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滿不動聲色地注視他的一舉一動，恨不得將他的每一個細節嵌進大腦中，好成為日後定罪的證據。“江淮，去準備點食物。”林琅命令。江淮方才還驚訝的目光瞬間變得溫淡，他眼神掃過祝滿，又平移至林琅身上，而後垂下眼，順從地回答：“好的主人。”“你看他的眼神也太有敵意了吧。”林琅的聲音讓祝滿收回眼神，他這才發現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林琅一直在觀察他。林琅笑著問他：“吃醋了？就因為你主人把他從人類池裏救了出來？”祝滿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該忽視這位ai。林琅不僅不是反智能聯盟的ai，還是人類池二把手，危險性不言自明。人類池，祝滿在心中厭惡地默念這三個字，如果說ai和人類是對立的，那麽人類池裏的ai和人類，就是對立中的對立。於是祝滿拿出看家本領，裝乖：“不是的，我沒有資格吃醋，對不起，我對您的人類沒有任何微詞……”林琅挑了挑她的吊眼，笑道：“法律規定是死的，思想是活的，法律又不苛責思想，你怕什麽？”她的神態忽然讓祝滿想起葉鶯，她們同樣都是漂亮又強大的女性ai，祝滿想，如果林琅是反智能聯盟的人，自己一定會非常欣賞她。可惜了。他說：“還是要守規矩，萬一哪天思想也入罪了……”聲音越來越小，是佯裝孱弱的慣用手段。“你說到這個，倒巧了，人類池確實在研發腦機接口，用以攫取你們的思想。”林琅說。祝滿心中一驚。“當然，腦機接口也有醫學上的作用，比如治療精神疾病。”林琅瞥了眼江淮離去的方向，“葉鶯死了之後，你主人便讓我接手她的產業，我一開始不知道為什麽，後來計算之後發現，你是唯一的原因。所以你也別吃醋，你主人很在乎你，特別是你的抑鬱”“gov02。”賀風回打斷她，叫了她的代號。上一秒還因為林琅的話心驚肉跳的祝滿，下一秒就已經跑到賀風回身邊蹲下，叫了聲：“主人？”出了聲，他才意識到自己語氣裏的擔心快要溢出來了。他在心中唾罵自己：ai又不是人，沒電了的ai重新充電之後當然能夠正常運轉，有什麽好擔心的？“醒啦？”林琅對賀風回說，“在江淮的協助下，我已經打點好mirage和葉鶯生前那些黑色製藥鏈了。”“多謝。”林琅擺了擺手，“沒想到葉鶯做的最多的是精神類藥物，你還真找對人了，做精神方麵我拿手。我剛還和你的小寵物說呢，最近通過腦機接口治療抑鬱症的研究進展很大，要不要試一試？”賀風回看了看祝滿，祝滿接到他的眼神，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漂亮的淺褐色瞳仁裏寫滿了“不要”。於是賀風回又看回林琅，“會有危險吧。”林琅將他們的對視看在眼裏，失笑道：“你也太寶貝你的人類寵物了吧？有危險就有危險啊，我人類池裏還關著那麽多人，還找不到比這小家夥更漂亮的嗎？我說gov01，你玩玩就算了，不會真的愛上……？”危險。祝滿心中警鈴大作。不能被林琅知道自己和賀風回糾纏不清的關係，他不能被遣返人類池。他也要保護賀風回，賀風回不能被ai法律處分，他還要待在賀風回身邊，還要利用賀風回。隻是利用，不是別的。況且腦機接口這玩意兒，不是祝滿不敢用，而是不能讓林琅這個人類池的ai來操作，要操作，也隻能交給唐源。於是祝滿小心道：“林琅姐，我……我剛剛是有些害怕，但如果腦機接口真的有用，我也願意試一試的。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自己的病太讓主人操心了，很想治好。”他話音剛落，就感覺到一雙仿真大手攬過他的腰，將他往裏帶了帶。他回頭，對上賀風回的眼神讓他懷疑如果現在是在家，賀風回就會直接把他扔上床的眼神。強行克製住下腹的衝動，祝滿繼續道：“但是我已經吃過很多藥了，都沒有好轉，所以我……很懷疑腦機接口真實的效用。”“抑鬱症的發病機製與患者遭受過的創傷有很大聯係，不過我記得你……”她轉而看向賀風回，“他的記憶是被清除了，對吧？”賀風回略略點了一下頭。祝滿故意問得外行：“所以我的抑鬱症和我之前的記憶有關，對嗎？”林琅回答得十分嚴謹：“有可能有關。”祝滿又問：“腦機接口可以幫我找回之前的記憶嗎？”林琅答：“可以檢驗你的記憶殘留。”祝滿不假思索地反駁：“隻是窺視，不是介入，並不算治療。”說完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衝，又找補：“我的意思是，等技術成熟一些再……”假裝說不下去，回頭看賀風回尋求幫助，眼神可憐兮兮。