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斜,轉眼就到了下午,六扇門外,一名布衣打扮的小販,忽然來到門前,被值守的捕快給攔了下來。


    “來人止步!”


    說話間,捕快還抽出了腰刀,鋒銳的寒芒在日光的照耀下,冷冽如雪,來人當真就隻是尋常的商販罷了, 哪見過這樣的場麵。


    身體抖若篩糠,但想起懷中的那幾錠足以讓他一家老小數年衣食無憂的金銀財物,又強咽了口口水,忙道:“大人,小的是郭巨俠的家仆,奉夫人之名,送一封家書給郭巨俠。”


    “給郭巨俠的家書?”


    聽到這話,兩名捕快相視一眼,同時將腰刀收入鞘中,其中一人點點頭:“你在此等候,我且進去通報一番。”


    “大人自便即刻。”


    小販鬆了口氣,賠笑開口。


    沒過多久,就見先前進去通報的值守捕快,去而複返,在其身後,還跟著一位冷豔動人的女捕頭,一身黑色繡金的官服,穿在她的身上,更顯得明豔動人。


    不用說,來人正是統領一眾女捕頭的黑衣候補神捕姬瑤花了。


    姬瑤花看著門外站著的小廝,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番,麵色不變,聲音仿若平常一般,問道:“你是郭巨俠的家仆,來送家書的?”


    小廝感受到了一股淩厲的審視目光,生怕露出破綻,不敢多做言語,隻得將頭點了點,同時目光下移,不敢與姬瑤花對視。


    姬瑤花看出了端倪,卻沒有急著點破,而是繼續問道:“家書何在?”


    “家書在此。”


    這次小廝沒再沉默了,忙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恭敬地遞了上去。


    然而姬瑤花先是接過信封,而後一把擒住了自稱家仆的小廝的手。


    小廝被嚇了一跳,忙用力將手縮了回來,藏在了袖子裏麵。


    “大,大人您這是何意?”


    “我看你手上有不少的燙傷疤痕,你是府內的廚子?”


    姬瑤花笑著問道。


    小廝也下意識看了眼手掌上的疤痕,他是賣油條的,平日裏在灶台旁工作的多了,正所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他雖然有著七八年的工作經驗,但手上的燙傷疤痕,也難免積累了起來。


    當即知道這一層工作痕跡隱藏不住,也就順著對方的話說下去,“大人慧眼如炬,小的就是在灶前工作。”


    然而他的話才剛一落下,就見姬瑤花冷笑一聲,而後手掌揮了揮:“謊話連篇,來人,把他給我抓了!”


    “是!”


    兩名值守的捕快得到命令,一個大步上前,分別來到了小廝的左右兩側。


    小廝見情況不對,也顧不得暴露,轉身就要逃跑。


    可能夠在六扇門總部值守的人,不說是門內的中流砥柱,卻也是百裏挑一的精銳。


    分筋錯骨手施展開來,隻是一瞬間,就卸掉了來人的兩條膀子。


    讓其痛不欲生地倒在了地上。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也隻是代為傳話,迫不得已啊!”


    小廝連連求饒。


    兩名捕快卻沒有什麽好臉色,其中一人又照著他的屁股踢了一腳:“你給我老實點!”


    另外一人則開始在他的身上摸索起來,最終搜到了一袋金銀,將其呈遞給了姬瑤花。


    “大人,這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足有幾十兩重,黃金白銀參半。”


    “嗯。”


    姬瑤花點點頭,將一小塊銀錠放在掌心中,稍稍看了一眼,便道:“成色極佳,應是上等的官銀......這袋銀子你是從何處得來?”


    “是,是一個老頭給我的,他讓我送一封信給六扇門的郭巨俠,這袋財物就是他給我的報酬。”


    被卸掉了兩條手臂,小廝疼痛難忍,又怎敢說謊,忙將事情的經過抖露出來。


    聞言,兩名捕快有些意外,其中一人則是一臉讚歎地看著姬瑤花:“大人是怎麽知道他是受人之托,而非郭巨俠的家仆?”


    按說此人的身份應該也沒什麽問題,手上的傷疤對方也承認了,是灶台前工作造成的。


    “你會專門讓廚子送信麽?”


