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全是一派欣欣向榮、朝氣蓬勃的景象。田川亮稍稍放鬆了精神,背著書包朝教室走去。“啊呀!”“是誰!是誰把走廊弄得這麽髒!”教學樓裏,一貫工作認真又性格嚴厲的教導主任在走廊裏發出了一連串的生氣質問。他怒氣衝衝地喊著:“還有負責這一層的清潔工呢?到底是怎麽打掃的?這麽髒的地方看不到嗎?汙垢已經積了厚厚一層……”“可,可是……我今早才清理的呀。”清潔工匆匆忙忙地趕到,滿臉委屈地申辯著。然而,事實沒辦法辯駁。挨了一通訓的清潔工隻好垂頭喪氣地拿著清潔工具,趕緊再次擦拭起來。看似平平淡淡的一件事,還很快得到了解決。剛剛聚集起來看熱鬧的老師和學生們便都沒怎麽在意地散去了。但田川亮卻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因為在他的眼中,一個隻長著一隻腳,手如鉤爪,舌頭長至胸口,耳朵尖尖、披頭散發的人形小怪物,正躲在一扇門的後頭,畏畏怯怯、探頭探腦地張望著。垢嚐【注】。田川亮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這個小怪物的名字。一種沒有殺傷力的小妖怪,喜歡舔舐汙垢。越髒的地方,越喜歡。隻是據說,被它舔過的地方,汙垢不會消失,反而會越積越厚。所以,雖不會傷人,卻一直都不是什麽受歡迎的小妖怪。田川亮不知道這些信息是怎麽得來的。反正就那樣莫名其妙地浮現在了心頭。好像是早有認知。類似普通人日常也看不到飛碟,可當生活中真的出現什麽橢圓形的飛行器後,腦子裏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飛碟,外星人的飛行工具”一樣。但這一早上離奇古怪的事未免也太多了吧!田川亮的內心深處,此時已經滿是迷茫。貓咪和鳥兒的人性化表現,可以用動物通人性來解答;過馬路的郵筒,以及會說早上好的草坪,也可以勉強欺騙自己說,前者是看錯,後者不過是有人惡作劇,連夜修剪了草坪……但現在,連傳說中的垢嚐都出現在了眼前……田川亮已經完全沒辦法繼續欺騙自己,世界還是原本的模樣了。想到這裏,他的步伐不知不覺地沉重起來。當他走進教室,藤原彩香又一次湊了過來。盡管全班同學都拿一種看勇士的目光望著她……這個活潑的女孩卻依舊一副我行我素的樣子。“田川同學,待會兒下課別走,一定要同我說說那隻狐狸的事情呀。”她滿含期待和熱情地這麽請求著。可以看得出來。這女孩對非人類的世界充滿向往,迫切地希望著,自己平靜無波的生活中能出現點兒精彩有趣的變化。隻是……田川亮無言地望著她。心好累啊。狐狸的事情,細究的話,還有很多疑點。比如,在玉泉寺見麵時的誘惑和攻擊……不管怎麽解釋,當時的它都不能說是心懷善意的。但之後……也許是懾於武力的震懾,也許是有所求的緣故。它說話雖然還是顛三倒四、東拉西扯,時不時還不倫不類地咬文嚼字,但總得來說,也算配合。最令人驚奇的地方,應該是在今天早上……仿佛一夜之間發生了什麽變化,突然殷勤起來!想不明白,真是頭疼。田川亮放任自己趴在了課桌上。暫時就讓我消停一會兒吧!他這麽想著的時候,剛好目瞪口呆地看到:一本掉落在地上的數學習題冊慢慢打開了,那些被學生用鉛筆寫下的數字們,正一個接一個地排著隊,從習題冊中走出去,然後,一起融化成了地上的一灘黑色印跡。“交作業了,交作業了。”數學課代表一邊喊著,一邊站起來開始收作業。旁邊座位上的男生撿起地上的習題冊,看都沒看地遞了過去。田川亮望著這一幕,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憐憫和同情,卻又沒辦法開口提醒,總不能說:“同學,你寫在習題冊裏的答案已經長腿跑了。”絕對會被人當成神經病的吧?總之,一整天!除了費勁兒地應付著藤原彩香的好奇心外,還要竭力控製自己,盡量去無視那些離奇古怪的一切,避免被人當做瘋子。終於熬到放學,田川亮真是筋疲力盡。以至於看到狐狸的時候,他居然難得地沒嫌它煩,反而有種鬆了口氣的親切感。早早守在家門口的狐狸,擺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它主動伸出前爪去接書包,毛茸茸的臉上還掛著可愛的笑容,鞠著躬地喊:“歡迎回家!辛苦您了,大人。”“啊。”田川亮半死不活地給出了一個語氣詞。他的耳邊至今還回蕩著藤原彩香清脆悅耳卻沒完沒了的問題:“田川同學,那隻狐狸就是傳說中的狐狸精吧?”“那個……它昨晚有沒有勾引你呀?”“雖然我們是小學生,但狐狸會理解人類的年齡劃分嗎?”“對了,狐狸先生認不認識其它的妖怪呢?有沒有關係好的,可不可以介紹給我們認識一下?”“回來啦,小亮。”這時,田川夫人聽到門口的聲響,從廚房探出頭來,微笑著說。隻是一如早上,她對狐狸的存在視而不見。田川亮一邊低頭換鞋,一邊回應著:“是,我回來了,媽媽。”突然間!被太多信息弄亂的大腦中,驟然閃過一道閃電。“狐狸?”“在的,大人。”“藤原同學……我是說,昨晚同我一起在玉泉寺的那個女同學,你還記得吧?”“大人的事情,小生全都記得牢牢的呢。”“啊,那我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她能看到我的狗頭,以及你?”“這個嘛……”“媽媽,還有其他人,不都是看不到的嗎?”“是這樣沒錯,正常情況下,普通人很少能看到異常,但是,有一種情況例外。”“什麽情況?”“將死之人。”“……”“說起來,人在快死的時候,總能神奇地打破一些界限呢。”第11章 “你到底怎麽回事?每天忙忙忙,連家也不知道回了嗎?”藤原夫人高聲地質問著:“哪怕工作再忙,應酬再多,晚上起碼要回來睡覺吧?連續幾周看不到人影,這未免也太離譜了吧!”“家庭日常開銷的錢不是已經定期打給你了嗎?還嗦什麽!”藤原隆也陰沉著臉,沒好氣地說:“如果不滿意我的話,有本事就出去找讓你滿意的男人啊!”“啊,你說的這叫什麽話呀!這是一個男人該對妻子說的話嗎?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那你這樣對男人咄咄相逼的態度難道就不叫過分嗎?男人在外為了養家糊口,辛苦地忙碌不停,好不容易回家休息,卻要麵對你這樣莫名其妙的審問,連一個女人最基本的溫柔都做不到,真不知道娶你有什麽用!”“隆也!”“鬧夠了吧!”父母激烈的爭吵聲穿透了房門。像烏雲中迸發的陣陣閃電和雷鳴。他們怒視彼此,就像兩隻被囚禁在婚姻籠子中的困獸,在日夜相對的漫長時光中,已經消磨掉了所有的愛意,隻於憤慨和絕望,此時,更是恨不得撲上去,將對方撕咬的鮮血淋漓。明明都到了這個份兒上……為什麽還非要在一起,不分開呢?獨自一人躲在臥室中的藤原彩香滿心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