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所以哪怕他判斷出洛非爾的攻擊力大概隻有五, 也懷疑這難保是偽裝, 讓雅赫斯既反感又應激。雅赫斯蹙眉，破有些威懾力地警告他：“別跟了。”但是洛非爾從家主的角度來看, 隻覺得小狗虛張聲勢, 還因為第一次被這麽警告了, 雄蟲高傲的心有了逆反心理：“我偏要跟，你能把我怎麽樣？”洛非爾的這種行為, 叫挑釁，也叫找茬，這裏是食堂, 有很多的蟲都看著，為了不當眾違規違紀, 又被叫監護蟲來, 雅赫斯並沒有現在就和這個莫名其妙的成年雌蟲計較。他隻是冷淡地瞥了洛非爾一眼, 便從座位上離開, 出食堂出去。洛非爾挑眉，如剛才所言再次跟了上去。洛非爾在雅赫斯的身後走著，這還是他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雅赫斯，小小的一隻蟲崽子，腳步穩健地走在前麵，每邁一步，都能感覺到他的認真。比起最開始的相遇，雅赫斯身上的肉長出來了，皮膚也變好了，衣著整潔，看起來就像個在櫥窗裏的精致瓷娃娃，洛非爾莫名很有成就感。隻是這個瓷娃娃平日裏呆呆傻傻，背著卻不守規矩，商量著陽奉陰違，現在更是繃著一張臉敢對家主甩臉色。這一條條地都被洛非爾抓了現行，算雅赫斯倒黴，也算他是笨蛋。洛非爾的腦子裏不由得開始出現一些到底要怎麽教訓愛寵，才會有效又持久的辦法，隻是這些被別的雄蟲分享過來的手段，都不怎麽好看，需要仔細斟酌。思量著，直到麵前的雅赫斯停下來轉過身來，洛非爾才注意到周圍吵鬧的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他們走到了一個沒蟲的僻靜角落。洛非爾生而高貴，雖然見過世界的陰暗麵，但是從來沒想過，世界的陰暗麵會出現在他身上，哪怕是這種明顯不對勁的情況，也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還奇怪問道：“現在不是午休時間嗎，你……”“嘭！”的一聲。洛非爾突然膝蓋一疼，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但比起身上的疼痛，因為太過於震驚，洛非爾腦子的運轉不能，睜大了眼睛，一時之間還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接著他毫無抵抗之力地就被雅赫斯用那似纖細又短小的手臂抓著衣領拽了過來，和宛如堅冰的眼瞳對上了視線。雅赫斯語氣森冷地問道：“你，是誰讓你……”洛非爾被雅赫斯的眼神刺了一下，接著他的心裏湧起了滔天的怒火，手下意識高高抬起想給雅赫斯一巴掌。卻又被雅赫斯空著的那隻手輕易截獲。雅赫斯話問道一半，突然愣住了，瞳孔一顫，他不信邪地湊近了洛非爾的頸窩處又仔細聞了聞。雖然洛非爾身上已經沒有了雄蟲的信息素，但他獨一無二的氣味是無法憑偽裝器械消抹掉的，雅赫斯也不可能認錯。驚懼之下，雅赫斯確認了這個剛被他踢了一腳的蟲，就是他那尊貴無比的家主。雅赫斯現在已經不敢看洛非爾是什麽表情，他觸電一樣趕緊鬆開了洛非爾，然後咚的一下，幾乎是把自己的膝蓋砸到了地上，聲音顫抖地道：“家、家主……”洛非爾跪在地上，本就脾氣不好的他，控製不住情緒，已經氣到極致，也沒受過這種痛處，疼得聲音都變調了地大聲罵了一句：“混賬！”雅赫斯身體一抖，自殘一樣把頭撞到地上，額頭也被磕破。洛非爾發現自己說話不利索，便憋了氣閉嘴，自己撐著地想站起來，可是被雅赫斯踢的那條腿已經使不上勁了，掙了一半，噗通一下又給坐回了地上。