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市永遠那樣嘈雜,不論黑夜還是白天。


    車水馬龍之下,每一條街、每一條巷、每一個角落,都是藏汙納垢的地方,都有蠅營狗苟的事情。黑鐵城的人早已經熟悉這些事情,隻要跟自己沒有關係,都不會加以理會。


    繁花街是一條熱鬧非凡的街,這條街的位置極好,靠著兩寬大道,接著定風運河的一處碼頭,街道上店鋪林立,人流如織。


    少有人知道繁花街上有一座偏僻的園子,被稱為酸梨園。之所以這樣叫,是因為園子裏種了幾棵酸梨樹,花開得好,梨子卻酸得很。


    白二十就在酸梨園的亭子裏坐著,他的旁邊擺著明晃晃的千兩白銀,身後掛著一張偌大的黑鐵城地圖。


    凡是白二十到過的地方,都在地圖上進行了詳細的標記,因此雜市這塊區域的布置相當繁密,其他位置就相對稀疏一些,不過大致的輪廓都是準的。


    白二十看著園子中那幾棵隻剩下枯葉的酸梨樹,聽著四麵八方湧來的聲音。


    酸梨園的東側是一座酒樓,生意極好,每天都是人滿為患,推杯換盞,觥籌交錯,與聲音傳來的還有飯菜的香味,這味道實在是太雜,讓人難以分辨出這是混了多少東西。


    酸梨園的西側是一家青樓,生意同樣極好,燈光通明,嬉笑打鬧,鶯歌燕舞,同聲音傳來的也是濃重的胭脂味,不知混著多少女人的香,熏得人雙眼都變得迷離起來。


    再往外,則是各式各樣的店鋪,客棧、百貨、食鋪、茶館……無一不是生意興隆。繁花街被稱為繁花街不無道理,隻是在這條街上開了道小門的幽靜酸梨園顯得格格不入。


    沒有人會注意到,繁花街上忽然多了幾雙銳利的眼睛,他們掃過熙攘的人群,鎖定了那道小門。這些銳利的目光,就像是交織起來的網,將那個小門鎖死,不允許任何人從中出來,更不允許其他人進去。


    謝烏衣從人流中走了出來,他的臉色低沉,目光凶厲,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會躲過他的目光,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走到酸梨園的小門,謝烏衣暗中運轉元氣,猛然一用力,卻不想小門根本沒有關,反而被他這一用力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引得路人向著這裏多看了兩眼。不過在謝烏衣那冷厲的目光之中,任何路人都悻悻地跑了。


    “荀老狗在不歸樓請眾兄弟喝酒,以為這樣就能引我去不歸樓?早就知道你背後的白哥就藏在這酸梨園之中,今天取了大筆的銀子準備跑了嗎?跟我玩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哼!就讓我來見識見識荀老狗背後的人到底是什麽樣子!”


    謝烏衣早早就察覺到幫派中的人已經背棄了他,轉投到了荀老狗那裏。他一直都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終於在調查好這一切後,他準備在今夜動手了。


    既然動手,那就要幹淨利落,永除後患!


    暗中凝聚著元氣,謝烏衣穿過走廊,進了酸梨園的庭院,一眼就看到了白二十跟地上成箱的白銀。


    即便是烏衣幫的幫主,謝烏衣也從未見過這麽多的白銀,他的眼皮不由得一跳,艱難地將目光從白銀上麵挪到白二十的臉上,疑惑地問道:“你就是牛二嘴裏的白哥?”


    白二十看著謝烏衣,平和地點了點頭。


    謝烏衣張狂地一笑,將一開始的警惕全部笑散,說道:“我當是個什麽人物呢!原來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


    在雜市混了這麽多年,窺明境五虯線的謝烏衣一眼就看出白二十就是個孱弱的知觀境,整個酸梨園也就白二十一個人,根本不存在什麽埋伏。謝烏衣不禁為自己的過分小心而感到好笑,沒想到自己處心積慮對付的竟然是個毛頭小子。


    “白二十確實是個小子。”白二十好像是在對謝烏衣說,又好像是在對自己說。


    “看你這樣子,應該是料到我會來了!我既然來了,那你就應該明白怎麽做!”謝烏衣的笑容一斂,臉色變得凶狠起來。


    “你想讓我做什麽?”


    “自然把錢交出來,然後永遠地從黑鐵城消失,不然定風運河明天就會多一具喂魚的屍體!當然,你要是肯給我賣命,也一樣可以留在黑鐵城!”


    謝烏衣一開始隻是以為荀老狗跟牛二掙了些小錢,後來才從牛二的口風中探到他們跟著白二十掙的錢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現在看到這地上的白銀他才知道這確實足夠驚人!


    原本隻是想擺平烏衣幫內部的矛盾,重奪回大權,根本沒想到這裏會有這麽大一筆錢,謝烏衣又驚又喜,不由得覺得自己撿了個大便宜。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我們並沒有什麽仇怨。”白二十平和地說道。


    “仇怨?嘿嘿!你有錢,我沒錢,咱兩個就有仇!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黑鐵城可不是跟你講道理的地方!是講拳頭大小的地方!”


    謝烏衣在黑鐵城裏混了這麽多年,認定了一個放到普天之下皆準的道理:任何事情,到最後都要用拳頭說話!隻要拳頭夠硬,就能說了算!錢是他的,烏衣幫的人最終也會聽他的!


    噠——!


    亭子外麵忽然有腳步聲響起。


    謝烏衣一直都在警惕著四周,所以他立刻捕捉到了腳步聲並做出了判斷。


    “安排在外麵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來的人是個很強的窺明境?”


    現在謝烏衣已經無法再調動烏衣幫的人,他隻能花錢從黑道上請了幾個幫手在外麵守著,那些人絕不會輕易地放別人進來,有人進來就說明外麵的人都已經被解決了。


    沒有打鬥聲,也沒有事先約好的預警信號,說明謝烏衣雇傭的人根本就不是對方的對手。


    噠——!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一個人影隨即出現在了酸梨園的亭子中。


    謝烏衣的眼睛微眯,盯著出現的那個人,忽而冷笑了一聲,說道:“這就是你的依仗?一個窺明境三虯線還不穩的毛頭小子?”


    白二十看向贏無名,平靜的臉上忽而露出了一絲笑容,說道:“不錯,他就是我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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