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蘇逸想不開,要去自殺。


    桑挽的手涼涼的,觸摸到他手腕的時候,她能清晰得察覺到,蘇逸的脈搏跳動頻率,快到令人害怕。


    “這麽快的脈搏,你怎麽了?沒事吧。”


    “我好害怕……”


    蘇逸將頭埋在兩膝蓋之間,他的聲音也在跟著身體抖動。


    這是重度焦慮症的表現。


    桑挽的一個同學,也出現過相同的症狀。


    但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她無法想象,一個看上去挺樂觀開朗的學弟,為什麽會有焦慮症。


    手忙腳亂地將蘇逸扶起,又把煙盒拆開,抽出一根放到他的嘴邊:


    “抽根煙會不會好受一些。”


    對於吸煙究竟能不能緩解焦慮,她不清楚,但是危害身體,這是可以肯定的。


    可當麵色蒼白,滿頭大汗的蘇逸,用打火機點燃香煙的那一刻,桑挽從打火機的火焰中,清晰無比得看到了蘇逸的眼睛。


    空洞,悲傷,無助……


    與她第一次見到蘇逸時相比,判若兩人。


    看得出來,七點的離開似乎對他的打擊很大。


    幾乎是三口就抽完了整根煙,青色的煙霧從他的口鼻間噴吐而出,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氤氳。


    一根接著一根,不到一刻鍾的功夫,半包煙就被他吸入肺裏。


    效果也是立竿見影,蘇逸的情緒趨於穩定。


    “謝謝,我感覺好多了。”


    抹了把頭上的汗,蘇逸剛想站起身,可缺氧的大腦和發麻的四肢,讓他險些栽倒在地。


    扶著路燈,穩住身形後,他抬頭看了看四周,城市的霓虹燈讓他仿佛置身夢境,他想回家,他想去找七點。


    可偌大的源江,他能去哪,七點被帶走了,周粥周昊那他又不能去,身後還有程梟這頭猛虎在暗中窺視。


    源江,他是待不下去了。


    “學姐,能帶我回民宿嗎?”


    他記得,還有一萬多塊錢,就留在桑挽的民宿桌上,是七點給他的“安家費”


    “你是想拿回這個嗎?”


    蘇逸轉身,就看到桑挽手中拿著一疊皺巴巴的錢說道:


    “那天你不辭而別,我就一直替你收著,現在物歸原主。”


    蘇逸接過這沉甸甸的一萬塊,更加劇了心裏的痛。


    這是七點留給他為數不多的東西……


    “跟我回蘇城吧,我家在蘇城還算能說得上話,程梟再混,也不敢對你怎麽樣。”


    蘇逸將錢揣回口袋,搖搖頭苦笑:


    “可我想回家,後天就是出成績的日子,我想和爸媽一起。”


    桑挽雙手抱胸語重心長地說道:


    “刀疤說得一點沒錯,你的心真大。”


    “……”


    “你也不想想,如果程梟在源江找不到你,會去哪?”


    蘇逸還不傻,程梟肯定會回南城,而最重要的是,他的父母在南城,程梟的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


    如果他現在回去,麻煩也會跟著牽扯到他父母。


    想到這,蘇逸痛苦地閉上眼,他不能回去,不能讓爸媽也牽扯進來。


    程梟是條瘋狗,南城是他的地盤,弄死他全家,就跟踩死隻螞蟻一樣簡單。


    可問題又來了,如果他不回去,程梟還跟之前一樣,拿他父母作要挾怎麽辦?


    桑挽似乎是早就想到他會這麽問,搶先說道:


    “南城又不是他程梟說了算,我聽楊夢鴿說,你們蘇周兩家是世交,放心,周景軒不會坐視不管的。”


    說完,桑挽拍了拍蘇逸的肩膀,讓他不用擔心:


    “黑道有有黑道的規矩,程梟這麽大的人物,禍不及家人這點道理,我想他應該清楚,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我可以讓我爺爺出麵幫你交涉一下。”


    “你爺爺?程梟會買你爺爺的賬?”