這般身不由己，還扯到了傷處，洛非爾金貴的生理淚水開始在眼眶裏麵咕嚕嚕打轉，公爵老爺他把這輩子的委屈都在這裏受完了。洛非爾在自己的左右看了看，撿起一塊石頭向雅赫斯頭砸了過去，口不擇言怒罵道：“賤雌！”雅赫斯後腦被砸出了傷口，血很快流到了地上，他感覺不到疼痛，身體因為傷害了洛非爾，和洛非爾的憤怒而無比恐慌，控製不住地顫抖，卻還是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洛非爾的胸膛起伏，劇烈地呼吸，越演越烈，咬牙怒視著俯趴在地上，任由他發泄打罵的雅赫斯。但是雅赫斯的身影卻逐漸模糊，化作好幾重虛影，慢慢變成了另一個麵目可曾的模樣。洛非爾的雙眼逐漸染上赤紅，憤怒而憎恨，他迫切地想要破壞什麽，撕咬什麽，意識模糊，身體不再受控製。不知過了多久，洛非爾從黑暗中睜開了眼睛，馬上就有蟲在耳邊大呼小叫：“家主！家主醒來了！”“家主！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洛非爾！你怎麽樣了，還好嗎？”有好幾個頭擠在洛非爾上方，嘴裏嗡嗡嗡地吵得洛非爾頭疼，他不耐煩地罵道：“吵死了，閉嘴……”幾個蟲一起閉嘴，過了大概兩分鍾，洛非爾混沌的腦子才稍微清醒一點了，威蘭小心翼翼地道：“洛非爾，你好點了嗎？”洛非爾覺得很累，也沒什麽力氣，不想說話隻瞪了威蘭一眼，希望他能懂得。可惜威蘭就是不懂，還想要問，這時從門口那邊傳來了一道聲音：“威蘭，洛非爾才醒，先讓他安靜地待一會兒吧。”幾個蟲頓時退開，紛紛向來蟲行禮：“儲君殿下。”威蘭聞言癟了下嘴，倒也聽話地到旁邊去了。此蟲正是剛從別的星球回來的大皇子，明希。他過來坐到了洛非爾的身邊，拿起一旁的特調營養液，喂了一點給洛非爾潤潤嘴。接著便靜坐等待，過了一會兒，明希還想喂，被洛非爾偏頭躲開。洛非爾問道：“我睡多久了？”明希：“一個月。”洛非爾皺眉：“這麽久？”明希道：“因為你兩次發病中間的時間間隔太短，無論是你的身體還是精神都承受不住。”“哦。”洛非爾不以為意。明希看他這表情，不得不提醒一下他：“你隱瞞病情的事已經被父皇知道了，他很生氣。”比起這個，洛非爾可還記得他發病前的事，他看向一旁的達奧羅：“雅赫斯呢？”達奧羅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明希接了過去，他平淡地道：“你那個幼雌嗎，父皇想把他處死，就因為你的家蟲們一直求情，所以先在牢裏關著了，姑且等你同意了再下令。”洛非爾皺眉道：“不許殺。”“好吧。”明希並不在意一個幼雌的死活：“那你接下來就乖一點吧，父皇可能會把你留在皇宮裏一段時間。”果然，如明希所言，蟲帝態度溫和，卻又不失強硬地把洛非爾留了下來，說洛非爾什麽時候好了，什麽時候再走，不然他不放心。拒絕不了，於是洛非爾便在皇宮裏麵好吃好喝，什麽都不做，隻專心地養身體，和蟲帝，還有蟲帝的三個雄蟲皇子同吃同住了半個月之久。在這期間，因為蟲帝實在看不順眼雅赫斯的緣故，洛非爾也識趣地沒多問，並不知道雅赫斯近況，隻知道是已經從牢裏回去了，覺得憑雌蟲的身體強度，應該沒什麽大礙。已經過去了這麽久，洛非爾消氣，雅赫斯陽奉陰違的事可以不追究了。但是洛非爾從出生到這個世界上，還是第一次被打了，就怎麽都過不去了。醒來後洛非爾也想過了，雅赫斯不知道那是他才會踹他的，這是誤傷，在意識到錯誤後也表現得很驚慌。並且雅赫斯在他昏睡時在牢裏被關了一個月，應該是吃了些苦頭的。所以洛非爾決定，處罰可以免了，但是雅赫斯老是不聽話，必須得嚇嚇他才行。洛非爾終於可以回去的時候，身邊還跟著當初說好了，順便去他家住幾天的以賽亞和伊沙亞。