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終於深刻體會到路峻竹頭痛的感覺了。撥弄著被他咬翻的肉,佑野直視他,嘴角帶笑,眼中確實冰冷一片。“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坐在什麽東西上?”江嶼澈心裏咯噔一聲,他低頭一看才發現,這不是普通的木製椅子,而是一把電椅。佑野未收回的手按在了電椅的啟動開關上。“我很享受疼痛,你呢?”第69章 黃敵手臂的肌肉驟然緊縮,麻木感順著手腕直線躥上。不可抑製的極度抽搐甚至超過了他感知恐懼的速度。心髒狂跳,仿佛胸膛是囚困它的牢籠一般,非要攀扯血脈刺破而出。眼前似乎有什麽彩色幻景在飛舞,枯鴉的叫喊聲在耳邊不斷回蕩。是佑野在笑,連同別墅裏的其他人。此時此刻江嶼澈腦海裏唯一的念頭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麽害怕,這麽痛苦過。渾身上下就像有幾簇烈火幹巴巴地燎著它,要把他燒透,燒化,燒成灰燼。他忍痛能力本來就非常差勁,平時擦破點皮都能自己偷偷呲牙咧嘴好久。如今受到電流的強烈衝擊,他卻連喊都喊不出來。疼痛逐漸加劇,他什麽都聽不見了,無邊無際的空白抹去他腦海中的所有想法,剝奪他一切思考權利。就在這片窒息的白色即將蔓延在他眼前之時,佑野的聲音撕裂耳邊嗡鳴鑽進他的腦海。“畢竟你也算是我邀請來的座上賓,怎麽能讓你這樣的貴客輕易死去。”刺痛感消失了。眼前五顏六色的光也紛紛消散,短暫黑暗後,別墅陳設漸漸回到了他的眼中。電擊雖然停止,但無止境的恐懼與慌亂如同一張網一樣籠罩、裹挾他。殘留的氣力不足以支撐他挺直腰杆,他不得已癱軟歪倒在椅背靠左的一側,頭也隨之歪了過去。在這樣的動作下,他感覺到眼角微微濕潤,有什麽東西順著臉頰滑了下去。佑野仿佛看到了什麽新鮮事物,俯下身來歪脖仔細觀察,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可說出來的全都是畜牲話。“呦,你眼睛裏流水啦。行,多流點,反正你哭比笑更好看。”江嶼澈深吸一口氣,盡力抑製電擊餘威帶給他的不適感,咬牙切齒道:“滾開,傻逼。”“瞧瞧,渾身都軟了,嘴還硬呢。”佑野不怒反笑,咧著嘴,“多罵幾句,我喜歡聽。”對付佑野這種人江嶼澈最是沒轍,他覺得就算他現在掙脫束縛暴打他一頓,佑野都能笑嘻嘻地惡心他。就在這時,門“哐啷”響了一聲。佑野麵上一喜,對著他挑釁道:“嵐漱已經把你情哥哥帶過來了,你就好好欣賞欣賞我怎麽折磨他吧。”然後慢悠悠地轉過身去,“嵐漱,你開門怎麽那麽大聲……”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擔心,江嶼澈費力地仰起頭看向門口,結果這一看他算是徹底放了心。路峻竹和嵐漱兩個人確實一前一後進了別墅,隻不過是路峻竹在後,嵐漱在前。不僅如此,嵐漱的脖子上還架著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在屋頂華麗吊燈的映照下,刀上寒光晃在他白皙精致的臉上。他的臉對於江嶼澈來說極為陌生,可他身上的衣服江嶼澈是認識的。那是司宸的衣服。“把他放了。”路峻竹扳住嵐漱的肩膀朝佑野喊話,“不然我就一刀捅死你的貓頭軍師。”時間回到四十分鍾前。彼時路峻竹正坐在茶幾前切橙子,江嶼澈帶回來的那張醫院票據就擺在一邊。或許稱不上醫院,他感知了一番,最終確定它來自某個偏僻的小診所。塗抹痕跡已經被他清除,上麵的內容也隨即顯露出來。器官交易書。這就是呂廠長的另一項“副業”了。她騙苗賀去剝黃鼠狼的皮,最後再把苗賀挖空,榨幹他最後一絲利用價值。但她死了,死得很慘。由此可見她不可能是主謀,也隻不過是顆棋子罷了。而背後的執棋者,應該就是那個未曾露麵的神秘老板。路峻竹將最後一塊橙子送進嘴裏,把皮丟進垃圾桶後,敲門聲響了起來。他不動聲色地收起票據,起身開門。“出大事了!”司宸急匆匆地衝進來,二話不說就把手機懟到他眼前,“你快看看吧!”手機裏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江嶼澈摟著一個漂亮女人,兩人舉止十分親密。路峻竹的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這是老板的秘書,叫妙舞。”司宸見狀趕緊解釋道,“今天中午開完會後大家都回去午休了,我本來想和江嶼澈一起離開,但他說要替你請假,讓我先走。”“請假不就一句話的事嗎?他為什麽要你先走?”“我也覺得奇怪啊,所以我就假裝出了門,然後偷偷繞到窗外觀察,結果就看到這樣的事,我沒猶豫趕緊就拍下來了。”司宸仔細回想,“我隱隱約約聽見他說什麽’漂亮‘,’女人就是好‘之類的話。”“他真這麽說?”“是啊,妙舞還說老板今天不在,之後我就看見他們往別墅那邊去了。”司宸收起手機,“其實這事我不應該管,但我覺得你們兩個走到今天挺不容易的……”“豈有此理!”