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去的時候,沐辰正在與陸軍元帥約翰納特以及他的夫人聊天。元帥夫人對麵前這個模樣俊秀的青年十分有好感,正好他兒子澤維爾也與沐辰同歲,話題聊著聊著便轉移到孩子身上去了,“哎,澤維爾這孩子也不知道現在又跑哪兒去了,他就比您大一個月,小時候還和您還在同一所小學讀過書呢,您還記得嗎?”雖然已經完全不記得“澤維爾”是誰了,沐辰還是衝元帥夫人笑了一下,“那確實挺巧。”“確實巧,今年您應該也申請大學了吧……”說到一半,元帥夫人的聲音突然輕了下去,她的視線越過沐辰,神色微變,與約翰納特齊齊躬身行了個禮,“殿下。”萊特朝他們微微頷首,示意兩人不必多禮。沐辰的酒杯原本已經舉到了唇前,看見萊特,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喊了一聲“哥哥”。元帥夫人一眼就看出萊特過來找沐辰是有話要說,她挽過丈夫的手,笑著道:“今天的晚宴令人感到非常愉快,您看我這兒子都玩的找不見影了,還得讓我和他爸去找,真是不讓人省心……”說著,她又微微低頭衝兩人笑了一下,“殿下,祝您生日快樂。”送別納特夫婦,萊特將沐辰領到一個相對無人的僻靜角落。眼前的青年長睫微垂著,連眼尾都沾染上了一抹緋紅,因為喝了不少酒,原本淡色的薄唇也泛著紅潤的光澤,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塊發光的酒心巧克力,從裏麵掰開來,估計都泛著一股酒味。萊特的視線掃過對方手中快空了的酒杯,眉峰微蹙,“少喝點。”沐辰撇了撇嘴,“我喝的不多。”萊特伸出手背輕碰了一下對方的臉頰,觸感一片滾燙。他下意識地皺起眉頭,都燙成這樣了……還不多?萊特開口正欲說些什麽之際,手腕處便突然傳來一陣灼|熱的觸感。沐辰捉住了萊特的手掌,他握著對方的指節,讓萊特用掌心貼上自己另一側的臉頰,他微微歪著腦袋,一側垂落下來的長發覆蓋住兩人的手背,泛起一股癢意。沐辰眨了眨眼睛,用撒嬌一般的語氣問,“燙嘛?”感受著掌心下傳來的溫軟觸感,萊特的指尖驀地縮了一下,仿佛某個泵壘的特殊開關被打開了一樣,脈搏一下又一下劇烈地跳動起來,他的薄唇緊抿成一條線,從中生硬地擠出一個字,“燙。”“那我不喝了。” 沐辰放開萊特的手,像是那種聽話的乖小孩,衝他笑了一下,隨即他把一旁的酒杯放入路過侍從的托盤中。雖然答應自己不喝了,但萊特看他臉頰還是紅紅的,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消不下去,而且在他的印象中,人魚是第一次喝那麽多酒,萊特有點擔心沐辰會受不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不難受……就是稍微有點暈。” 即使沐辰現在清醒得可以完成三場機械理論考試,但說出來的話卻顯得委屈又可憐,再配上他此刻那張白裏透紅的臉倒是瞧不出違和感來,“我去洗把臉清醒一下,哥哥。”“嗯。” 萊特看著他,又不放心地囑咐了一句,“要是難受就和我說。”……寬敞的盥洗室中,站在鏡前的男人目光一片清明,眼底是掩藏不住的笑意,沐辰彎了彎唇角,用紙巾拭去沿著下頜線不斷滴落的水珠……哥哥的反應真是比他預想的還要可愛啊,就好像是一張緊繃的網,上麵寫滿了各種原則,明明嘴上說著“不行”,可實際上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拒絕自己。沐辰將披散下來的長發在腦後攏成一個低馬尾,又恢複了一貫溫和而具有欺騙性的神情。“哐當!”