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狹窄的院子裏擠滿了人。


    昏黃的燈光下,七八個人簇擁著個身材高挑,身穿黑色西裝裙的女人。


    女人約莫三十出頭的樣子,精致的臉上噙著淡淡的笑容。


    孜寺眯眼,他這些年踩縫紉機把眼睛熬壞,由於光線太暗,所以他看了許久,才堪堪把女人的臉與記憶中的那人重合。


    “是你!!我兒子呢?!”


    孜寺太過驚訝。


    他們苦苦尋找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這種感覺讓他一時半會兒想不出要說的話。


    屋裏的鍾杜榴聽到動靜走出房間,她一眼就認出了被人眾星捧月的九希。


    她沒有像孜寺那樣大呼小叫,她低眉順眼的看向九希,而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咚咚咚!”


    “九希,我錯了,你原諒我吧,不原諒也沒關係,我隻是想對你表達我的歉意,我是真的知道錯了,你哥也知道錯了,這些年,你哥過的也很不容易,你不原諒我,總歸也要試著與你哥和解吧?”


    “孜老板,這是?”


    房東站在九希身旁兩步遠的地方,看不懂九希與孜寺一家子的關係。


    畢竟在房東看來,九希就是天上的月,孜寺夫婦就是爛泥潭的泥,雲泥之別的人怎麽會有交集呢?


    房東以為,九希是來資助孜寺夫婦這對窮人的,有錢人不經常這樣做換來一個好名聲嗎?


    秘書見九希沒開口,禮貌又疏離的對房東說:“我們老板要談點事,這是你的報酬。”


    “啊?哦哦哦好的好的。”


    房東接過紅包,美滋滋的離開。


    孜寺木著臉沒說話,鍾杜榴還跪在地上,把委曲求全的姿態擺的很足。


    鍾杜榴小心謹慎的打量年輕貌美的九希,眼底深處是不易察覺的嫉恨。


    但多年被打壓欺辱,鍾杜榴的討好與跪舔已經刻入骨髓。


    幾十年的折磨告訴她,要想過的好,就必須放低姿態。


    過程不重要,隻要結果好就是值得的。


    有人給九希拿出折疊椅,又鋪上柔軟的羽絨枕頭。


    九希調整坐姿,臉上是高高在上的倨傲與鄙夷。


    “你剛剛說什麽來著?我走神沒聽見。”


    鍾杜榴氣結鬱悶。


    但還是舔著臉笑道:“希總,我當年確實對不起您,但這麽多年我吃的苦頭也夠多,我想,您該消消氣了的,您不原諒我也沒關係,但阿寺是你親哥,你是因為我才遷怒於他的,我求您,原諒你哥吧,這些年他過的很辛苦。”


    九希的視線落在骨瘦蒼白的孜寺身上,笑而不語。


    鍾杜榴看懂了九希的意思。


    她立馬用手去推愣神的孜寺。


    “阿寺,希總在看你。”


    孜寺眼神麻木的看向九希,臉上閃過猶豫不決與掙紮。


    但這猶豫也僅僅不到三十秒。


    他眼神複雜,艱難開口:“希希,我,哥哥對不住你,你能原諒我嗎?爸媽還好嗎?”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孜寺覺得,為了生存,麵子什麽的,沒有肚子重要。


    再說他在監獄裏受盡白眼與排擠,學會低頭,這是他生存的訣竅。


    秘書見九希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上前解釋。


    “孜先生,您的父母早就去世,您出來的太遲,沒能見上他們最後一麵。”


    這個結果是預料之中的,因此孜寺並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


    事實上他出來不久,就從新聞報紙上得知企業家孜九希父母去世的消息。


    王荷病死在精神病院裏,孜國華躺在床上十五年,某天也死了。


    孜寺並沒有要調查真相的意思。


    他是徹底怕了九希,九希六親不認,又怎麽會對他手下留情?


    能活著出來就已經是天大的幸運。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與鍾杜榴能出來,完全是九希的手筆。


    孜寺思忖再三,小心開口:“啊,去世了啊,”


    “那,希希,我的兒子,你,”


    “勝恩,你還要躲到什麽時候?”


    九希回頭看向某處,眼角笑意十分顯眼。


    孜寺與鍾杜榴心中一緊,也看向門外,他們的兒子也來了麽?


    那是不是意味著,窮苦的生活即將結束?


    兩人按捺不住激動,上前幾步,想要仔細看看自己的兒子會有多優秀。


    孜勝恩從門外走進來,視線掃過孜寺夫妻兩人,眼神冷漠,看向九希時渾身冰冷的氣息瞬間消失。


    他走到九希身旁,委屈巴巴:“媽,你不相信兒子能處理這兩個殺人犯?不是說了讓我處理麽?”