到了自家門口，他提早醞釀，擺出了自己最嚴肅的表情，散發著低氣壓，在機器管家的躬身迎接下邁步走進了門。以賽亞和伊沙亞不知道洛非爾剛才明明還好好地，為什麽突然就好像生氣了，也不敢多問，彼此對視一眼，提醒對方小心些。隻可惜洛非爾的演技還是被辜負了，因為雅赫斯根本就沒有在大廳迎接他，他臉一沉，不滿道：“雅赫斯呢？”機器管家道：“他有些不方便，需要幫您把他帶來嗎？”當然要帶來，哪有家主回家了，寵物不來迎接的道理。洛非爾在沙發上坐下：“去吧。”機器管家便轉身去向雅赫斯的房間，沒一會兒就回來了。洛非爾假裝目不斜視，感覺機器管家到他麵前了，才勉為其難地抬了眼。然後，一個被摔碎後重新粘起來的破娃娃，靜靜地躺在機器管家的手臂上，映入了洛非爾的眼中。無論是出於什麽原因，在帝國裏，傷害了雄蟲的雌蟲是沒有活路的，況且那個雄蟲還是洛非爾。在檢查到洛非爾腿上有傷的時候，蟲帝就已經在心裏判了雅赫斯的死刑。後麵雖然聽勸，又顧及洛非爾情緒，留了雅赫斯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下令把雅赫斯關進了牢裏，並授意要“多加照顧”。洛非爾瞳孔一縮，他幾步走到雅赫斯的麵前，看著他滿是血痕蒼白的臉，喃喃出聲：“雅赫斯……”雅赫斯聽見了洛非爾的聲音，慢慢地睜開眼睛，瞳孔輕轉，落到了洛非爾身上。在看清的時候，雅赫斯的眼中出現了恐懼，身體也下意識地瑟縮，但是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抬起了甚至比在貧民窟時還要瘦如枯骨的手慢慢伸向洛非爾的臉。在將要碰到之時，停頓了一下，又收了回來，雅赫斯用低啞而虛弱的聲音道：“對不……起，家主。”作者有話要說：第32章 星星落地了雅赫斯身上的傷被塗上了抑製愈合的藥水和腐爛劑, 這會使他的身體機能降到最低，傷勢非但不會好，還會持續惡化, 機器管家說, 就算是最高級別的治療，至少也要等半年。洛非爾住在皇宮裏的時間裏, 雅赫斯被視為“被拋棄”和“不被重視”的廢蟲, 機器管家便沒有對雅赫斯進行治療, 每天隻給一些勉強維持身體機能的食物。造成了他這樣站立都困難的局麵。洛非爾第一次覺得，過於程序化，沒有感情和思維的機器管家，也不是那麽好。在洛非爾的命令下, 機器管家這才開始對雅赫斯進行醫治, 還有康複訓練。洛非爾坐在正廳的沙發上，旁邊一左一右兩個幼雌, 一個給他捏腿, 一個隨時注意他的任何動向, 好隨時滿足。而他的視線則一直看著門外，雅赫斯正在機器管家的攙扶下, 一步一步地走著，活動身體。洛非爾覺得雅赫斯有些變了，變得很害怕他。以前的雅赫斯, 就算是被打被罵，也一叫就到, 用那雙小狗一樣亮閃閃的眼睛看著洛非爾, 充滿了仰慕和期盼。可是現在, 就算把雅赫斯叫到了跟前, 他也隻會是眼神躲閃，身體防衛式地後縮。洛非爾大概能猜到這是什麽原因，帝國在以前有過傷到了雄蟲，但是雄蟲又不願意處死雌蟲的先例。為了防止這種事情再次發生，帝國便會以雄蟲的形象，對雌蟲加以藥物輔助，刑法折磨為主的方式，讓雌蟲本能地對雄蟲產生恐懼，再也升不起一絲一毫地反抗之心，被稱之為“重塑”。但事實上雅赫斯傷到了洛非爾，不過是一個誤會而已，重塑是沒必要的。現在這個畏懼著洛非爾，對他閃避的雅赫斯，根本不是洛非爾想要的。洛非爾的心裏覺得有些煩躁，竟然破天荒地產生了一絲後悔的情緒。為什麽當時要那麽生氣，不多想想呢，雅赫斯明明都已經那麽害怕了。洛非爾覺得棘手，他希望雅赫斯敬畏他，而不是害怕，雅赫斯在牢裏的遭遇隻是別的蟲借用了他的樣子，也不是他指示的，憑什麽後果要由他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