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經曆了一番同學情誼的洗禮後,薑搖濕漉漉往學校外麵走去準備打車回家,在經過女生宿舍樓時,六樓的女生正準備洗衣服,摸到要洗的衣服裏有一把之前帶去教室切蘋果的水果刀,就隨手擱置在陽台上,打算待會兒拿回去。陽台微微傾斜著,水果刀往下滑去,墜下了樓,又一陣陰風吹過,塑料刀鞘脫離,鋒利的刀身直立立往薑搖刺去。“啊!”發現水果刀落下去的女生趴伏在陽台上對薑搖喊叫著:“讓開!快讓開!”薑搖一抬頭,看見的就是筆直朝著他腦袋頂墜下來的泛著寒光的水果刀,當即瞳孔一縮,立刻後退一步。鋒利刀身幾乎是擦著他的臉頰過去,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才看見他墜湖又看見他險些被空中墜刀所殺的學生們默契離遠了幾步。薑搖也沒在意,蹲下身把水果刀撿了起來,很快那女生跑下樓,從他手裏接過水果刀氣喘籲籲說對不起。薑搖:“沒事。”“我給你錢吧。”女生忙拿出自己的錢包,從裏麵摸出五張紅鈔票要給他,“真的很抱歉!我當時想著放一會兒就拿回來,沒想到差點讓你受傷!”“不用,我不缺錢的。”聽到這句話女生手中的紅鈔給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她大概是被薑搖的這句話給弄得不知道怎麽回複了,又見薑搖完全沒有受到驚嚇神色如常的模樣,心中驚疑不定。薑搖說了一句下次注意不要把危險物品放在陽台的地方,提著袋子就離開學校了。很快他就上了學校論壇,短短十幾分鍾裏先是落湖再是高空墜刀“簡直就像是被什麽東西詛咒了一樣。”有人在帖子裏說出了眾人的心聲。薑搖還不知道自己上學校論壇,他甚至連學校有論壇都不知道,隻大半夜抓了隻發鬼回到家裏,點了蠟燭後將床底神龕拿了出來。對著神龕他表情先是皺眉,然後痛苦麵具,最後到底還是化作釋然。鬼和人的思考方式是不一樣的,鬼和人表達喜歡的手段也是不一樣。況且他這不是還沒死嘛?薑搖如此安慰著自己,將新編的花環套在神龕上,手指彈了彈粉嫩柔軟的花瓣,又把金盒打開。“開飯了。”空氣寂靜,神龕依舊被黑布紋絲不露的籠罩著,從前隻要看到金盒聽到薑搖說開飯就會出現的惡鬼,此刻安靜的縮在神龕裏沒有動。被放出來的發鬼蠢蠢欲動想要跑,薑搖頭也不回的一把把它抓回了手裏:“我給你抓了一隻鬼。”“你出來吃吃吧。”“我這幾天養傷都沒給你抓,你應該也餓了。”他苦口婆心,然而好言難勸裝死的鬼,便是他說了十幾分鍾,神龕也沒有任何異動,薑搖想把黑布掀開再勸,然而手指剛一掀開黑布,立刻被詛咒燒得滋滋作響,他又連忙苦哈哈的給自己畫了幾張驅邪符貼在手上。怎麽連東西也不吃了?他想了半天覺得這實在不合常理,然後問有老婆的至順道長。〔至順道長,有一件事想問一下你。〕〔薑道長請說。〕〔是這樣的,如果你老婆沒有緣由的突然絕食,大概是什麽原因?〕〔……她想減肥?〕〔不……她好像不需要減肥。〕他覺得她已經足夠瘦了,風一吹就能飄走。信息發到這裏,至順道長已經明白薑道長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了。〔那有沒有什麽……前情提要?〕〔幾天之前……我們大概互相坦白了對對方的心意。〕薑搖蹲在地上敲著手機鍵盤,回憶了一下幾天前發生的事,覺得自己應該沒有說錯。惡鬼心悅他,想要他死了陪她,雖然對方說不出話,但表達的心意他已然收到,而他當時,亦同樣告訴了對方自己的心情。〔就在這之後,我找來她喜歡的食物送給她,她卻不肯見我也不肯吃了。〕互相坦白了對對方的心意……薑道長年紀輕輕,就已經談起了戀愛了嗎?!身在龜息觀的至順道長又是震驚又是驚奇又是欣慰又是酸澀,種種複雜情緒下,他回道:“她可能是害羞了,薑道長。”望著這條回複,薑搖愣住,隨即恍然大悟。