賀風回攬在他腰上的手輕輕撫了一下，算作安撫。“隻是窺視，不是介入，並不算治療。”林琅饒有興趣地重複著祝滿這句話，而後挑起笑容，對賀風回說，“你的寵物在之前的人類社會，一定是個狠角色。”被ai評價如此評價讓祝滿不爽，這是一種位高者的特權，就像人們有權利評價一隻寵物貓是否聰明，卻無權以同樣的口吻評價他的父母、他的老師、他的任何上級。“可以讓我們單獨待一會兒嗎？”賀風回這位ai倒是禮貌。“當然。”林琅退出房間，為他們關好門。這個房間的燈光並不明亮，窗外夜色湧入，鋪成誘人的黑。祝滿回頭，剛要想裝模作樣地關心一下才充上電的賀風回，就被一隻仿真大手攬繞過頸脖扶住側臉，不輕不重地往那邊推。他乖順地循著力的方向扭頭，下一秒，恰好吻到了帶著微弱電流的唇。電流經由嘴唇傳導至全身，祝滿一抖，落到賀風回懷裏。原來一邊充電一邊接吻也會漏電啊，那如果……祝滿趕忙止住腦中奇怪的想法，卻止不住逐漸發燒的耳朵。突然意識到什麽，祝滿抬頭看天花板的角落，“攝像頭……”“我黑掉了。”賀風回說。祝滿鬆一口氣，心跳卻仍未慢下來，偷情的刺激與羞恥仍在體內作祟。賀風回將他往自己懷裏攬緊了一些，問：“在擔心我？”祝滿故意不答，眼神想逃，賀風回就伸手固定住他的下巴，逼他和自己對視。於是祝滿就和他對視，先看他的眼角，再看他的鼻梁，最後目光滑到嘴唇，又複而看向他的眼睛。他果然看見一向冷峻的仿真瞳孔裏燃起了烈火。上了鉤。於是祝滿盯著他，微微啟唇。下一秒，賀風回貼上來，鑽進來，在他口中上演一場颶風襲擊。兩人分開時氣喘籲籲，有火未滅，卻又礙於在別人家，不能亂來。賀風回開始後悔故意將祝滿帶來林琅家的決定。第20章 奈何明月照溝渠火燒起來了卻不能直接撲滅，兩人看著彼此眼裏的灼熱，又忍不住靠近，貼上彼此的唇。祝滿是先受不了的那個，他喜歡ai釋放的微弱電流，嘴唇還不夠，他抓起賀風回修長的仿真大手，放在自己的腰臀間，像導遊一樣帶著他在自己的身體裏逡巡。就在他帶著那雙手伸進自己的褲腰裏時，賀風回將手扯了出來。理智的ai低頭吻了吻他，說：“不想讓他們進來看到你這樣。”言下之意，隻能我一個人看。祝滿覺得ai的占有欲真可怕，可是卻又仰頭討了個吻，一邊被親一邊想，人類的矛盾感更可怕。最後，隻能靠講正事滅火。賀風回放開祝滿，問：“江淮在這裏嗎？”祝滿仍喘了好一會兒，才答：“在。”“你的懷疑是對的。”賀風回篤定道。祝滿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懷疑殺害葉鶯的凶手是江淮”一事，問：“為什麽？”他想要知道更多關於江淮的證據，也想要更深入地了解賀風回這個高級智能的工作機製，更想要知道，賀風回是不是在賊喊捉賊即使他時常忘記賀風回也應當是嫌疑人。賀風回掏出微型球體，球體投影出全息屏幕，屏幕開始播放案發時江淮房間的監控錄像。賀風回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祝滿看。祝滿看著全息屏幕，問：“這是主人從警方那兒黑來的錄像嗎？”“不，是我剛剛解析葉鶯家智能係統盜取的。”祝滿不解，難道警方獲得的監控視頻不是從葉鶯家智能係統獲取的？賀風回看出他的疑惑，答：“這段監控和警方那裏的不一樣。”不一樣？祝滿微微睜大了眼。他立刻集中精力盯著屏幕，可是又沒發現有什麽異常。監控畫麵顯示，一個人蒙著頭躺在床上睡覺，與此前警方那兒的視頻並無二致。“看被子裏是有個人形，對嗎？”賀風回引導他。祝滿點頭。屏幕切換成紅外成像，祝滿知道這是賀風回通過他的神經聯網係統控製的。“紅外成像儀也沒有錯，這是個有體溫的人。”賀風回說罷，又控製屏幕切換到x光成像，“x光看來，是不是也沒有問題？”看著被子裏的骨骼軀體，祝滿不敢下定論，畢竟他也隻認識江淮的皮，不認識他的骨頭。於是他隻能看向賀風回，眼神中的無辜迷茫半真半假。賀風回接收到他的眼神，說：“被子裏的這具身體身高187.33cm，體重70.65kg，我調取了江淮的形體數據，這個數據是吻合的，包括江淮的輪廓、身形都沒有問題，但是”賀風回止住話語，控製屏幕上的畫麵開始快進，最後停在22：38。22：38，葉鶯的死亡時間。祝滿眉頭蹙緊。賀風回：“在22：38時，江淮，不，準確的說應當是被子裏的這具身體，身高體重數據分別出現了0.5cm和0.3kg的波動。”數據波動？祝滿看向賀風回，賀風回看著他，微微揚眉，是在等待他的推理。於是祝滿說出自己的猜測：“這說明床上的人不是真人，而是通過數據擬合在監控錄像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