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無聲息抬起手,然而手剛一動作,那些紅線立刻有收緊的趨勢,緊張之下,薑搖將手落在衣領上,結結巴巴道:“我……我有一點熱,想解開衣服散散熱。”“我沒有想要跑。”嫁衣惡鬼鬆開了一些,然後薑搖感應到落在自己衣服和手上的視線。薑搖:“……”等,等等?應該不是我想象的那個意思吧?真要自己脫嗎?雖然知道現在這樣的場合實在不應該,但他的臉色還是猛的一下紅成了雲霞。察覺到惡鬼的戾氣開始變濃,他立刻道:“我脫……我脫……”說著,薑搖難為情的用手指扣住了衣領,那些纏繞住他手的紅線也識相的收了回去。薑搖身上穿的是太清觀那些白袍弟子的衣服,在和那些厲鬼還有謝長安的打鬥之中,上麵留了不少血跡,他扯住衣領,想著猶豫隻會更羞恥,況且裏麵還穿了別的衣服,索性直接就拉下來,露出裏麵雪白的裏衣。“好了。”他說。嫁衣惡鬼的視線還是停留在他的衣服上。驚悚的、冰冷的視線。“謝寧!謝寧!”從惡鬼蓋頭下發出可怖的低吼聲,又抽出一部分紅線去往了謝長安的方向,薑搖毫不懷疑,若是紅紅能夠違逆謝長安的命令,此時那些紅線就會將謝長安絞成一團屍塊肉沫。他抓著自己裏衣的衣領訕訕道:“其實……我現在已經不熱了。”饒了他吧,他裏衣裏麵什麽都沒有穿。眼看著惡鬼身上的詛咒和怨氣一下濃鬱充沛起來,他認命的閉上眼睛:“行,我脫。”為什麽……為什麽會如此。薑搖咬緊唇瓣,忽然另外一隻手將惡鬼抱進懷中,在惡鬼憤怒掙紮黑紅霧氣就要脫出嫁衣時,飛快在惡鬼耳邊開口道:“我脫給你看。”果然如他想象的那樣,惡鬼霎時安靜下來。薑搖此時的心情已經不是簡單的“複雜”兩字就可以說清楚的了,他三下五除二把外衣扒了扔蓋住一旁忽然沒了亮色的劍,然後開始慢吞吞解自己腰帶。“等等……你的線不要亂鑽啊!”他伸手抓住要往衣服裏麵鑽去的紅線,整個人頭皮發麻,腰腿酥麻。“我……我有一點害羞。”他咬牙切齒,“我們……慢慢來……慢慢來……” 紅線十分不甘心的收了回去。薑搖:“……”你在可惜些什麽!你是惡鬼不是色鬼啊!!他深呼吸一口氣,將多餘的情緒摒棄掉一旁,一邊用脫衣服的動作來吸引惡鬼的注意力,一邊偷偷將其它紅線解開。腰帶解開,他用腿夾緊要鬆散開的衣服,又將衣袖撩起來,露出覆著一層線條漂亮的肌肉的手臂,將衣袖咬在嘴中,又用另外一隻手去拉起衣擺,露出腿來。慢慢的,身上那些紅線越來越少,那些紅線若有若無遊移在他的腰上,有的揚起尖觸,點了一點。薑搖裝作不懂,實在無法忽視再忽視下去會激怒對方的時候,他咬著衣袖含糊道:“馬上。”他一手艱難去拿被扔掉的竹簍,而後艱難畫著咒,惡鬼似是察覺到什麽就要歪頭看去,他連忙拉開腰間遮蓋住的衣物,露出緊實的腹肌。於是惡鬼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又回到他的身上。薑搖一心二用,一邊保證自己畫的咒紋不會出錯,一邊保證能夠用自己的身體吸引住惡鬼的目光,好不容易咒文畫完了,那邊的謝長安也像是終於無法容忍了。“謝寧!過來!我要你過來!!”他以為謝寧是在看守薑搖,事實上某種程度上,謝寧的確在看守薑搖。隻他現在遠不敵陵天師,也暫時管不了薑搖,想薑搖也逃不掉,先把陵天師對付掉再說。陵天師提前布置的陣法不僅能讓那些那些原本追殺薑搖的厲鬼反過來追殺他,甚至還能使他和謝長邀之間產生排斥,讓謝長邀的意識蘇醒過來。“謝長邀,你隻是一顆棄子而已,你以為你是他的後代子嗣他就會饒你一命,給你你想要的一切嗎?我告訴你,他要奪舍薑搖,而奪舍的必要儀式就是後代子嗣的性命。”