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得高橋裕二險些手一鬆,將這個慘叫不斷的頭給扔出去。最終,還是在七花“你要不要這麽廢”的鄙夷目光下,他才頂住了巨大的心理壓力,牢牢將頭抓在了手中。不過,田川亮這個“二話不說就是燒的”行為,倒讓七花頗有好感。“這孩子處事幹脆利落,一點兒不磨嘰呢!”她暗自在心裏這麽評估著,麵上依舊帶著很有親和力的笑意。這時,就隻剩最後一個問題了。七花想了想,也坦誠回答道:“我是源三郎最好的朋友,骨女七花。”“狐狸的好朋友?骨女?”田川亮的眉毛微微動了動,似乎有一點兒驚奇,又有點兒懷疑:“我怎麽不知道它還有你這麽一個好朋友?而且,你知道我是誰嗎?”七花巧妙地避開了前一個問題,隻笑著回答了後一句:“知道的,您就是亮大人呀!”“這個也是狐狸告訴你的嗎?”田川亮卻不容對方逃避地繼續追問。“是呀,它非常喜歡大人呢。”七花繞著圈子,又幫狐狸說了句好話。可田川亮卻倔強地瞪著她,犀利地問:“你知道我,可我卻不知道你,難道這就是它所謂的喜歡嗎?”哎呀!怎麽問出這樣難以回答的問題呢?源三郎還口口聲聲說他溫柔!真是虛假廣告。七花被追問得都有些驚訝了。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有趣起來:“源三郎選來選去,卻選了一個這樣脾性頗烈的人。可盡管這樣,它都不舍得離去……這其中,到底又有什麽妙處呢?”她這樣想了,不免心中生出很多好奇。因此,便將此前那種隨意應付的態度稍稍收斂了,隻微笑著認真解釋道:“在朋友麵前,當然可以肆意妄為;但在喜歡的人麵前,卻往往需要小心翼翼、誠惶誠恐地對待。”田川亮聽著半懂不懂。但在他想來,同一個人好,自然要什麽都告訴對方;隻有同這個人不好的時候,才會想要隱瞞和躲避。所以,什麽對喜歡的人會小心翼翼、誠惶誠恐,簡直莫名其妙!他想不明白之餘,一時竟有了點兒被人愚弄之感。可還不等他對此發作什麽……七花又含笑補充了一句:“亮大人的年紀還小呢,等再過個幾年,你大概也能稍稍理解到這其中的幾分意思了呢。”盡管這番話說得溫柔委婉,可若是簡單翻譯一下的話……明顯的意思就是:不是我說得不對,是你年紀小,聽不懂!可惡!田川亮立刻惱怒起來。他最討厭的是別人將自己當小孩看待,更討厭的是有人糊弄自己。湊巧,這種“過個幾年就知道了”的話,完全就是糊弄孩子專用句式。也就是說,他的兩個雷點,全被這個叫七花的女妖怪給精準戳中了!田川亮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看在七花適才及時趕到,擊敗了鬼婆,又救了鬆本警官和旁邊那個傻乎乎少年的緣故,他幾乎想掉頭就走了。如今,隻好強忍心中不悅地問:“你接下來要做什麽?”七花隱隱察覺到對方似乎在生氣。但她細細回想自己說過的話,又完全想不出是哪句惹怒了人,最終,隻好在心裏腹誹著“源三郎,你挑的人真不好哄呀”!但表麵上,她還是溫溫柔柔地回複著說:“七花這次不過恰逢其會,具體如何處理,還要看大人您的意思。”“隻是……鬼婆這樣的妖怪,咱們這所城市原本沒有。也不知它到底為什麽會突然來到了這裏。我心中有些不安,若是大人也覺得好奇,不妨對著它的頭顱問上一問吧。”雖然嘴上說什麽處理要看自己的意思,可話語間卻已經直接提議要審那個頭顱了。說話不盡不實,遮遮掩掩,故弄玄虛!田川亮突然就想起和狐狸初識時,它那個討人厭的做派,現在,再拿來同眼前女子的行事風格做一番對比,立刻咬牙心道:“果然是一脈相承的好朋友啊!”但不高興歸不高興。說得有道理自然還是要聽的。田川亮盡管心裏不怎麽好受,卻還是隻能點頭表示同意。