    “我騙你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媽我最喜歡言而無信。”


    母子倆旁若無人的親昵,保鏢們眼觀鼻鼻關心的保持沉默。


    孜寺與鍾杜榴見孜勝恩親近九希這個仇人,忽視自己這個親身父母,雖然心裏不舒服,但又不敢表露半分。


    孜寺瞅準時機插話:“兒子,我是你的親生父母,希希是你親姑姑,”


    “兒子,你,”


    兩人急於表露真心。


    但孜勝恩表情冷漠,皺眉打量邋裏邋遢的兩人,轉頭對九希說:“媽,他們果真不要臉,當年欺負你,現在又想攀關係,嘖嘖嘖,真是厚臉皮。”


    “兒子,你不能這麽說,我們,”


    “誰是你兒子?我是媽媽領養回來的孩子,我隻認她一個。”


    什麽意思?


    孜寺腦袋發暈,怎麽回事?兒子不是送給了九希嗎?


    鍾杜榴也是一腦子問號。


    她仔細打量孜勝恩,不可置信道:“你,你不是我兒子?那我兒子呢?當年不是給你養的嗎?”


    九希摸了摸孜勝恩的頭,不以為然道:“你給我我就要養嗎?今天來呢,就是要給你看看,我親手養大的孩子有多優秀,順道看看你們的慘狀,聽說你們還生了一對雙胞胎是吧?叫出來給我瞧瞧,要是看的順眼,說不得賞他們個紅包。”


    鍾杜榴聽明白了九希的意思。


    她死死的咬住下嘴唇,難以置信。


    “你,你居然寧願養個外人的孩子都不養你的親侄兒,你的心怎麽就比石頭還要硬!他可是你親侄兒!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嬰兒!”


    鍾杜榴心疼的無法呼吸。


    她可憐的孩子,被親姑姑拋棄,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受苦。


    孜寺在得知這一消息時腦子“嗡!”的炸裂,他的目光落在高大英俊的孜勝恩臉上,咬牙:“就是你霸占了屬於我兒子的位置!你給我去死!”


    孜猛地撞向孜勝恩。


    “嘭!”


    九希淡定的收回右腳,不悅道:“怎麽?當年欺負我,現在又來欺負我兒子,就當我這麽好欺負?”


    “媽,讓我來教訓這些白眼狼。”


    “不,你們都先出去,我有話要說,放心,我一個人能打十個。”


    秘書拉著孜勝恩退到門外,留給九希說話的空間。


    九希看向不知何時站在窗子邊上的一對龍鳳雙胞胎,笑眯眯的點頭。


    “不錯,這輩子你們果然過的窮困潦倒,算是你們吸血的報應,啊,還有,”


    九希對驚怒不已的鍾杜榴笑了笑,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扔給她。


    “呐,這就是你的親兒子,我把他丟給孤兒院,在他五歲時被一家無法生育的屠戶收養,在他十二歲時就輟學打工做零活,現在差不多二十二,在機場外的雜貨鋪子做搬運工,嘖嘖嘖,過的不比你們艱難困苦呢。”


    “啊啊啊我要撕了你!你個賤人!黑心腸的毒婦!你連小孩子都不放過!你不是人!”


    “嘭!”


    一腳將鍾杜榴踹飛,九希看了看雙胞胎,冷笑:“你們記住了,你們原本能出生就有保姆照顧,不愁吃穿,就像城堡裏的公主王子那樣無憂無慮,但這一切都被你們的父母斷送,因為你們的父母是殺人犯,你們也是壞人的種子,注定一輩子都得不到幸福與財富,記住,這是報應,是你們父母造成的,你們應該恨他們。”


    九希離開,給年幼的雙胞胎心靈留下了仇恨的種子。


    多年以後,雙胞胎偷東西被人打斷手腳,此時他們模糊的響起了九希說過的話。


    是你們的父母,你們應該恨他們。


    九希離開這個位麵之前,見到了上輩子原主的大侄兒。


    九希以雷霆手段將其打發,讓他得知自己的身世,又斷絕了他富貴的可能。


    又告訴孜勝恩,對待孜寺一家不必留情,但前提是不會讓自己沾到不好的名聲。


    孜寺死在九希前頭。


    鍾杜榴後走,是被她的好兒女氣死的。


    一個霸淩者,一個維護霸淩的人,死的時候,沒人發現,死了也就死了,誰在乎呢?


    要是問孜寺後悔嗎?


    要是給他一次機會,他會如何選擇?


    是站在心愛者的陣營,還是維護妹妹的公正?


    誰知道呢?


    但大概率是不會的。


    畢竟,狗改不了吃屎啊。


    本位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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