是玻璃杯與台麵碰撞的刺耳聲,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闖了進來。對方整個人歪斜地靠著牆,幾縷黑發散落在額前,正在和自己快要睜不開的眼皮作鬥爭,看起來醉得不清。沐辰冷冷地掃了那人一眼,邁步便欲離開,他並不打算多管閑事。餘光瞥見沐辰迎麵走來的模糊輪廓時,澤維爾撐著台麵的手肘猛地一滑,差點一個趔趄摔進盥洗池中,他下意識地伸手擋住自己的臉。那是人在即將挨揍時,才會擺出的防禦姿態。氣氛沉默了片刻,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落下來,澤維爾謹慎放下自己的胳膊,隻見沐辰那張臉在熾亮的燈光下散發出一種白到模糊的柔光,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透露出些許疑惑的神情。耳邊回蕩起“嗡嗡嗡”的耳鳴聲,烈酒的後勁在這一刻湧了上來,緊接著,那張漂亮的臉在他眼前幻化成了四個大小不一的重影,看得他有些眼花繚亂。澤維爾的喉結上下滾了滾,酒精一定程度上麻痹了他的大腦,包括他對沐辰刻在骨子裏的恐懼。眼前的幻影吵得他頭疼,澤維爾意識到自己必須做些什麽。他要直麵心中的夢魘!可當他張嘴望向沐辰時,遲鈍的大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一個字都蹦不出來。澤維爾頭疼地按著太陽穴……自己今天過來是為了幹嘛來著?模糊而刺目的畫麵在腦海中輪番滾過,他依稀地回想起幾段首尾不全的對話,裏麵好像提到了“婚約”這兩個字。哦,對,婚約……下一秒,澤維爾舉起酒杯衝沐辰露出一個憨厚的笑,“恭喜你……你結婚啊。”沐辰驀地停下腳步,神色一僵。恰逢這時,火急火燎趕到的侍從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尷尬而不失禮貌地衝沐辰行了個禮,又湊到澤維爾耳邊,“少爺,您弄錯了!這不是婚宴,您今天是來參加生日宴的。”“啊?” 此刻的澤維爾就仿佛雙耳失聰的殘障人士,他用生怕方圓百裏聽不見的聲音問道:“那他們為什麽不結婚呢?”注意到沐辰愈發冷冽的神情,侍從感覺冷汗就快要從額頭滴下來了,這他哪說得上來啊?“哦哦哦……” 不等他人解答,澤維爾便搖搖晃晃地伸手推開侍從,他勾起嘴角,用一種恍然大悟般的語氣說道:“我想起來了,因為萊特殿下取消了婚約。”沐辰垂落在身側的指節微微攥緊,他忽然感覺自己有些手癢。他緊抿著薄唇,勉強抑製下給對方一拳的衝動,徑直朝門外走去,不打算理這個故意挑釁鬧事的醉鬼。“誒,你別走啊。” 澤維爾猛地伸手拽住沐辰的胳膊,一杯紅酒險些潑到對方白色的禮服上。沐辰捏住那已經開始傾斜的高腳玻璃杯,他半掀起眼簾,瞳仁中映出冷冽的光,周遭的氣壓仿佛都低了幾度。澤維爾卻對此渾然不覺,他拍了拍沐辰的肩膀,“你別生氣……呃,王儲殿下取消婚約肯定是有苦衷的。”“什麽苦衷?”頭頂響起一道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這是兩人在盥洗室中碰見後沐辰開口對澤維爾說的第一句話。“你知道那個……嗯,就是……” 澤維爾皺著眉,試圖捋直自己的大舌頭,手舞足蹈地比劃著,“你知不知道邊境有事情一直沒解決,蟲子可能要過來了,就那個‘吱吱吱’……”說到這,澤維爾用兩根手指模擬出蟲子在地上蠕動的樣子,“很惡心人的蟲族異形。”沐辰眉峰微蹙,他單手拽住澤維爾的胳膊,目光冷冷地掃過對方的臉,似乎在思考這件事的真實性,“你從哪來的消息?”他知道邊境確實出了些問題,否則萊特也不可能在那裏一呆就是兩年,可每當自己問起對方的時候,萊特總會告訴他“沒事的,不用擔心”、“問題很快就能解決”、自己隻是在執行一些常規任務而已。