路峻竹一拍茶幾站起身來,“他居然敢背叛我?!不行,我要去找他。”“冷靜,千萬不要衝動!”司宸趕緊勸阻,“我和你一起去,萬一事情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呢?”路峻竹氣勢洶洶地出了門,司宸緊隨其後。別墅雖然看著不遠,但實際走起來還是有段距離,走著走著,山間忽然起了霧氣。繚繞之間,前路有些看不清楚,路峻竹的身形不禁搖搖晃晃起來。察覺到他腳步飄忽,司宸關切地問:“還好嗎?”“霧好大,頭暈。你能來扶我一下嗎?”聞言司宸扯住了他的胳膊,“今天這霧確實邪門。別擔心,我還能看見路,你跟著我走就好了。”“其實我一向運氣都很好,輕易不撞邪。結果這幾天天天撞,我就在想,是不是有什麽東西破壞了我的運氣。”路峻竹反手執住他的胳膊按在後背上,“潛伏任務失敗了,司宸。”然而他身體實在不適,還未等他進一步施法,司宸稍稍用力便掙脫了他的鉗製,借機折過他的手腕,將他死死按在旁邊的石壁上。“生病和捉奸裝得可真像,我差點都信了。很抱歉,我不叫司宸。”霧氣逐漸消散,他的五官也隨之發生了變化,“嵐漱。這才是我的名字。”如果說之前那張臉隻是路人甲,那他現在的模樣就該叫人過目不忘。“毒火之咒是排不盡的,隻要濃霧一引,五髒六腑就會立馬燒起來。”嵐漱的眼神中迸發出無盡恨意,“這種感覺你不陌生吧?沉霧錯就錯在太高看你了,沒想到你會用隱符那種不入流的手段。”“你錯就錯在太小看我了。”路峻竹毫不避諱地直視他的眼睛,“猜猜你是什麽時候暴露的?是我在人皮旗幟上發現了一根白色的毛發。你掉毛了哦,貓咪。”抓住嵐漱錯愕的瞬間,路峻竹彎起膝蓋狠狠踢向了他的肋骨。躲避不及,嵐漱結結實實挨了一下,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覺地鬆了鬆,也就在這一刹那,一把水果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在嗅到刀尖上的橙子氣味時,他不可抑製地幹嘔起來。“原來貓害怕橙子味是真的。”路峻竹笑了笑,“動作幅度小一點,這刀上可不止有橙汁。”其實他並沒有想這麽早拆穿嵐漱的偽裝,但還沒到別墅就起了濃霧陣,可想而知別墅裏又是怎樣一番彎彎繞繞。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不無道理,那別墅裏機關重重,若不是以嵐漱為餌,他恐怕要費好大的勁。等他進入別墅的會客廳堂時,江嶼澈奄奄一息地癱在木製椅子上,一看就是飽受折磨。心中止不住泛起酸澀,顯然他又沒能保護好他。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站在廳堂中間。佑野和之前沒什麽太大的差別,玫紅色浴袍鬆鬆垮垮披在身上,裸露處皆是刺青,浪蕩又瘋狂。驚訝轉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玩味的笑。“有意思,還是和你玩有意思。”話音剛落,他輕輕撩開浴袍,路峻竹心下一沉,連忙挾著嵐漱向左偏去。然而佑野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聲巨響之下,嵐漱脖子劃過刀尖,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我預判了你的預判。”佑野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左輪手槍,“從你選擇他為威脅我的籌碼時就喪失了所有主動權。”齊壓壓的上膛聲後,以妙舞為首的男男女女將黑洞洞的槍口全都對準了他。而佑野的槍口則對準了電椅上的江嶼澈。“看,主動權在我手裏呢。”作者有話說:滑鐵盧了第70章 黃弈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江嶼澈都沒反應過來。倒在地上的嵐漱並沒有立刻死去,他掙紮著翻過身,顫抖地將手按在胸口處的傷口上,試圖止住流淌不止的鮮血。脖頸上淺淺的劃痕根本起不到致命的作用,劇烈的抽搐令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他仰起頭,目光移向佑野,眼中蘊含的情感卻不像是不可置信和仇恨,若非要說,江嶼澈覺得“祈求”更加合適。“我的子彈上可沒有橙汁。”佑野接收到了這種情緒的,“沉霧的仇我會替你報,安息吧。”在聽到這句話後,嵐漱緩緩閉上了眼睛,手也無力地滑了下來。在眼睜睜看著他化作一隻白貓的模樣後江嶼澈才意識到嵐漱的真實身份。妙舞伸出腳踢了踢他,然後對佑野說:“daddy,他死了。”“天呐。”佑野故作遺憾地驚呼,十分做作,隨即朝嵐漱的屍體頷首,“來,讓我們為優秀員工嵐漱默哀三秒鍾。”然後笑嘻嘻地抬起頭來,朝路峻竹揚了揚下巴,“發現了嗎,我還是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