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嚇得禁聲。林盡染:“你不是不怕蟲子嗎,他也不過是區區一隻蜈蚣。”二郎有些發愣。蜈蚣?蟲子?對了!“自封金丹,立刻!”蜈蚣精感覺手上有點涼,低頭一看,一隻黑黝黝的蠍子在他手腕上爬啊爬。蜈蚣精汗毛倒立,整個人都跳起來,“啊啊啊!”林盡染立即過去將二郎拽過來,蜈蚣精狠甩手臂,衝著地上的天敵往死裏踩。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劍光自天幕而來,從全無防備的蜈蚣精身後穿胸而過!碎裂的內髒噴了一地,墨綠色的□□濺的到處都是。蜈蚣精踉蹌兩步,憤然回頭。從遠空前後飛來一男一女。男子二十歲出頭,著一身鬆柏綠的錦袍,白玉冠束發,單眼皮柳葉眼,腰佩離鏡特有的玉玨,一身貴氣,威不可犯。緊隨其後的女子與他年齡相仿,一身暖黃色繡杏花的長裙,三千青絲盤成清貴典雅的朝雲近香髻,再以簡單的簪花和珠翠點綴,星眸皓齒,落落大方。林盡染的瞳孔一點一點緊縮。第99章 活著“楓哥哥?”謝湘上前半步, 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眸,“真的是楓哥哥嗎?”一道驚雷炸響九霄,憋了多時的怒雨終於傾盆而下!淒厲的劍光將雨幕狠狠斬斷鏘!洗塵抵上了無悔。黃搞心驚肉跳的大喊:“路鶴亭!”謝明燭的目光全然沉冷下去, 陰如地獄。洗塵在他手中興奮的震顫,和同為靈武的“無悔”相互碰撞,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夫君。”謝湘心慌意亂的跟過來, “不要。”路鶴亭既不理謝湘, 也完全不看謝明燭,一雙含怒的目光如同釘子, 狠狠釘死在林盡染身上:“躲了四年,終於敢出來了?”蹲著的林盡染緩緩起身,輕笑。路鶴亭發力掃開謝明燭的劍勢, 咬牙切齒道:“你這雞鳴狗盜之徒, 把天聽還來!”林盡染將臉色煞白的二郎推給黃搞:“去那邊待著。”二郎用力搖頭, 想喊一聲“郎中”卻因為極度的恐慌叫不出來。林盡染口吻平淡, 慢條斯理的說:“天聽是父親給我的,要還也是還給我爹, 而不是給你。”路鶴亭先是一愣,然後怒極反笑:“你爹?”下一瞬, 路鶴亭被滔天的恨意染紅雙瞳:“你不僅欺世盜名還厚顏無恥!無悔!!”無悔脫手而出,照著林盡染命門刺去!謝明燭立即出招,腕間看似柔柔的一轉, 洗塵在空中劃出上百道殘影, 輕輕鬆鬆化解了“雲停十九劍”的同時,掃落無悔, 足尖在地上輕輕一觸, 連人帶劍朝路鶴亭反擊。謝湘大驚失色:“堂哥!”靈武“君歡”現身, 輕輕一撥琴弦,音波闊出,謝明燭餘光瞥見,縱身後躍。“謝容與!”路鶴亭怒不可遏,“這是我離鏡的家事,拜托你不要插手!”“我說過。”謝明燭餘光瞥了眼謝湘。謝湘心裏咯噔一下,花容失色。若他日後膽敢傷及林盡染性命,我不會顧念他是妹夫,即便你會守寡,明白嗎?黃搞一邊看護二郎一邊喊道:“不要打了,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說嗎?”路鶴亭怒火朝天:“謝容與,你是我妻子的堂兄,我們才是一家人!你是瘋了不成,居然幫著外人!”謝湘:“……夫君。”為何就變成了這樣?她,堂哥,楓哥哥,還有心愛的鶴亭,他們初次齊聚是在青城的百花宴上,他們一起並肩作戰是在幽山,那時多好啊!短短幾年而已,他們就從彼此信任,守望相助,齊心協力,變成如今這樣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境地。謝湘眼中含淚:“鶴亭,別說了。”路鶴亭冷笑:“堂堂雲舟仙渺的少掌門,青雲榜首,居然跟魔尊之子站在一起,你就不怕名譽掃地前途盡毀嗎!”謝明燭麵色冰冷如霜:“管好自己。”路鶴亭五內俱焚,無休止的恨意堆積在腹腔,快要將他燒的千瘡百孔了。林盡染背過身去,朝遠處托腮看戲的阿九說道:“過來。”