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加謝洄年微信開始的那一天到現在,還是第一次這麽仔仔細細地觀賞對方的整個微信,包括名稱、頭像、朋友圈背景,以及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陸早早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窺私欲極重的人,可是內心的那種怪異感讓她覺得自己不得不去做這樣荒唐的事情。


    而且像是沒有辦法停止下來。


    最後是謝洄年的微信號,沒有什麽精心設計,是一位十一位的數字。之前第一次看的時候就總覺得有些熟悉,如今這種感覺還是沒有消散下去,當時隻是匆匆看一眼,眼下陸早早卻在拚命回想,從腦海深處不斷翻滾和挖掘自己的記憶。


    腦子都有些發懵,快要放棄的時候,靈光一閃,終於記起了什麽。


    像是一根細小的火線順著某根神經一路流竄,最後在她腦中轟然炸開,讓她整個人瞬間愣在原地僵硬了幾秒,腦子沒有辦法再維持正常運轉,很緩慢很緩慢的,甚至能聽見哢哢作響的生鏽聲音。


    終於知道為什麽之前偶然看見謝洄年那個微信號會覺得熟悉了,是他自己的電話號碼,這其實很正常,應該說再正常不過,完全沒有細想的必要——


    可是這一串號碼陸早早還在別的地方見到過,而且不止一次,以發莫名其妙短信的名義,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消息裏,然後被陸早早看見之後毫不猶豫地刪除掉了。


    第一次,是元旦的時候,在一個品牌的特惠消息之後,還順帶了一個新年快樂。


    第二次,是除夕那天晚上,剛好零點之後,是人們認知裏,真真正正的新年,在同樣的品牌消息之後,她再次收獲了同樣的祝福。


    當時她確實對這種東西完全不感興趣,而且當時時間已經超過十二點,陸早早很困,眼皮沉重,不停打著哈欠,順手把這個號碼刪除拉黑一條龍,然後睡了過去,之後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品牌發過來的任何消息。


    這個號碼是謝洄年的。


    原來這個號碼竟然是謝洄年的。


    居然會是他的?


    感覺完全是荒謬至極、無稽之談,像是一出演給世人觀賞的黑色幽默喜劇片,可卻偏偏是現實世界裏原原本本發生的事情,混沌莫名,又完全沒有章法。


    陸早早把手機合上,翻倒在床上,仍舊濕潤的長發披垂下來,因為空調冷氣的原因,冰涼地貼在脖頸和手臂上麵,像是一整塊粘膩的青苔,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一種荒誕怪異的氛圍裏。


    逼得她思緒沉重,心神無法安寧。


    命運有時候會給陸早早開很多次足以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玩笑,明明覺得自己現在麵對各種突發狀況的能力已經很強,有時候甚至都能一笑而過,可還是會因為一些完全超出她認知範圍裏麵的事情而感到驚詫無解,甚至有些慌亂和惶恐。


    她一點都不懂謝洄年這樣做的用意,他們甚至當時還沒有共同撫養等等的經曆,完全稱不上熟悉,就算是有上一世的記憶,也隻不過是個說過幾句話的同學而已,除此之外,沒有關聯,沒有交集,沒有刻骨銘心的回憶。


    攥在兩個人手裏的,也隻不過是一點點薄如紙張的同學情分。


    陸早早恨不得現在立馬給謝洄年發消息或者幹脆把他約出來見一麵,交流也好,逼問也罷,把那些前塵往事和眼下事情一樁一件說清楚,交代得明明白白,隔著時間的長河,完全刨白和袒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這樣也不用再有所猜忌,有所質疑,什麽事情都清楚明了。


    可是說出來又想要聽到怎麽樣的答案呢?


    謝洄年這個人又會給出怎麽樣的回答?


    陸早早總覺得現在問出來一定會得到一個無足輕重的回答,沒有什麽實際意義,謝洄年一定會用很漂亮的、很天衣無縫的話語掩蓋過去,然後再輕飄飄地把話題牽引到陸早早身上來。


    一定會找到十分合適的時機,然後再把這些搞不清楚的事情問出口。


    被單被冰涼潮濕的頭發沾濕了一部分,陸早早從床上爬起來,開始用吹風機吹頭發,把頭發吹幹之後,又把剛剛發濕的一部分床單吹幹,用手牽平整之後,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鑽進被窩裏。


    然後又順手點開了謝洄年之前發的那條朋友圈,依舊是空空蕩蕩的,下麵什麽顯示也沒有,距離發布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想了想,陸早早還是選擇了無視,合上手機,從一旁的床頭櫃上拿起上次沒看完的書,又看掉三分之一的厚度,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陸早早放下手裏的書本,然後準備睡覺。


    早上不到七點的時候就醒了,但是滿打滿算也已經睡了八個小時,陸早早沒有要繼續睡下去的意思,刷牙洗臉之後下樓吃了幾口麵包,喝掉半杯牛奶,然後去往自己的小花園。


    大夏天,早上的時候已經能感受到一些熱意,但幸好風還微微有些涼意,不像下午烈陽正盛的時候,無論再大的風吹過來都帶著洶湧的燥熱感,挨到皮膚,黏連得十分難受。


    陸早早戴著很寬闊的遮陽帽,盡心盡力地給自己小花園裏的花澆水,一小部分的花都開起來了,剩下的一部分也枝葉正盛,這一片曾經被廢棄的、隻有光裸泥土的土地現在變得繁茂美麗,在夏日裏充盈著一片勃勃生機。


    許久之前栽下去的向日葵也生長得很好,它曾經隻有在陸早早死亡的那一年展露了些許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如今年年如此,倒也能算作陸早早成功的一部分。


    作業在昨天已經全部完成,所以陸早早下午的時候又開始負責整理和歸納要給李簡安的筆記,刪除了自己做筆記時候一些冗長繁複的廢話和沒有多大借鑒意義的習題,花費了好幾個小時,弄到了大晚上。


    終於整理好一大部分,然後用打印機打好之後塞進書包裏,準備明天一大早帶給李簡安。


    說起明天上學,陸早早瞬間感覺時間過得非常迅速,像流水一樣匆匆流逝掉,沒留下任何痕跡。而且由於昨天的事情,她感覺自己已經無意中得知了關於謝洄年的一個秘密,有些沉重,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暫時還不知道應該以什麽樣的狀態去麵對謝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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