    對此,蘇逸是不太相信的。


    心想:“程梟連周景軒的麵子都不給,會聽你爺爺的?別說笑了。”


    看著蘇逸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桑挽努努嘴:


    “你別小看我爺爺,我可告訴你,就是魔都那邊的人,見到我爺爺,也得給麵子,他程梟算個什麽?再說了,他又沒有非殺你不可的理由。”


    桑挽的嘴臉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盯著蘇逸繼續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七點根本沒有懷孕吧。”


    蘇逸一聽這話,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學姐怎麽知道的?七點告訴她的?那也不對啊,七點的手機早就壞了,而且一直陪在他身邊,沒可能啊……


    蘇逸的額角開始冒汗了,他咽了口唾沫緊張道:“你怎麽知道的?”


    桑挽心想果然是這樣,捋了捋額前散亂的發絲。


    “女人的直覺。”


    對於桑挽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蘇逸抿了抿唇,不再多問。


    眼下似乎沒有比學姐更好的辦法。


    “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就跟姐走。”


    桑挽隨手攔下一輛的士,打開車門,對著蘇逸說道:


    “上車啊,難道還要我請你嗎?”


    看著車門大開的黃出租,蘇逸歎了口氣,鑽了進去。


    學姐沒有選擇坐飛機,而是坐的高鐵,美其名曰欣賞沿途的風景。


    可這大晚上的。


    能看見個鬼……


    兩千多公裏的路途,屁股怕是都要坐生瘡……


    由於是倉促買票,隻訂到了最普通的座椅,空間又小又擠,整節車廂裏更像是塞滿了嘰嘰喳喳的麻雀,吵的蘇逸心煩。


    一上車,蘇逸就開始悶頭大睡,他的手機被水泡壞,又沒時間買新的,以至於他想聯係七點的想法,就和桑挽想欣賞窗外的風景那般。


    一樣的不切實際……


    進入夢鄉後,蘇逸敢發誓,這是他有生以來做過的最恐怖的夢境,他是被嚇醒的。


    喘著粗氣的他,在黑暗的車廂中醒來時,周圍的一切,讓他感到陌生。


    花了好久,他才迫使自己接受已經不在源江的事實。


    當這半個月的經曆,一幕幕浮現在心頭,他深吸一口氣,緩慢吐出。


    黑暗中,車廂裏鴉雀無聲,疲憊的旅人們,閉眼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鼻間嗅著從桑挽學姐身上飄來的茉莉花香,蘇逸那顆焦躁不安的心,得到片刻的喘息。


    在這個壓抑到令人抓狂的密閉車廂裏,他就像那隻躲藏在陰暗下水道的老鼠,同樣孤獨,也同樣自卑。


    胡思亂想之際,他開始審視自身。


    自己真的配得上七點嗎?


    或許程梟的做法也不是全無道理的。


    他很普通,家境一般,既沒有勢力,更沒有背景,父母都是工薪階層,也很傳統。


    像他這樣的人。


    誰又會放心把女兒交到他手中呢?


    凡自古就有門當戶對這種說法。


    門不當,戶不對,就像現在的他和七點。


    可能真的不是一路人。


    愛情也許是盲目的,是衝動的,隻圖瞬間的一時興起,進而變成被大腦裏分泌出來的荷爾蒙所捆綁駕馭的奴隸,變得不再理性,不再沉著。


    晃了晃腦袋,強迫大腦不去想這些東西,聽著窗外列車運轉的聲響,此刻的他很想點上根煙平複下心情。


    他很討厭現在的感覺,加上煙癮的發作,讓他原本就煩躁的大腦,變得更加活躍。


    各種亂七八糟的負麵情緒猶如鋪天蓋地的洪水般讓人難熬。


    尼古丁裏沒有救贖,我們終將是上癮的囚徒……


    就在他的呼吸逐漸開始加重時,身旁的人影動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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