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轎車穩穩地停在縣委辦公樓前,陸江河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的景象,就聽到一陣鑼鼓喧天,震耳欲聾。


    原來,因為陸江河的到來,明陽縣委的四套班子幾乎都來到了辦公樓前,夾道歡迎,場麵之大,聲勢之浩大,讓陸江河都有些始料未及。


    副縣長李玉琴,穿著紅色呢子大衣,頭發燙得一絲不苟,正滿臉堆笑地指揮著人群。


    看到車子停下,她立刻熱情地連連揮手,登時,敲鑼打鼓的聲音更加響亮,仿佛要把人的耳膜震破。


    車子上,陸江河和徐雲龍各自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和諷刺。


    “這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來的是省委書記呢。”陸江河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


    徐雲龍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入鄉隨俗吧,看來這明陽縣,比想象中的還要熱情啊。”


    下了車,陸江河甚至還經曆了一場“意外”——兩個紮著羊角辮,穿著喜慶紅棉襖的小女孩,捧著一大束鮮花,一路小跑到他麵前,奶聲奶氣地說:“叔叔好!歡迎您來明陽縣!”


    陸江河強忍著尷尬,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接過鮮花,在一片震耳欲聾的鑼鼓聲和此起彼伏的“歡迎”聲中,走進了縣委辦公大樓。


    縣委四套班子浩浩蕩蕩地跟在後麵,伴隨著敲鑼打鼓的聲音,湧進了辦公大樓,原本寬敞的大廳,頓時變得擁擠不堪,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高厚德站在人群前,用力地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等聲音稍微小了一些,他才提高聲音說道。


    “同誌們,都靜一靜!太亂了!大家按照四套班子分四組站好,好讓新任的陸縣長一目了然!”


    “縣委的同誌們,往這邊站,縣政府的同誌們,到這邊來!人大的去那邊!政協在這裏!”高厚德扯著嗓子喊,活像一個指揮交通的交警,忙得不亦樂乎。


    他一邊喊,一邊還不忘用手勢比劃,那副熱火朝天的樣子,讓人很難相信他是一個年近五十的縣委書記。


    然而,總有一些“不開竅”的幹部,站在原地不動,眼神迷茫,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


    “老李,你咋還站那兒呢?你可是縣委辦的老人了,怎麽連自己該站哪兒都不知道?”


    高厚德一眼就看到了隊伍裏“格格不入”的李主任,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麵前,一把將他拉了過來。


    李主任被高厚德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老臉一紅,呐呐地解釋道:“高書記,我這不是老花眼,看不清嘛……”


    “看不清?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吧!”高厚德故作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不由分說地把他拉到了縣委班子的隊伍裏。


    “小張,你小子,怎麽跑到政府那邊去了?你可是組織部的人,是咱們縣委的‘娘家人’啊!”高厚德又看到了站在縣政府隊伍裏,一臉不知所措的張科長。


    張科長被高厚德這麽一喊,頓時羞得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地說:“高書記,我……我……”


    “行了行了,趕緊過來吧!”高厚德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一把將他拉回了縣委的隊伍。


    陸江河冷眼看著高厚德在人群中穿梭,像一個牧羊人一樣,將“迷途的羔羊”趕回羊圈。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高厚德這看似熱心腸的行為背後,隱藏的卻是精明和老辣。


    兩世為人,他自然看得出高厚德這點小伎倆,前世曾聽一個退休老幹部說起過,人對一些自己排斥的事物或者人,會有本能的自然反應。


    例如人在看到詭異或者惡心的事物時候,有些人會本能的尖叫,亦或是本能倒退。


    有些官場老油條就能通過這種方法來判斷下屬對自己是否忠心,是否好擺布。


    而高厚德,顯然就是這種老油條中的“佼佼者”。


    將大家都忙完,高厚德這才笑眯眯地走到陸江河麵前,熱情地伸手去拉他,“陸縣長,來來來,您是貴客,站中間來!”


    陸江河不動聲色地避開了高厚德的手,眉頭微微一皺,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悅。


    高厚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但很快便恢複了正常,隻是那笑容中卻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陰霾。


    “我看高書記也累了,想說點什麽,就盡快說吧,大家都有職責在身,不宜耽誤太久。”


    陸江河淡淡地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高厚德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平日裏,就算有下屬對他不怎麽感冒,但是多少也得給他一點麵子。


    但是他沒想到陸江河初來乍到,就敢絲毫不買他的賬。


    但他臉上卻依然堆滿了笑容,“陸縣長說得對,你看我把這一茬給忘了。”


    高厚德調整了下心緒,開始發表講話,講話的內容不多,主要意思就是上麵派了陸江河來到明陽,那明陽今後的發展必定是如虎添翼。


    他刻意忽略了剛才陸江河的拒絕,但那雙渾濁的眼睛裏,卻閃過一絲陰狠的光芒,如同毒蛇吐信,轉瞬即逝。


    “陸縣長年輕有為,能力出眾,相信在他的帶領下,明陽的明天一定會更加美好!”


    高厚德慷慨激昂地說道,仿佛完全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


    隨後,高厚德側過身,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陸江河說兩句。


    陸江河環視四周,目光銳利,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他微微頷首,語氣平靜而沉穩:“感謝組織的信任,我初來乍到,對明陽的情況還不夠了解,所以暫時沒有什麽可說的。”


    “我隻希望,大家都能盡職盡責,對得起組織的培養,對得起人民的信任。”


    陸江河的話語簡短有力,沒有華麗的辭藻,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幾個站在前麵的副縣長,聽到陸江河的話,都帶頭鼓起了掌 ,隻是臉上卻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什麽叫‘暫時沒有什麽可說的’?這是擺明了沒把我們放在眼裏啊!”散會後,李玉琴低聲說道,語氣中充滿了不滿。


    “就是,一來就給我們立規矩,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副縣長林貫中也附和道,眼中滿是嫉妒和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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