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滄海現在是又驚又喜。


    喜得是林平之自己跳出來了,省得他費大力氣去尋找。


    驚的是林平之跳出來的不合時宜。


    前腳嵩山派的人才剛被打了板子,後腳他這就被傳出了滅人滿門。


    雖然這是事實,但是他堅決不能承認。


    不然,鬼知道這個喪心病狂的錦衣衛,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要知道,滅人滿門,尤其還是將鏢局上下,無論男女老少,哪怕是家丁雜役都沒有放過,這其中難免有不少的普通人。


    而朝廷最忌諱的,便是江湖人殘殺普通人。


    一旦逮到,決不輕饒。


    更不要說現如今,武林同道也盡數在場,若是承認下來,他餘滄海還不如直接用鬆風劍法自殺好了。


    不承認,堅決不能承認!


    林平之卻是牙齒咬得嘎吱作響,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打死這個不要臉的。


    敢做不敢當,你算什麽江湖豪傑?


    劉正風:感覺有被冒犯。


    餘滄海則是眼觀鼻鼻觀心,不再去與林平之爭辯什麽。


    身為一根老油條,他甚至說得越多,錯得就越多。


    在這種時候,裝死不說話,便是最好的做法。


    你說我餘滄海殺了你全家,有證據麽?


    他自認做得很幹淨,或許留下了些蛛絲馬跡,但那也需要到福州才能查證。


    此地距福州千裏之遙,是你林平之能0夠將證據帶來,還是能將在場的一眾江湖人帶去福州?


    事實上,林平之也的確沒有將證據帶在身上。


    因為除了最先的那幾個鏢頭是被餘滄海以青城派獨有的摧心掌擊殺,剩餘的,不知為何,皆是以他林家的辟邪劍法擊殺。


    這也就導致了林平之現在有些說不出話來。


    前者,餘滄海的兒子畢竟死在了他的手中,人家上門報複,殺幾個涉事的鏢頭,也在情理之中。


    後者,餘滄海怎麽會林家的辟邪劍法?邏輯上有些說不通。


    見林平之說不出話來,恭長張也眉頭一皺。


    倒不是懷疑自己的弟子欺騙了自己,而是有些不喜餘滄海這副裝傻充愣的模樣。


    江湖人,向來都是敢作敢當,像餘滄海這般,又是何道理?


    不過,還沒等他站出來叱罵餘滄海是敢做不敢當的孬種時,一眾無甚名聲的江湖俠客之中,緩步走出了一個長衫儒雅的中年男子。


    此人雖已步入中年,但卻麵若冠玉、一臉的正氣,輕袍緩帶,右手搖著折扇,神情甚是瀟灑。


    他緩步來到了林平之身前,大約五步,距離餘滄海也不遠,手中折扇倒轉,拱手道:“兩位,不知可否聽在下一言?”


    “原來是嶽先生。”餘滄海這次沒有直接無視,見到是嶽不群出麵,起身拱了拱手。


    這嶽不群的武功,在偌大的江湖上,算不得多麽出彩,但名聲卻是一等一的好。


    有【君子劍】之稱。


    這也和他平日裏待人處事的行為有很大的聯係,他名字雖然叫作不群,卻十分喜愛朋友,藉藉無名,或是聲名不甚清白之徒,隻要過來和他談話,嶽不群皆是絲毫不擺出華山派掌門,高人一等的架子。


    所以嶽不群開口,在場的人大都投過來目光,想要看看這位嶽先生,該如何評理。


    就見嶽不群微微一笑,“餘觀主,這位小兄弟,兩位的恩怨,在場的武林同道或許知曉隻言片語,或許一點也不知道,小兄弟如若沒有證據,恐怕在場的江湖同道,也不能憑借你的一家之言,為你主持公道。”


    此話一出,餘滄海的嘴角微微上揚。


    林平之卻是攥緊了拳頭,對眼前之人的好感,陡然降了一大截。


    可還沒等他開口,嶽不群便繼續說道:“我看不如這樣吧,小兄弟既然已經加入丐幫,那不如由令師,在下、餘觀主,三人與你一同前往福州,若是有證據證明是餘觀主殺了你的全家,那在下便可以為你主持公道,如何?”


    嶽不群的語氣依舊是在詢問。


    不過餘滄海和林平之的表情,卻好似調轉過來一樣。


    林平之原本對嶽不群的好感已經降成了負值,聽到這話, 又陡然提高了一大截,不說親密,也至少達到了友善。


    餘滄海卻是搞不明白嶽不群想做些什麽,不過一想到林震南夫婦已死,唯一剩下的線索,便是林平之,且當初林遠圖,便是在福州發跡,那辟邪劍法想必也藏在福州。


    當下,他也沒有什麽拒絕的。


    “既然嶽先生都開口嘍,那老子就陪你龜兒子去福州一趟,不過,到時候若是沒有證據,別想著給老子打麻軋符兒。”


    打麻軋符兒是蜀地方言,是蒙混過關的意思。


    林平之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福州人,自是不懂,不過他也大致能明白餘滄海話中的含義,冷笑道:“我當然不會怕,倒是你,到時候別像個風頭狗似的。”


    風頭狗也是林平之那的方言,形容人慌張的樣子。


    餘滄海聽懂了,雖然氣得牙根癢癢,但是卻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顯露出來。


    兩人年紀相差甚大。


    說是前輩與晚輩在再合適不過。


    這時候,他這個前輩表現的多大氣,就會顯得林平之這個晚輩多麽的咄咄逼人。


    見兩人都同意了自己的提議,嶽不群臉上的笑意稍濃了一些,轉過頭看向了丐幫的恭長張,道:“不知恭長老意下如何?”


    “嶽先生開口,老頭子自然是舉雙手讚成。”恭長張笑哈哈的說道。


    一開始嶽不群開口的時候,他還真以這家夥想要幫餘滄海說話,有些不滿。


    但是聽到後來嶽不群願意親自與他們一同前往福州,為的卻僅僅隻是幫助一個不相幹的小輩主持公道,恭長張心中的那些不滿,就盡數轉化成為了愧疚。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至於嶽不群會不會有什麽其他想法,恭長張則是想都沒有想過。


    這可能就是聲望高的一個好處吧。


    就像是壞人做了一件好事,別人就會以為他另有圖謀。


    而若是好人做了一件壞事,別人就會認為他有什麽難言之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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