    姬瑤花掃了他一眼,卻是明白了這家夥為什麽實力出眾,卻仍被留在總部守大門了。


    就這腦子,要是出去辦案,還不知道要錯抓多少人。


    問話的捕快也不免有些尷尬,撓了撓頭。


    姬瑤花則是在聽完了小廝的話後,繼續問道:“你說是一個老頭將信封交托給你的,那人長什麽樣子?”


    “模樣沒怎麽記清,不過那老者的臉上,有一條非常醒目的麻花胡。”


    小廝忙道。


    麻花胡?


    姬瑤花隻是一瞬間就想到了神侯府的諸葛正我。


    沒辦法,對方的胡子造型,京城都是獨一份。


    “那你又是什麽人?在什麽地方見到那老者的?”姬瑤花追問道。


    小廝不敢隱瞞,“小的是南城炸油條的趙二,和那老頭是在小的炸油條的鋪子見到的,還請大人明鑒,小的真的隻是代為送信而已啊!”


    “行了我知道了......你們,將他的手臂複原。”


    姬瑤花看了眼趙二的臉色,確認他所言並非虛假,當即給了兩旁的捕快使了眼色。


    兩人上前,又聽一聲清脆的‘哢吧’,趙二的手臂就恢複了過來,姬瑤花這時候則將銀錠放回了錢袋,又將袋口紮緊,走上前,將其歸還給趙二,道:“行了,挨了分筋錯骨手,你的肩膀估計還會疲累酸軟一段時間,若等不及,就去一家醫館找大夫診治一番。”


    “大人,這錢您就......”


    趙二本想忍痛將金銀奉上,畢竟從剛剛姬瑤花的語氣聽來,那老者多半不是什麽好人,跟對方有了牽扯,他能保住一條性命就不錯了。


    錢沒了還能再賺,命沒了可就什麽都沒了。


    可姬瑤花卻不在意他這一點銀錢,將錢袋交給對方後,拿著書信就回了六扇門總部。


    兩名捕快看著小廝手中的錢袋,雖然有些羨慕,但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二人也不好索取,隻得作罷。


    小廝見這一幕,終於放下心來,一陣竊喜,雖注意到了兩名捕快有些貪婪的目光。


    卻沒有選擇將金銀分給兩人。


    實在是分多分少都不合適。


    若分得多了,他難免心痛如刀割。


    若分得少了,非但無法與兩名捕快交好,反而還會讓兩人覺得他小氣,從而被記恨上。


    既然都不合適,那幹脆就不分。


    反正他就是一個賣油條的,這輩子估計不會和這二人再有交集。


    想著,小廝將金銀揣入懷中,心滿意足地離去了。


    與此同時,姬瑤花也來到了一處無人之地,將信封拆開,就見其上寫道:


    近日捕神遇害一事,疑雲重重,不才已有了頭緒,望與郭兄城外碑林一見,共商此事。


    諸葛正我頓首。


    書信極為簡短,可傳遞的消息,卻讓姬瑤花一陣不安。


    換做平常,她並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憂心忡忡,可偏偏她那個師姐是個粗心大意的貨色。


    前不久還被白展堂找到了蛛絲馬跡。


    如今,又被諸葛正我尋到了破綻......諸葛正我何許人也?


    幾十年前就是禦前第一神捕了!


    能力絕對無可懷疑。


    對方既然說有了頭緒,且找郭巨俠城外碑林一見,那就一定對於能夠說服郭巨俠罷手言和有著絕對的信心。


    深吸了口氣,姬瑤花將信件重新放回到信封當中,而後來到了議事大廳。


    此時,議事大廳的門敞開著,郭巨俠就在裏麵批閱著公文。


    時不時端起一旁的茶盞輕呷一口。


    這是最近郭巨俠才養成的習慣,議事大廳的位置極為突出醒目,且郭巨俠故意命人將大門敞開。


    故,每每有人從門外走過,就能看見裏麵郭巨俠勤勞辦公的模樣。


    他這個不是故意在作秀,而是將自己平日的辦公過程,公布給所有人看罷了。


    目的便是為了穩定人心。


    旨在告訴所有人,捕神雖然死了,但他們的精神支柱還沒有倒塌。


    六扇門也因此,沒有徹底陷入混亂。


    郭巨俠在專心辦公,似沒有注意到門外的姬瑤花,姬瑤花也隻得抬起素手,在門上敲了敲。


    “篤篤——”


    略有些沉悶的敲門聲,傳入到郭巨俠的耳中。


    郭巨俠抬起頭,就見姬瑤花走了進來,“是姬捕頭啊,找我有什麽事嗎?”


