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北風。


    天際的陰雲散而又聚,聚而又散,終於在傍晚時分壓了下來。


    雪,開始飄落。


    零零散散的雪花在片刻時間後漫天飛舞起來,輕易地填滿了這片天地,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一盞盞燈透出昏黃的光,映照出無數雪花飄落的影。光影溫柔地錯亂,最後在地上映成一片寂寞。


    覆城大雪,隱人蹤跡。


    一個個負雪前行的都是急著回家的歸人。


    火爐躥出紅黃色的火苗,觸到銅鍋便四散開來,緊緊地擁著銅鍋,將裏麵的水擁到沸騰。


    用羊骨頭熬出來的濃湯,肆意翻騰,厚薄恰到好處的羊肉在湯中一滾便蜷縮起來。肥瘦相間的羊肉在高溫下瞬間熟透,洗掉了僅有的一點血水,吸足了濃厚的骨湯,同時散發出屬於自己的肉香。


    蔥,蒜就足以裝點那濃厚的肉香。


    “你這刀功,不做個屠夫真是可惜了!你切出來的肉可沒人挑毛病!”白二十不由得讚歎道。


    “你這張能說會道的嘴,不去說書也可惜了!你說書沒人不肯捧場!”薑小小立刻說道。


    “那倒不錯,我賣肉,他吆喝。”贏無名說道。


    “哈哈!好主意!”白二十笑著說道。


    薑小小每日都在生塵館中忙碌,白二十的烏衣幫則是每日都有一大堆的事情,贏無名更是沒日沒夜地修行,三人幾乎沒有什麽時間聚到一起,並且三人都不再是普通的人,頻頻相聚並不是什麽好事情。


    不過,三人每月還是會聚到一起,或是在街邊最普通的鋪子,或是在一艘招客的遊船之上,或是在巷子深處的蒼蠅館子。


    “你托我辦的那件事我已辦妥了,不棄丹的丹方跟成品已經送到了秦國,秦國那裏應該很快就會有不棄丹出現了。”白二十說道。


    “這樣的話,它山石場的伐骨玉髓一定會變得更有價值,那裏的人也會生活的更好一些。”薑小小高興地說道。


    有著丹方跟薑小小詳細記錄的煉丹過程,煉丹大師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煉製出不棄丹。有著不棄丹這種可以提升突破窺明境幾率的丹藥,不僅是在短時間內提高窺明境的修行者數量,在未來更是能夠讓一個地區甚至一國的修行者整體的境界提高上一個台階。


    當然,像不棄丹這種相對來說簡單的丹藥,煉丹宗師完全可以憑一粒丹藥倒推出其配方,並嚐試出煉製的過程。不過,那也是一段時間後的事情了。並且不棄丹最主要的成分伐骨玉髓產自秦國,最受益的還是秦國。


    貿然將如此重要的東西寄到秦國,若是沒有真正的門路,做得稍有差池就會弄巧成拙。


    “將不棄丹寄到魏國的洪爐觀了嗎?”薑小小問道。


    不棄丹是西門重創造出來的,西門重則是從洪爐觀走出來的。不論當年西門重因何離開洪爐觀,將不棄丹寄回去便代表著他回去了。


    “寄到了。”白二十說道。


    “真的嗎?”薑小小用一種格外認真的語氣問道。


    “真的。”白二十回道。


    薑小小點了點頭。


    “你的烏衣幫有什麽麻煩嗎?”贏無名忽而說道。


    “有些小麻煩。”


    三人聚在一起的時間不多,贏無名卻是會每隔一段時間就跟白二十碰頭,對於烏衣幫的近況贏無名還算了解。


    “陳四哥今天沒有跟來。”贏無名說道。


    一直以來,贏無名都希望白二十身邊有一個強大的修行者,畢竟白二十是在雜市的幫派中,猶如群狼環伺。陳四哥贏無名見過,絕對是個可靠的人,他來保護白二十相當合適。


    然而,陳四哥今天沒有來。


    “有你在,我還怕什麽?”白二十淡然一笑道。“對了,我還帶了一壺好酒。”


    “這種好事你不早說!”薑小小的眼睛一亮,急急地接過了酒,先給自己倒了一杯嚐嚐,露出精彩的表情,才給贏無名跟白二十也倒上。


    “好事要說,壞事也要說。”贏無名說道。


    能讓陳四哥離開,說明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去解決。連白二十的身邊都沒人保護,說明烏衣幫的問題不小。


    “天下會要跟烏衣幫開戰了,你得來一趟。”白二十平和地說道。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得跑。”薑小小忽而認真地說道。


    “當然,我們又不是傻子!”白二十笑著說道。


    “你不是傻子,他有時候可是傻子!”薑小小看著贏無名說道。


    “放心,天下會有多少人我清楚,裏麵的強者我也都知道。隻要不是爐火境來的太多,我一人就足夠。”贏無名淡淡地說道。


    “人不僅傻,還吹牛皮!”薑小小氣氣地哼了一聲。


    “來,為這個牛皮喝一杯!”白二十笑著說道。


    “喝一杯!”薑小小立刻露出了精彩的神情。“哇!好喝!”


    “最近外離區發生的最大事情,莫過於那藏筆閣的不拘師門倒了。聽說不拘師門鼎盛時到了萬人,卻忽而就散了。”白二十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另外,銀鉤賭坊也在操辦一場假賽後成了一片廢墟,銀鉤賭坊背後的勢力卷走了所有的錢。”


    “怎麽會變化的這麽快?”薑小小問道,她對不拘師門跟銀鉤賭坊的事還是有所了解的,那都跟贏無名有很大的關聯。


    “不拘師門的人一開始的想法是好的,可是人多了,人的念頭就多了,出現了利益的爭奪,分崩離析便是必然。原本銀鉤賭坊以為找到了靠山,實際上靠山不過是將銀鉤賭坊當成是一個工具,利用銀鉤賭坊賺夠了錢,便將其棄之如敝履,銀鉤賭坊成為一堆廢墟也跟他們沒有關係,可憐的不過是銀鉤賭坊原本的人。”白二十說道。


    “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贏無名說道。


    “七國如是,天下如是。”白二十舉杯說道。


    “什麽興亡天下!再來一杯!”薑小小又偷偷給自己倒了一杯,像是孩子偷喝蜜水一樣快樂。


    “那就再來一杯!”


    “再來一杯!”


    “咦,這就喝完了?”薑小小將酒瓶翻過來,眯著眼睛往裏看,雖雙腮都已紅撲撲的,但還是一副不滿足的模樣。


    “既然喝完,那就走吧。”


    “走。”


    月照雪色,同時照著三人的背影與腳印。三人的腳印仿佛是三道軌跡,向著無盡遠的地方延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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