2004年初春,冬日的嚴寒似乎比往年更快地卸下了它的重擔,小河潺潺,冰雪消融,大地披上了一層嫩綠的輕紗,一片生機盎然。


    在這番萬物更新的畫卷中,人們紛紛告別了假期的慵懶,帶著對新一年的憧憬,重新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之中。


    陸江河懷揣著一份特別的喜訊,腳步輕快地來到了同事楊光的身旁。


    這份喜訊,是關於省裏為江城縣地震局配備的最新款地震監測儀的消息。


    對技術近乎癡迷的楊光,聽到這個消息,猶如餓狼遇上了肥羊,一時間興奮得難以自已,以至於整個夜晚,他的腦海裏全是那些精密儀器的構造圖,翻來覆去,幾乎無眠。


    終於,等待的日子在焦急與期盼中過去,監測儀被運送至市裏,準備進行二次轉運。


    楊光哪裏還按捺得住心中的衝動,天未亮,便駕駛著他那輛飽經風霜的小破卡車,載著陸江河,一同踏上了取寶之旅。


    卡車雖舊,卻承載著楊光所有的希望與夢想,向著未知的科技前沿進發。


    幾個月的並肩作戰,陸江河與楊光之間已形成了無需多言的默契。


    曾經的客氣與疏離,在無數次的技術探討和生活瑣事的分享中悄然消失。


    車內的空氣因兩人的歡聲笑語而變得溫暖起來。楊光哼著小調,一臉的得意,他正熱切地向陸江河講述著自己在地質學領域的最新見解。


    那是一種純粹的喜悅,是對知識的熱愛,也是對未來可能的探索與發現的無限渴望。


    而陸江河,作為前世地震局的普通員工,此刻仿佛穿越回了前生,那段時光裏,他們也是這樣自由無束地討論,分享彼此的抱負與煩惱,技術的碰撞中擦出了友誼的火花。


    這份純粹,讓他心中湧動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正當他們的談話達到高潮時,車子卻在經過臨江縣與江城縣交界的清水河小橋時,突然發出了不祥的轟鳴,隨後便是一陣無力的喘息,徹底停了下來。


    陸江河無奈地搖搖頭,打趣道:“你這輛車啊,可真是我們的老古董了,該不會是還沒從春節假期緩過勁來來吧?”


    話語間,帶著幾分責備,更多的是朋友間的親昵。


    猶記得前世的時候,陸江河也沒少坐這輛小坡卡車,半路上也沒少拋錨。


    這一下,陸江河倒是牽扯出不少前世過往的記憶。


    楊光則是苦笑一聲,順手從車裏的工具箱摸出一把扳手,下了車。


    “你等著,看我怎麽收拾它。”


    話語中透著股不服輸的勁兒,仿佛在對這不聽話的老夥計下最後通牒。


    陽光下,楊光將身上的衣服往發動機的位置一鋪,隨即鑽進了車底。


    陽光懶散地灑在清水河畔,微風帶著幾分羞澀,輕輕撩動著河麵,波光粼粼,宛如一條鑲嵌著碎銀的綢帶,橫跨於江城與臨江之間。


    這條河是兩座縣城共同的母親河,年複一年,默默滋養著近千萬的生命,見證了兩縣無數代人的悲歡離合。


    陸江河站在橋邊,雙手輕輕揣在衣兜裏,抵擋著春風中夾帶的幾縷寒意。


    他眉頭微皺,目光悠遠而深邃的望著遠方,似乎在想什麽什麽事情。


    忽地,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轉頭望向正在車底忙碌的好友楊光,聲音中帶著幾分探究。


    “哎,老楊,你還記得去年那個綿長的雨季嗎?那時清水河的水量,應該很壯觀吧?”


    楊光從車底探出頭來,臉上還沾著幾抹油漬,笑容中夾雜著一絲回憶。


    “那可不,雨季的時候,兩個縣城幾乎每隔幾天就要拉響防汛警報,河水猛漲,濁浪滔天,水流量大得驚人。”


    “那時候,咱們倆還在河邊加固堤壩,差點兒被那氣勢給震撼住了。”


    陸江河聞言,一把將還沒來得及抹去臉上油汙的楊光從車底拽了出來,指著前方道:“來,看看現在的清水河。”


    楊光站定,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由自主地皺緊了眉頭。


    此時的清水河,雖然依舊波光閃爍,但那河風中竟夾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土腥味,河麵顯得異常平緩,似乎少了往昔那份奔騰不息的活力。


    幹旱,這個詞匯第一時間跳入了他的腦海,如同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的心上。


    “這……”楊光一時語塞,難以置信地又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清水河,怎麽感覺像是瘦了幾圈?”


    陸江河輕輕點頭,眉宇間凝結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清水河,這條聞名遐邇的大河,水量之豐沛,在全省都是有口皆碑。


    然而,經曆了去年綿延數月的暴雨洗禮,加之寒冬解凍不久,它竟呈現出一種與季節不符的沉寂。


    河水退卻,裸露的河床仿佛大地幹渴的裂唇,透露出一種不祥的氣息。


    “這情景,未免太過異常。”他低聲說道,語氣中夾雜著困惑與不安。


    一旁的楊光聞言,不由得聳了聳肩,試圖用輕鬆的語調緩解這份沉重。


    “嘿,老陸,你是不是多慮了?可能是上遊的水壩在做春季蓄水準備吧,春耕在即,不就得靠充足的水源嘛。”


    陸江河微微一笑,心中雖仍存疑慮,但也認同這確實是一種合理的解釋。


    二人繼續著手修理那輛破卡車,金屬與工具的碰撞聲在午後微暖的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待到車子重新轟鳴起來,他們驅車返回了位於鎮上的小辦公室。


    一進屋,陸江河顧不得擦拭額角細密的汗珠,直接轉身撥通了水利局的電話。


    電話那端傳來的消息卻讓他心中的疑雲更甚——上遊的水壩並未進行任何蓄水操作,一切如常。


    他默默掛斷電話,目光透過半開的窗欞,望向遠方那條似乎在無聲訴說著什麽的河流。


    “如果不是上遊蓄水,那……”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們可能麵對的情況,將遠比想象中複雜。


    ”楊光見狀,也不由得收起了先前的輕鬆態度,認真地傾聽著。


    陸江河深吸一口氣,仿佛是在做出某個重大的決定。


    “排除了最顯而易見的可能性,剩下的,無論多麽不可思議,都可能是我們不得不麵對的現實。”


    “水位急劇下降的唯一合理解釋,或許就是……地震。”話語落下,空氣中似乎凝固了一瞬,一個字眼,悄然在房間內激起層層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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