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裴元青理解她的意思,趙雲舒雙手突然用力,隻聽“哢嘣”一聲,左腿骨折便被接好了。


    然後拿起木棍夾在腿上,用棉布連著木棍一起捆綁起來。


    裴元青悶哼了一聲,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恢複原樣的左腿,又直直看向趙雲舒。


    她竟會治外傷,她當真不一樣了。


    即便瘋病好了,一個人也不可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除非……


    裴元青看著橙色火光下的趙雲舒,心情無法言語。


    她看著好像瘦了些,賺到那些銀子一定很苦吧。


    趙雲舒:不苦,biang biang兩槍就得手了。


    夜深了,還好五月的氣溫不太冷,不然這沒有屋頂的堂屋真待不了人。


    火堆旁,劉氏抱著裴諾靠著廢墟睡著了,裴元青懷裏擠著兩顆熟睡的腦袋,將他胸膛埋得滿滿的,趙雲舒都替他累。


    “我抱著女兒睡。”


    伸手把嘴邊淌著口水的裴悅抱在自己懷裏,小身體軟乎乎暖哄哄的跟小貓一樣,真舒服。


    這還是她第一次抱小孩,沒有經驗不敢抱太緊,隻敢小心地拖著。


    想到包袱裏有自己的男裝,趙雲舒偏頭看向裴元青。


    “包袱裏還有兩身衣裳,你和娘明日起來換上,等我解決了大嫂的事,再買幾身回來。”


    裴元青盯著不能動的腿,為難道:“大嫂那邊,我可能無能為力,麻煩你了。”


    趙雲舒不喜歡他的客氣,“我一個人就行,你不用擔心,把你們安頓好了我才走。”


    實際上,之前她也沒有讓裴元青跟著去的想法,一個人辦事,效率快一些。


    趙雲舒看著鼓囊囊的包袱,從裏麵掏出銀票,抽出其中五張遞給裴元青,“銀票家裏隻留五百兩,其餘的,我拿去錢莊存了。”


    剛才她想了很久,還是把錢拿去存了好,如今家都沒了,放在任何地方她都不放心,萬一被賊惦記上,兩大兩小就危險了。


    這亂世有很多要錢不要命的亡命徒,她在家還好,若不在家呢,不敢賭。


    每年七月一到,瀾豐縣便會湧入大量流民,滲透到各個鎮鄉裏,在這之前,必須把房子修起來。


    趙雲舒有想過直接去鎮上或者縣裏買一套院子算了,但劉氏肯定不會答應,趙溪村是公公裴孟善的根,她一定會守在這裏等著丈夫和兩個兒子回來。


    據她了解,這個世界的人將家族延續看得無比重要,除非特殊情況,不然不會輕易離開幾輩祖宗傳下來的地方。


    即便有人走上仕途,也要留下一名族中人延續香火,旁係也可。


    即使這樣,她還是詢問了一下裴元青。


    “你說,我們去鎮上買個院子怎麽樣,娘會去嗎?”


    裴元青顯然沒料到這件事她會考慮到娘,還會來問他意見,眸中露出複雜情緒。


    “娘應該不會走,爹和大哥二哥走時,娘跟他們保證過,一定會在這裏等著他們回來,而我,也不想走。”


    趙雲舒聳聳肩,看吧,真如她所想。


    “倘若趙溪村以後不安全了,也不走?敵軍殺到跟前了,也不走?”


    “走!”裴元青這次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算娘不走,我也會把她敲暈了扛走。”


    “寧可死在戰場上,也不能死在敵軍燒殺搶掠的刀劍下。”


    “噗嗤!”趙雲舒瞥向裴元青竹竿一樣的胳膊,半開玩笑道:“就你這樣細胳膊細腿的,上了戰場還沒舉起劍,就被敵軍一劍穿胸了。”


    裴元青怔怔看過來,“那我爹和哥哥們,豈非沒了生的希望?”


    “嗯?”趙雲舒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到裴老頭父子三人,“他們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一定會眷顧他們的,總有一天會相逢。”


    裴元青神色黯然,看著火苗出神。


    知道他想親人了,趙雲舒不想打擾他,後背靠在廢墟牆上閉上眼睛,“快睡吧,明日還有很多事做。”


    廢墟周圍蟲鳴悅耳,伴隨著柴火的蹦炸,趙雲舒抱著女兒漸漸睡了過去。


    感覺沒有睡多久,就被村裏各家的公雞打鳴聲驚醒,趙雲舒揉著太陽穴坐起來,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劉氏和三個孩子也已經醒了,正在茅草屋廢墟裏翻著什麽東西,裴諾坐在一旁木然看著。


    裴元青眼袋黑青,下巴冒出淺淺胡茬,看他一臉倦意,趙雲舒就知道他沒睡。


    想必大家都沒有休息好,早點去茅草屋,大家還可以休息一會兒,反正她今天不回的話,劉氏隻能幹些農活,其他什麽都做不了。


    “娘,我們先搬去您說的廢棄茅草屋。”


    “好好好。”劉氏抱著全是泥的衣裳,牽著裴悅從廢墟裏走出來,“今天冷雪梅那邊就拜托你了,我們趕緊搬,不能耽誤你時間。”


    看著兒子的雙腿,劉氏一臉為難,“隻是元青不能動……”


    趙雲舒站起來扭了扭脖子,看向裴元青,“我背他過去。”


    裴元青愣住。


    “那就辛苦你了。”劉氏嘴角上揚,背上裝滿鍋碗瓢盆的背簍,牽著裴諾裴悅往院子外麵走,不忘提醒裴瑜跟在後麵,“小瑜快跟奶奶走,不能擋著娘的路。”


    裴瑜看了眼爹爹,抱起衣裳跟著奶奶走了。


    “來吧。”趙雲舒走向裴元青,把包袱扔在他懷裏,又在他身上比劃了一下。


    然後一手穿過胳肢窩,一手穿過雙膝,很輕鬆就將他抱了起來。


    身體突然懸空,裴元青嚇得圈住趙雲舒脖子,從臉頰紅到了耳根,羞恥感在心裏一滑而過。


    趙雲舒沒留意他的異常,甚至將他輕輕掂了掂,同情道:“你也太輕了,多吃點飯把身體養壯一點,以後才不會被同窗欺負。”


    “……”裴元青無地自容。


    眼看劉氏和孩子們已經順著山路走遠,趙雲舒抱著裴元青跟上去。


    他們起得很早,田地裏還沒有人幹活兒,裴元青無比慶幸此刻沒有人。


    跟著劉氏來到山腳下的茅草屋,其實也被那晚的風刮毀了一半,隻剩下堂屋是好的,但屋頂還是出現了很多拳頭大小的洞,如果再下雨,人是住不了的。


    劉氏沒想到茅草屋竟也破了,半個月前她才來看過,除了廚房牆倒了,其他都是好的,可如今……


    “唉,將就住吧,屋頂我今天修一修,還是可以住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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