小時候萊特會摸著他的腦袋這麽糊弄自己,任憑他怎麽撒嬌都沒用。而現在,沐辰的思緒逐漸從兒時的記憶中回攏,萊特告訴自己邊境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所以他提前回來了,但如果這個醉鬼說的是真的話……“我是軍校的,我當然知道了。” 澤維爾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靈魂仿佛已經脫離了肉|體,他說話完全不經過大腦,“我不僅知道,我還要開機甲去把它們都打爛。”說著,他比出一個機|槍“突突突”掃射的動作。見沐辰依舊站在那兒沉默著沒有說話,澤維爾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杯中的液體劇烈搖晃起來,“那個,王儲殿下沒告訴你嗎?”“……”“哦,他肯定是擔心你哈哈。”“你仔細,仔細,呃……細品一下,他是不是因為有苦衷才和你取消婚約的,所以別……別擔心,等,等大皇子解決完邊境的事情之後他就會來找你結婚了。”第25章 水上之城“澤維爾, 你在這做什麽?”澤維爾一扭頭,正對上了門外麵帶慍色的父親。望見自家小孩那副丟人模樣,約翰納特的臉色愈發鐵青。宴會開始沒多久人就不見了,他和妻子找了半天結果發現人在廁所裏對著晚宴的主人發酒瘋, 這成何體統?下一秒, “哐!”,澤維爾因為一時間分神, 將手中的紅酒盡數潑在了沐辰胸前的禮服上, 玻璃杯應聲而碎。有幾道猩紅的液體在空中拋出一個弧度, 濺落在沐辰的下頜線上, 與他白皙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再配上那雙狹長而冷冽的眼瞳, 此刻的情形瞧著倒有些像是凶殺案現場。“澤維爾!”約翰納特發出一聲嗬斥,他快步走進盥洗室,按住澤維爾的後衣領, 將人從沐辰麵前拉開, “快和殿下道歉!”“殿下,真是太抱歉了。” 跟在澤維爾身旁的侍從趕忙抽出數張紙巾, 想替沐辰擦拭胸前的汙漬, 卻在即將觸碰被對方之際被沐辰攔住。沐辰伸手接過那幾張紙, 骨節分明的手掌將原本平滑的紙巾攥出深深的皺褶,他彎起眼睫, 麵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沒事, 他喝醉了, 不是故意的。”就好像剛才那一瞬他周身散發出的寒意, 隻是澤維爾自己產生的錯覺一般。然而沐辰表現得越大度, 約翰納特對澤維爾的所作所為就越是上火,他看這便宜兒子也不像是能立即清醒的模樣,隻能強忍著心中的怒氣向沐辰賠禮道:“殿下,我為澤維爾的莽撞行為感到抱歉,這件禮服我會讓人賠給您,過幾天等他清醒了再讓他親自給您道歉。”“沒事的,納特元帥,一件衣服而已。” 沐辰將攥成團的紙巾扔進廢紙簍,他抿著唇角,微笑的模樣完全瞧不出有任何生氣的趨勢,“現在恕我失陪一下,我要去換件衣服。”“好。” 約翰納特聞言當即將澤維爾拽到邊上,為他讓出一條道。沐辰又衝他笑了一下。在轉身離開盥洗室的瞬間,從上籠下的陰影遮住沐辰的半邊臉,他嘴角的弧度徹底消失不見。……推開更衣室的門,沐辰差點就與站在門口的男人撞了個滿懷。他抬起頭,與萊特的視線齊平,隨後微笑著問,“怎麽了?哥哥。”這個距離下兩人貼得很近,鼻尖都快要碰在一起。眉眼鋒利的青年站在萊特麵前,比他還高出了一兩公分。萊特的目光落在沐辰新換的黑色禮服上,微蹙的眉宇間流露出些擔憂,“你剛才說去洗把臉,去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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