原來是害羞嗎?他陷入沉思。那這的確很合理。〔那我躲起來,把吃的放在她的房間,讓她看不到我,她是不是就會吃了?〕〔大概是的,薑道長。〕於是薑搖把神龕重新放回床下,畫幾張定鬼符在發鬼身上讓它不要亂跑,離開臥室並且把門貼心的帶關著,坐靠著門等時間。……隻亮著燭火的房間裏,被薑搖定在原地的發鬼瘋狂蠕動著漆黑的發絲,貼在身上的符咒燃燒掉一角。在發鬼繼續掙紮的間隙,寄宿著嫁衣惡鬼的神龕上遮蓋的黑布悄無聲息掀開一角,一條血紅的絲線蔓延了出來。血線爬出,恐怖的氣息也以神龕為中心朝四周散開。沒有多少神智僅憑執念行動的發鬼和其它鬼一樣殘留了躲避危險的本能,越發掙紮得厲害。隻它被定鬼符定住,一切都隻是無用之功,神龕裏蔓延出來的血紅絲線如同水蛭將他緊緊纏繞著。血紅絲線並未立刻吞噬發鬼,而是如同虐殺一般將發鬼切成無數段,絞出漆黑腥臭的血液,最後在發鬼的嗚鳴聲中,才將它拖回到神龕裏吞噬。黑布又悄無聲息蓋了下來。坐在門外靠著牆的薑搖聽到房間裏沒有聲音了,打開門縫去看。發鬼已經不見了,空氣裏還殘留一點怨氣。他用纏滿驅邪符的手拿出手機回複至順道長。〔她果然是害羞,我一出去她就吃了。(害羞.jpg)〕第53章 人來人往的街上, 薑搖背著書包行走在人群中。他這個時候已經身在距離x市有一段距離的畢攀市,畢攀市幾乎沒有什麽山,一眼看過去都是平的, 隻很遠的遠處才會有一些若隱若現的矮山, 但比起用山來形容,坡更合適一些。閉上眼睛, 薑搖在空氣裏嗅了嗅, 沒嗅到鬼氣,卻嗅到了桂花糕的香氣。才下幾個小時的高鐵,又坐了半小時的公交車,腹中饑腸轆轆無比,他便尋著香氣來到擺攤的商販麵前。幾分鍾後,薑搖蹲在地上一邊吃桂花糕一邊看著往來的眾人。哪處人多他就往哪處挪。這是多次出意外後薑搖總結出來的經驗, 惡鬼想要殺死他, 但不會在人多的地方動手, 隻會在人少偏僻的地方。到了如今,薑搖隱隱約約有些明白當初為什麽師父會說鬼就算產生了愛, 那份愛也是正常人無法承受的。好在他不是什麽正常人, 還能承受, 但凡換作另外一個人,現在大概已經見了閻王。吃完桂花糕填保肚子以後,薑搖買了瓶礦泉水洗了下手, 把水瓶塞在書包旁邊繼續往前麵走去。畢攀市的生活節奏明顯要比x市和六水市快,走在路上的人大都穿著西裝製服, 神色中卻透露著若有若無的鬱色, 部分人甚至沒有什麽表情, 隻偶爾少數有伴侶的, 拉著孩子的看起來要開心一些。這就是薑搖決定在周末這兩天來畢攀市的原因,因為這樣的環境下往往更容易滋生厲鬼。就連他一個做道士的都能嗅到彌漫在空氣裏的怨氣,這種怨氣稱之為人怨之氣,可以被厲鬼吸取強大自身。有人被薑搖的臉吸引,猶豫著想要過來要一個聯係方式,但才剛接近還沒打招呼,薑搖就抓著背後的書包快步離開,一副躲避的姿態,打算要聯係方式的人見此也隻好打消念頭。薑搖躲避對方倒不是什麽清高,他隻是不想讓人觸碰到自己沾染上惡鬼的詛咒和陰氣,自從知道惡鬼在自己身上以後,他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麽別人時常說他的身體過於冷了,被鬼寄生後人的身體溫度會像鬼靠近,若是寄生的鬼有意收斂,本人根本不會察覺到半點不對勁。也因此他更注意了和周圍人的距離,就連兩天前從湖裏爬上來接觸過他的幾個同學,第二天他也每人送了一張符咒,而很不巧的,見麵時幾個人都感冒了,冷得瑟瑟發抖。其中一個強行把衣服給他的同學還打趣道:“你一個落水的沒感冒,我們反而還感冒了,你就是天選之子吧。”他們還不知道薑搖後麵又差點被一把水果刀刺中頭顱的事。收到薑搖的符咒,幾人覺得好笑,卻也沒扔,而是當做吉祥物的塞在自己身上。塞上符咒以後,身體果然不知不覺暖和了很多,等到下午放學的時候,身體上的不舒服和畏冷狀態都消失得差不多了,令他們大為驚奇。