七花又偏著腦袋想了一下,理所當然地吩咐起來:“裕二,一會兒救護車過來,我同大人就不上去了。你陪著竹本警官,順便幫忙打聽下警署那邊的情況,回頭我找你問話呢。”高橋裕二滿臉懵逼,大抵不明白自己怎麽莫名其妙地就被安排了差事。但七花於他而言,其實勉強稱得上是僅次於母親的女性長輩了,加上剛剛才又被救了一命,自然也不敢推拒,隻好唯唯諾諾地同意了。七花又說:“別人要問,你提我就好,但不要提大人的事情。”田川亮聽了這話,才反應過來。他今天出了考場就往這邊趕,趕得太急,竟忘記像以往那樣做偽裝了。好在高橋裕二極聽七花的話。雖然他也好奇地偷偷看了田川亮好幾眼,卻還是連連點頭,表示絕對不會說的。短短幾分鍾時間,七花便將事情處理了個七七八八。田川亮救人來晚一步不說,後續便像個吉祥物一樣站在一旁,無所事事了。又過了一會兒,狐狸也匆匆趕到。它隔老遠就看到七花,一時高興地跳起來,尾巴也搖了搖:“啊呀,七花,你終於有空過來了呀!”然後,許是出於炫耀小夥伴的心情……狐狸轉過身後,高高興興地同男孩嚷嚷著:“大人,七花來了,咱們可省心了。”它真心實意地讚美著:“七花最能幹了!”田川亮聽著聽著,不覺心中微微抽痛,還感到胸口湧上一陣鬱悶。他忽地轉過身,臉上出現了苦澀又倔強的神色,聲音很低很低地說:“既然這樣,那你全聽她的好了。”第72章 下場將事情扔給七花處理後, 田川亮悶悶不樂地重新跳上了朧車。朧車一邊往回飛,一邊好奇地問道:“大人,您不開心嗎?”田川亮久久沒有回答。因為他也不太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說是不開心, 可竹本警官在千鈞一發之下被救了,前來搗亂的鬼物又被七花斬了,明明一切都很順利, 又有什麽理由說不開心呢?可若說是開心,他又實在提不起興致來。那是一種極複雜的心理運動,是孩子眼睜睜看著父母把自己喜歡的玩具送給別人;是辛辛苦苦複習三個月算數後,老師卻說要考國文;也是自以為是世界中心後, 發現全是錯覺的無力。他很想發火。但理智又製止了他。既然沒人做錯事。那就不該因自己的心情不好去隨意遷怒他人。所以,“我沒有不開心。”他倚靠在車窗旁,輕輕地回答朧車:“我可能隻是有點兒累了。”朧車信以為真。它於是又將速度向上提了提, 想要快點兒到站,好讓男孩能歇一歇。田川太太應該是成功被狐狸的幻術糊弄過去了。明明之前就看到過兒子的背影, 但田川亮再次出現, 且還帶著一臉鬱鬱的神色時, 她卻絲毫沒覺得奇怪,反而露出體諒的表情,迎上來說:“考得很辛苦吧,小亮?既然考完就不想了, 我們趕快回家。”田川亮望著母親關切的目光,緊繃的嘴角略微鬆懈。之前那些想不通的心事,還有莫名感受的、無人可知的挫敗感,一下子重新湧上心頭, 眼眶一熱, 險些就要落下淚來。田川太太毫不知情, 隻以為他考得不太好。可她向來不是那種注重成績的家長,當即安慰說:“沒事的,小亮。哪怕這次輸了,我們下回贏回來就是,沒事的,沒事的。”雖則兩母子心裏想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但對好強的田川亮來說,這依然是恰到好處的安慰。沒錯!我還會長大,還會變強的。他這麽想著,便又重新振作起來。隻是,他一心想和突然出現的七花較量個高下,大抵還壓根沒想過“為什麽”。周圍妖怪那麽多……為什麽偏偏對七花格外在意?年幼的男孩沒辦法理解內心深處那複雜又夾雜著些許酸澀的情緒。他隻全部將之粗暴地歸結為,自己太過爭強好勝,以至於根本受不了被別人當做小孩子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