    “諸葛正我派人送來了一封信。”


    姬瑤花將信封呈了上去,而後沒等郭巨俠開口詢問,主動解釋起了自己擅自打開信封的原因,“屬下擔心信中有毒,故此查驗,還請大人見諒。”


    “你有心了。”


    郭巨俠點點頭,沒有在意,而是看起了信封上的內容,目光逐漸沉重,“這封信還有誰看過?”


    “茲事體大,屬下在接到信後,就第一時間送交給大人,故隻有屬下一人看過。”


    “你做得很好,此時不要告知與他人。”郭巨俠點點頭,手上一股內勁迸射開來,將信封連同信件一同毀去。


    姬瑤花見狀,點點頭答應下來,卻又有些擔心:“大人是準備孤身赴約?若是那諸葛正我使詐......”


    “無妨,適才一家醫館的蘇大夫也送來了一封書信,你且看看。”


    郭巨俠說著,從袖口中也取出了一封信件,遞給了姬瑤花。


    姬瑤花接過,見信封上寫著‘蘇木親啟’幾個大字,證明這封信是送給蘇木的。


    打開一看,上麵的字跡與剛剛呈遞給郭巨俠那封信一般無二,顯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信上的內容也十分簡短,大意與郭巨俠這份一般無二,不過是邀請蘇木過去作公證人。


    “蘇大夫雖然未入絕頂強者之列,可單論保命的本事,大宗師之下,無人能出其右,有他與我一同前往,便是諸葛正我當真圖謀不軌,想來也是無礙。”


    郭巨俠適時開口補充道。


    姬瑤花見郭巨俠都如此說了,也不好在開口,將信封恭敬地還了回去,便退了下去。


    郭巨俠則低下頭,繼續處理起了公務。


    直至姬瑤花消失在了門外廊道的盡頭,才終於看了她一眼。


    “......”


    回到了住處,姬瑤花思慮再三,還是決定書信一封,將消息傳遞出去。


    事實上,即便她不將消息傳遞出去,六扇門中,也會有其他人,通過其他手段,得知這個消息。


    並將其傳回安府。


    誠然,書信的內容就隻有姬瑤花和郭巨俠看過,可信封的存在,卻不隻有二者知曉。


    很快,姬瑤花寫完了信,將其綁在了鴿子腿上,放飛了出去。


    不多時,安府。


    專門負責信鴿的下人,看到有鴿子落入院落當中,小心翼翼地上前,將鴿子抓了起來。


    解開鴿子腿上的竹筒,將裏麵的信卷攤開一看。


    是一篇經過加密的書信。


    他不敢怠慢,忙將鴿子關進了籠子,又將書信呈遞給了上一級的管事。


    最終由管事破譯了信件的內容,這才傳入到安世耿的耳中。


    “主人,是六扇門姬瑤花傳回來的信件,上麵說諸葛正我發現了捕神遇害一案的線索,邀郭巨俠和一家醫館的蘇神醫在城外碑林一見。”


    安世耿聽到這話,眉頭微皺,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巧合,卻又沒有覺得其中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地方。


    諸葛正我得知六扇門散播出去的消息,坐不住是肯定的,但自己又不能出麵製止,隻能約見郭巨俠。


    可單獨約見又怕郭巨俠起疑,於是乎就找了身為第三方的錦衣衛,做公證人。


    若這名錦衣衛是別人,安世耿或許還會懷疑一下。


    可蘇木的情況又很特殊。


    對方首先和神侯府的人關係密切,可要說和郭巨俠就一點關係沒有,也不盡然。


    至少據安世耿所知,郭巨俠的千金在去年的時候,就曾因在京城砸了人家的鋪子,被帶去做工抵債。


    那處客棧便是在醫館對麵,平日裏,客棧的夥計和醫館的夥計,也親如一家。


    有著這一層身份在,可以說如果諸葛正我真的想要自證清白,找他作為公證人,那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有趣......將如煙叫來,另外將這消息告予吳先生還有邊先生知曉。”


    安世耿細細琢磨了一番,確認這裏麵沒有什麽邏輯上的漏洞後,便準備謀篇布局,徹底將諸葛正我打落無底深淵,令其再難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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