阿九斂起笑意,屁顛屁顛的來了:“邪醫有何吩咐?”林盡染走到出氣多進氣少的蜈蚣精身旁,往他嘴裏塞了顆七枯鹿血丹:“帶他去幻境裏溜達溜達。”阿九一臉失落的哼哼:“還以為邪醫要本堂宰了路鶴亭呢,真可惜,他那雙腿也相當美味,真叫本堂心癢難耐。”黃搞覺得該說點什麽化解這劍拔弩張的氣氛,隻好從謝湘身上下手:“你們怎麽會來牛家村啊?”謝湘忙道:“我們在找孟女秘境,天機穀說長留州的牛家村有線索,所以過來看看。”林盡染餘光輕瞥,冷哼一聲:“某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再刺的深一點,大羅金仙來了都沒用。”本就在氣頭上的路鶴亭直接炸了:“你說什麽!?”黃搞心累得很,想讓他們能少說一句就少說一句吧,偏偏林盡染倔脾氣上來了,不僅不退一步海闊天空,反倒進一步火上澆油:“字麵意思,這都不懂?”黃搞:“邪醫,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我憑什麽要讓著他?”林盡染目光沉涼,“我不還嘴顯得好像我理虧怕他似的,可笑!那一樁樁一件件都關我屁事?是我要跟他調換身份跑去離鏡當少主?是我坑蒙拐騙用計奪走天聽的?他恨我難道不是遷怒?簡直莫名其妙!”黃搞無言以對,並忍不住點點頭。路鶴亭腦子嗡的一下,目眥盡裂:“你倒是會強詞奪理!你口燦蓮花,將自己描述成一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是嗎?你無辜,我遷怒?若沒有你,我娘會死嗎!!”林盡染渾身一震。路鶴亭:“你把我們林家害成什麽樣了!我漂流四海無依無靠,在魔窟裏九死一生;林家相傳千年的至寶被盜,我娘還慘死扶搖門,你還有臉在這裏大言不慚!你和你那魔尊娘一起,害的我們離鏡……”謝明燭厲喝:“閉嘴!”驟然失聲,路鶴亭被嗆得好陣咳嗽。血流如同刀子,一點一點的回懟心髒,戳的血肉模糊。林盡染仿佛被抽幹了所有力氣,連保持蹲姿都是艱難。扶搖門血戰後,他從昏迷中醒來,整個人處在一種懵的狀態裏。他看見守在床邊欣喜若狂的魔尊,在短暫的茫然之後,本能動手除魔衛道,結果自然是以卵擊石。魔尊說了什麽他沒聽清,他很困惑,無比費解,為何自己會在這裏,這裏又是什麽地方。黑鳳凰告訴他,這裏是不滅神都。他更懵了。自己堂堂離鏡公子,怎麽會在魔頭窩窩裏?被抓了?一定是這樣!他驚慌失措要逃跑,雖然失敗了。那幾天,他的意識是混沌的,他把一切都忘了,隻記得好端端的參加青雲會武,正比的來勁兒,怎麽一覺醒來就在不滅神都了?那魔尊更是離譜,口口聲聲“娘的好大兒”,滿殿的魔修也陪著瘋女人演戲,俯首跪地高呼“少尊”。全都瘋了!他縮在角落裏,滿腦子都是怎麽逃出生天。然後他看見了烏鴉,起先覺得眼熟,後來才想起來,這不是在天外天遇到的那隻烏鴉嗎?什麽時候跟這兒來了!烏鴉瞪大葡萄粒似的鳥眼睛,大叫道:【瘋的人是你!】【屁的青雲會武,那是仙魔大戰!】【路鶴亭才是林芳年和素練的兒子,你就是個冒牌貨!你的親娘是魔尊,虞美人死了,素練也死了!】【你現在是魔界至高無上的少喂!喂你怎麽啦,喂!】蝕骨灼心的記憶湧上腦海,他再度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就算再難以接受也不得不麵對現實。素練為了救他這個魔尊之子被親生兒子路鶴亭殺死了。聽著有點繞對不對?自己明明是個騙吃騙喝騙感情的冒牌貨,可素練卻在臨死之前說,無論如何,自己都是她的兒子。自己明明是個十惡不赦的魔尊之子,可素練又說,自己永遠是她的驕傲。他不知該恨誰,該怨誰,該找誰報仇。素練死於路鶴亭之手,他該殺了路鶴亭給素練償命才對。可路鶴亭是她的兒子啊,是她僅存於世上的唯一血脈,碰不得,殺不了。不僅不能殺,還得看在素練的份兒上,不能讓路鶴亭死了!可笑不可笑?林盡染最開始是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