秋風裏還帶著夏天的溫度,薑搖往前走了幾條街,鼻翼忽然動了動,腳步一轉朝旁邊的岔路走去,往裏走了八九分鍾,是一處有了些年頭的老式居民樓,和對麵成片的高樓居民小區形成鮮明對比。居民樓隻有六層這麽高,牆壁上有斑駁的痕跡,家家都是一道紅色的複合門,窗戶是雙推的井式窗,外麵還罩著生了紅鏽的鐵網。一隻狗被鎖在院子裏,正汪汪叫著。薑搖在這裏嗅到一些鬼氣,不過因為是白天鬼氣還不太明顯。他就近在超市買了一提牛奶和兩瓶酒,提著站在居民樓外麵,有人出去回來掏著鑰匙開鐵門,薑搖跟著混了進去,但這居民樓的住戶都差不多熟了,他一個生人立刻受到了警惕戒備。“你不是我們這個居民樓的吧?不是的話趕緊出去,我沒見過你。”薑搖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神色,提著東西彎腰道:“抱歉,我不是這裏的住戶,我是過來找我三舅的。”說著,他還把手裏提的東西給對方看,抬頭時一臉懇切。他相貌端莊,眼眸如星眉長入鬢,是現在十分少見的透著正氣的俊美麵相,身上穿的衣服後麵背的書包看起來都隻是一個剛從學校裏放假出來的學生,住戶猶豫看了他片刻,最後說了句,行吧,就自己上樓了。等樓上傳來關門的聲音後,薑搖又循著氣息跟了上去。他現在已經能做到完全不用羅盤就能找到鬼的蹤跡,從一樓到六樓逛了一圈,提著牛奶停到四樓偏北方的一處人家,敲了敲門,人大概是不在家,裏麵沒有聲音。這處房子因為背光,又處在樓道下方,顯得極為陰沉,門上還貼著一道黃符,不過薑搖一眼看得出來這個黃符不是很有用,處於有一點用但沒多大用的這個範圍裏。他在這裏等到黃昏,這戶人家也還沒有回來,最後隔壁的隔壁鄰居回來了,回家開門看到他,去上廁所看到他,做飯看到他,吃飯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在自家門口對他道:“你是這家人的誰啊?”薑搖道:“我是他家的侄子,我媽讓我買點東西來看望他們,順便拿一些放在他們這裏的東西。”“他家已經有三天都沒有回來了。”“唉,這樣啊,可是……”薑搖為難的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東西,對那人道:“姐,你能幫我聯係一下他們嗎?就說我過來給他們送一點東西,順便把我之前放在這裏的東西拿了。”說著,他視線往被報紙糊住的窗縫裏看了看,有一雙眼睛正透著那道縫隙盯著他,但轉瞬很快消失了。“……行吧,我幫你聯係一下,正好我有他們的電話。”見他在這裏等了那麽久可憐兮兮人又生得周正,對方拿出電話給他撥了出去,中途對他道:“你那間房子好像有點不太對勁,你還是過來一點吧。”薑搖提著東西走了過去。過了好一會兒,電話才有人接通,是一道十分疲憊的男性嗓音:“喂,打電話給我怎麽了,陳姐。”“是這樣的,你侄子過來看望你們,見你們不在家,問問你們能不能回來,他有東西送給你們,順便拿之前落在你們這裏的東西。”被男人喊為陳姐的女人中氣十足道。男人:“侄子……?”他哪裏來的侄子?身邊妻子抱著孩子縮在狹窄的隻有兩平米的旅館房間裏,孩子身體不舒服,哭鬧得實在厲害,他實在沒心情理會什麽侄子,更不敢回去那個房子,揉著眉心道:“陳姐你讓他回去吧,不用給我送什麽東西了,至於什麽落的東西,我那裏沒有什麽他落的東西……”因為開著免提,男人的話薑搖全部聽到了,他朝陳姐伸手:“陳姐你給我電話,我和我三舅說兩句可以嗎?”他用詞十分禮貌,陳姐也沒多想,就將手機給了他,拿著手機,薑搖走到一旁用手遮住一點聲音說了兩句話,而後他掛斷電話,把手機還給陳姐,露出笑乖乖道謝:“謝謝陳姐,他們馬上回來了。”“說什麽謝不謝的,一個電話的事!他們回來要一點時間,你一個人待那裏不太好,要不你進來我這裏和我們吃一頓晚飯,等他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