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蘇逸,其實中途醒過幾次。


    可他好像感覺不到眼皮的存在。


    目光所及永遠是一片黑暗。


    不過,好在耳朵還能聽到。


    他記得很清楚。


    他聽到了直升機的聲音,以及老爹老媽的哭喊……


    他想說話,想告訴爸媽他沒事,但他做不到,隻能幹著急。


    也不知道急過頭了,還是怎麽樣。


    他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等他再有意識時,口鼻中充斥著讓他討厭的醫院消毒水的氣味。


    他意識到自己進了醫院。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的眼睛終於勉強能睜開一條縫。


    隻可惜,他第一眼見到的不是周粥,也不是七點。


    而是讓他眼睛感到刺痛的絢爛白光。


    同時,耳邊傳來滴滴滴類似於儀器報警的聲音。


    “病人血壓升高……心率升高……”


    一個年輕男人的嗓音不急不緩的響起。


    “周粥……周……粥……”


    半昏迷狀態下的蘇逸,憑借本能喊出了那個讓他一直牽掛的女孩名字。


    他想起周粥替他擋下子彈後,倒地流血的畫麵。


    眼淚,順著他的眼角緩緩滑落。


    “我靠,他怎麽醒了!!!”


    那人說話時,連聲線都在顫抖。


    沒過多久,無邊的困意席卷而來,蘇逸又又又陷入到沉睡當中。


    滴~滴~滴~


    胸口處傳來的劇痛,以及耳邊讓人煩躁的儀器聲,讓蘇逸再度睜眼。


    他不想再睡了,這種渾渾噩噩,無法說話的感覺,他很討厭。


    起初,映入眼簾的一切都很模糊,隻能看到一片白色。


    朦朧的像是染上了一層霧氣。


    蘇逸試著眨了眨眼睛。


    視線緩緩對焦後,他發現,自己應該是躺在了某家醫院的病房裏。


    “有……額啊……”


    他剛想開口,可肺部傳來的疼痛,讓他想說的話變成了痛苦的呻吟。


    不能開口說話也就罷了,蘇逸甚至連呼吸都不能做到和平常一樣順暢。


    就好像他吸進肺裏的不是氧氣。


    而是帶刺的刀片。


    每呼吸一下都像是在撕扯切割他的肺葉。


    他這邊傳出的動靜,很快驚醒了趴在床邊睡覺的一人。


    那人揉了揉眼睛,和蘇逸充滿疑惑的目光剛一接觸。


    眼中的迷茫,瞬間化作驚喜。


    他抬手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聲音既響亮又脆生。


    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後,他趕緊跑出病房。


    可由於太過激動,他左腳絆右腳,為此還摔了一跤。


    來不及爬起身,那人趕緊大喊:


    “醫生!!護士!!快來人呐!!!蘇逸醒啦!!”


    說話的,正是輪班看護的周昊。


    很快,蘇逸的身邊就圍了一大群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


    他們小心翼翼的做完各種檢查後。


    蘇逸看到,幾人緊皺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


    一人開口詢問蘇逸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


    蘇逸費力地抬起胳膊,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擺了擺手。


    不是他不想開口說話。


    他現在連順暢的呼吸都是奢侈,更別提說話了。


    他甚至覺得現在一個咳嗽,都能讓他疼昏過去。


    經過醫生的解釋,蘇逸大致知道了前因後果。


    楊夢鴿那一槍的確是瞄準他心髒位置打的,也順利穿透了蘇逸的左肺葉。


    隻不過,彈頭在距離蘇逸心髒還有半公分的位置就停下了。


    至於原因,全仰仗他放在胸口處的兩包鐵盒鴿平起到了關鍵的緩衝作用。


    說著,醫生將兩個帶洞的鐵盒放到蘇逸麵前,讓他看了一眼。


    看著鐵盒上的貫穿透明窟窿,蘇逸身旁儀器上的心率儀很快便報了警。


    他的心跳在加快。


    蘇逸現在想想都覺得後怕。


    也幸虧當時自己留了個心眼。


    把兩個鐵盒疊起來放進上衣的口袋裏。


    這要是省事隻放了一個,那樣近的距離下。


    即便是手槍威力再小,估計也能輕鬆打穿他的心髒。


    到時候就是嗩呐一響,爹媽白養,小布一蓋,親戚朋友等上菜……


    意識到蘇逸現在需要靜養,不能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醫生們在囑咐完注意事項後,離開口。


    病房裏,隻剩下蘇逸和低頭沉默的周昊。


    蘇逸扭過頭,用問詢的目光緊盯周昊布滿胡茬的憔悴麵容。


    似是受不了蘇逸一直盯著他渴求答案的目光。


    他撓了撓雞窩般的雜亂頭發,強擠出一個笑臉,說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要問,但我隻能告訴你,這裏是上京,現在是7月15號,至於剩下的……我……我會……”


    周昊的眼圈變得更紅了,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更是噙著少許淚花。


    一股難以言表的壓抑哀傷,充斥在病房的每一個角落。


    周昊抬手大臂,抹了下眼角,起身想走。


    但被蘇逸那如同鐵鉗的大手給牢牢抓住了手腕。


    硬生生留在了病床旁,再也動彈不得。


    戴在蘇逸嘴上的呼吸器,不斷升騰起白霧。


    這是他呼吸變得粗重急促的表現。


    而他身旁的儀器上,心率,血壓,各項數據都在飆升。


    報警聲尖銳刺耳……


    蘇逸沉悶的聲音,顫巍巍在病房裏炸開。


    “周粥在哪!!!”


    蘇逸已然顧不上大聲咆哮會讓肺葉有二度損傷的風險。


    因為周昊的種種表現,分明指向了一個結果。那就是周粥的情況,十分不妙。


    “她很好,你別激動,醫生剛剛不是說了嗎,你肺葉受損,要好好休息,沒事別亂說話,你先把手放開,我現在就把你醒過來的好消息告訴她,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周昊吸了吸鼻涕,笑著說道。


    可他的演技在蘇逸眼中,卻是那樣的拙劣,讓人一眼就能看穿。


    蘇逸像是突然被抽幹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原本緊繃的身體,瞬間癱軟下去。


    抓住周昊的手,也在他察覺出周粥可能不在人世後,無力地垂在床邊。


    蘇逸的眼前,再次模糊一片。


    隻不過這次不是霧氣。


    而是情緒崩潰後,洶湧而出的眼淚。


    它們溢滿了蘇逸的眼眶,致使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事物。


    隻剩腦海裏,那聲槍響過後,周粥倒在雨中血泊,讓他銘記一生的畫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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