“你背叛了你的師父,殺死了你的師父,走上的卻不過是謝長安為你安排的亡魂之路,一個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能舍棄的人變成摒棄人性的鬼,你覺得你在他眼中又算什麽?”“你與謝寧都不過是可悲的被人操控之物”謝長邀一直容忍謝長安在自己的身體裏,是想得到在薑搖那裏受到的屈辱的洗清和夢想中的權力,作為朝皇族的後裔,他一出生基因裏便帶著對權力的渴望。他蔑視著現世的教育、規則、體質,妄圖自己可以走上權力的巔峰。為此他親手殺死了對他最好的師父,背叛了所有。然而當他追求的東西被告知根本不可能實現並且對方還要用他的生命作為踏腳石奪舍薑搖時,他的怨恨頓時反噬了謝長安,也正因為如此,謝長安才因無法忍受的痛楚,讓謝寧拋下薑搖去往他的身邊。謝寧就要飛身過去,已經差不多掙脫開全部紅線的薑搖抓住了將塞進竹簍裏,猛的蓋上了畫上了咒紋的蓋子。竹簍劇烈晃蕩,裏麵傳來惡鬼的咆哮聲。薑搖顧不得那麽多,他抓起腰帶纏在腰間幾下打了個結,又把滑到手肘的裏衣拉回到肩膀,連外衣帶著劍一起的拿著衝往了外麵。鋪天蓋地的紅線被迫收回竹簍中去,他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陵天師和謝長安還有謝長邀的視線裏。“回來!謝寧!!!”眼下謝寧就是謝長安最後可以拽住的稻草,失去了謝寧的紅線阻止,那些厲鬼瞬間將他淹沒,他竭力朝著薑搖的方向伸出手,腦袋卻被謝長邀的擠到一邊。謝長邀雙目赤紅,喃喃著:“你們都在騙我,你們都在算在算計我……”對在場所有人的恨意、尤其是對薑搖和謝長安的恨意化作衝天的怨氣,他整個人陷在怨氣之中。一道似男似女的聲音在他耳邊道:“他們都要死在這裏,無論誰都不能離開,來吧,孩子……將你的血液盡數灑在棺材上,我們便能從封印中複蘇,讓他們付出羞辱欺瞞你的代價。”“你們都要……付出代價!”謝長邀的聲音已經變得極度憎惡扭曲,他飄到了空中,身形卻不斷後退,轉瞬之間就去到頂處的兩座棺材上。“住手!”謝長安的腦袋露出驚恐的神情,他拚命阻止謝長邀,卻始終奪不回謝長邀身體的控製權。陵天師同樣臉色劇變。謝長邀的手腳、脖頸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隨即他整個人的身體在空中斷裂開,血液嘩啦啦灌注在兩個棺材上,落下去的殘肢被兩個棺材流露出黑氣的縫隙吸了進去。關鍵時刻謝長安的靈魂從謝長邀的身體裏逃了出來,化作一團模糊不清的黑霧。整座山都開始顫動,巨石嘩啦啦從頂上墜下,金色棺材緩緩打開,露出裏麵兩具屍體,他們的屍身還保留著和生前一模一樣的樣貌。謝長安想逃,然而為時已晚,穿著紅色宮裝的女人伸出手抓住了他,將他拽進了棺材裏。“母親……母親!”謝長安顯露出自己生前的模樣,可憐哀求道:“我是長安,是你的孩子,你是那麽愛我,無論我想要什麽都給我……我是長安啊,你為我取名長安,希望我……”惡鬼的瞳孔忽然化為一片漆黑,她張大了嘴巴,將謝長安塞進了自己口中,謝長安拚死掙紮,手指抓住了惡鬼的唇瓣。“長樂……安……”嘎吱雪白的牙齒落下。他的鬼軀被咬成兩半,惡鬼合上嘴巴咀嚼著自己的孩子,伴隨著吞咽聲,她的臉上露出了滿足貪婪又陰森詭異的笑臉。另外一隻惡鬼也從棺材裏坐了起來,死灰色的眼眸微微轉動了一下,看向了陵天師和薑搖的方向。封印已除,兩隻恐怖級別的惡鬼現於世間。陵天師怔怔後退,他感受到自己飛速消減的修為,康平帝和李貴妃破除封印,太清觀的鎮運大陣也失去了效力,而曆代太清觀觀主之所以能到天師境的境界,靠的便是吸取這鎮運之力,就連太清觀能夠延續到現在,亦是如此。模模糊糊中,他聽到一聲哀憫的歎息。太清觀延續千年,如今就要毀在他的手中,這兩隻惡鬼一旦出去,外麵所有的太清觀的弟子都要被虐殺幹淨。“我……我都做了什麽……”他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眼中流出清淚來。而本已經靠近符陣大門的薑搖,手觸碰上門正要將門打開時,聽到外麵傳來的慌亂聲音一下停住腳步。他知道那兩隻惡鬼的封印已經被謝長邀解開,他是至陽之體,若他現在將門打開有八分把握逃離,然而那些因為他的信來到陵墓的人呢?他們必死無疑。薑搖下了決心,以指寫出一道傳訊符,將符拍出了符陣大門外,而後他拽下竹簍放在地上,謝長安死去之後,失去了“造物主”的謝寧又安靜了下來。他彎下腰將臉頰貼住竹簍,笑著輕聲道:“紅紅乖乖待在裏麵,別出來。”“等過一會兒,我就回來帶你離開。”兩隻惡鬼和陵天師不一樣,紅紅麵對陵天師無法被殺死,所以他可以放心讓紅紅去對付陵天師,然而背後是兩隻惡鬼,紅紅現在的情況絕對不是那兩隻惡鬼的對手。他將外衣蓋在了竹簍上,握著劍返身回了地宮深處,停在了陵天師身前。縱使陵天師想取他的命,而他亦不恥陵天h師的所作所為,但此時此刻他必須和陵天師聯手,方才有阻止兩隻惡鬼的可能。“我給外麵的人兩個選擇。”他麵無表情對陵天師道:“一是盡快逃離開這裏,二是在外布下對付惡鬼的陣法。”“二。”陵天師側頭不讓薑搖看見自己剛才的淚,漠然回道:“他們不會逃。”“那就看看我們能為他們拖多少時間了。”康平帝的屍身已經來到麵前,四周牆壁上的符咒紛紛脫落,黑綠色的黴菌肆意的生長,從康平帝的身上漫出黑色的絲線,那些絲線落到厲鬼頭上,厲鬼們眼神空洞,隨即死死盯著了薑搖和陵天師。整個地宮變得陰暗晦澀,仿佛被歲月侵蝕,成了一具恐怖破舊之地。薑搖抓著劍割出掌心血,將血沾滿了劍,用力揮出一道劍氣。劍氣將厲鬼誅殺,沒入了康平帝的身體,康平帝動作隻是頓滯了片刻,竟是將劍氣吸進了身體裏。他繼續邁著腳步,朝著薑搖的方向走來。另外一隻惡鬼則是逼近了陵天師。陵天師雖然修為從天師境墜落,但將近百年所學依舊在身上,他的符陣造詣依舊是道門首屈一指,適才為了能夠事後解決掉薑搖,在和謝長安纏鬥時留了不少力,眼下那些力派上了用場。“隻有讓你的那隻惡鬼出來,我們才能拖到他們布陣結束。”他道。對付惡鬼的陣法龐大精細繁瑣,縱使外麵真人不少,也足足需要一天一夜,以薑搖此時所剩不多的體力和他掉下去的修為,壓根拖不了這麽長的時間。薑搖頭也不回道:“不用她,我一人足矣。”第100章 薑搖並不想謝寧出來, 因為他無法確認謝寧原本停止衰弱的本我意識會不會在和這兩隻惡鬼的戰鬥中迅速消逝,而且鬼可以他現在能做的,隻有竭盡全力和陵天師拖時間。數不清的厲鬼逼殺過來, 惡鬼實力凶殘, 薑搖停住動作,跳到山洞高處, 借力躍到陪葬品的地方, 隨手抓起了一把了青銅劍,他手掌都是血,那些血落在劍上,他隨手擦拭掉嘴角的鮮血,將自己的劍橫握著,食指在上麵抹開, 心頭血一滴滴落在上麵。而後他縱身跳回到厲鬼群中, 抓著雙劍如風一般揮動, 一片接一片的厲鬼化成黑血落在地下,很快便沒剩下多少。康平帝退後兩步。他眼睛空洞、灰無, 帶著一股駭人的死寂。大概是在薑搖劍中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他的視線一轉, 落到了薑搖劍上。“許……扶……清。”他咧開嘴角。他頭上還帶著帝王的冠冕,被薑搖一劍劈碎開,落在了地上, 頭發散亂的搭在肩膀上。薑搖此前一直沒有動用許扶清的殘魂,現在也是逼不得已, 他此刻已經與許扶清殘魂融為一體, 許扶清所會的劍招, 他同樣也會。靈光越來越亮, 越來越盛,最後薑搖找準機會咬住一把劍,另外的手指按在康平帝的眉心,將心頭血逼了進去,康平帝的動作停滯住,薑搖握著劍刺進他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