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下,曹丹姝關切的問:“謝良遇到了土匪,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張冒則喝了一口董和送過來的茶,歎道:“謝大人不是遇到了土匪,是有預謀的暗殺。因為他在河南山東,查到了太多別人不願意看到的東西。”


    張冒則話一出,曹丹姝便懂了,這個後麵的人,不是王安石,就是蔡京。


    張冒則從懷裏拿出畫卷和劄子,遞給曹丹姝:


    “這就是事實。昨天我去了廖府,天明執意要自己上書給皇上,我攔住了。


    天意已經前往西夏征戰,不能再讓天明涉險,所以我把畫卷和劄子帶進了宮。”


    曹丹姝打開畫卷,上麵全是衣衫襤褸的災民,個個瘦骨嶙峋,不遠處還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孩子老人,仿佛已經死去。


    曹丹姝滿臉的震怒,這就是皇上無比崇尚的青苗法。


    張冒則臉色很是難看,緩緩的說:


    “謝大人到了河南和山東,繞過當地官員,親自去查探,得到了很多實情,可是他不敢把劄子放在身上,就交給了天明暗中派去的眼線蘇乙。


    而謝大人自己身上的劄子,全是讚美之言,本想躲過一劫,回京以後麵聖皇上。


    可惜,蔡京沒有放過他,我們半路遇見的土匪,訓練有素,連我都不是他們對手。


    無奈之下,我跳崖保住了一條命。”


    曹丹姝狠狠的把畫卷拍打在桌子上:“皇上糊塗啊,他的眼睛,被奸佞蒙住了。冒則,我明天就去朝堂上進諫皇上。”


    張冒則慌忙按住曹丹姝:“不可,我與天明商量好了,出擊就要一舉成功。過些日子地方官員會回京述職的,我們拉攏一些忠義的地方官,一起進諫皇上,才能一舉擊敗啊。”


    曹丹姝冷靜下來:“天明說得很對,你們用性命換來的實情,不能讓蔡京有任何退路。那就讓他再張狂幾日吧。”


    曹丹姝突然想起來什麽,問道:“王安石與此事沒有牽連?”


    張冒則搖搖頭:“王安石完全不知情,地方官員,全部都是蔡京安排的。


    本來青苗法是於國於民都有利,隻是執行的人,利用皇上做擋箭牌,做盡了傷天害理之事。


    太皇皇太後,您不知道,當地官員帶領我去的地方,都是一片祥和。


    可是我們自己私下去看的地方,民不聊生啊。


    五六歲的女孩,賣進了妓院,男孩都送去做勞役,幾歲的孩子,修堤壩,挖水渠,不幹就要挨打,累死了直接丟到了亂墳崗。


    而這些孩子,本不是貧困之家,曾經都有田產的,被官府一層一層的剝削以後,家破人亡啊。”


    說著,說著,張冒則泣不成聲了,那些人,那些事,本與一個太監無關,可是張冒則忍不住難過,大宋因為改革,百姓苦不堪言,遠遠違背了太上皇的意願啊。


    曹丹姝氣得兩眼冒金花,狠狠的說:“就算王安石不知道,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當初是他推薦蔡京上位的。


    回過頭來想想,當年太上皇不重用蔡京,就說他此人有才無德,果真如此啊。”


    張冒則歎氣道:“世上再無太上皇。”


    曹丹姝眼中冒出一絲戾氣:“雖無太上皇,但是他的皇後還在,冒則,我不會讓謝大人的血白流,也不會看著大宋江山千瘡百孔。”


    轉頭又憐惜的問張冒則:“你的腿,還能治好嗎?”


    張冒則搖搖頭:“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沒關係,就是走路有點不好看。隻要太皇皇太後不嫌棄,我依然還能當差。”


    曹丹姝心裏一酸:“你說什麽,我怎麽會嫌棄?”


    一邊的董和插話說:“謝大人出事,你渺無音訊,娘娘成宿成宿的失眠,也不知送個信回來。”


    張冒則歉意的看著曹丹姝:“對不起,不是我不送信,一路上我和蘇乙四處躲避追兵,這次天意出征,城外很多老百姓來送行,我們才有機會混進城來。”


    曹丹姝眼中都是柔情:“冒則,辛苦你了。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出宮涉險了。”


    張冒則笑笑:“隻要能為大宋出力,我倒是願意出宮的。”


    曹丹姝嬌嗔的說道:“你也應該為我想想。一把年紀了,就你能陪我說說話,沒有你,這日子太難熬了。”


    張冒則低下了頭,內心很是歡喜,她也是在意自己的。


    按照預計的計劃,地方官前來述職時,天明可以拉上磊磊,青睿,蘇軾,一起上書進諫皇上。


    結果他們三人要進京述職的文書,全部被駁回去了。


    天明有些震驚,蔡京已經做到了一手遮天啊,但凡與自己有關的官員,全部不能回京。


    而京城,卻還有一個在工部,天天畫圖修建水利的誌澤。


    別看他不問朝堂之事,但是也感覺到了大宋的危機,因為他負責的河南水利工程,至今毫無進展,自己又不能去考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最後,誌澤通過其他地方官才知道,戶部撥下去的銀子,根本就沒有用在水利之上,而是拿來抵扣了青苗法的稅收。


    蔡京一邊誇讚青苗法的好處,一邊收不上銀子,怎麽辦?隻好拿了修水利的錢補上,等災情過後,再想辦法堵上這個窟窿。


    誌澤也是一根筋的忠義之人,他哪裏能忍,你蔡京拿著修水利的錢,去做自己的功績,怎麽行?


    河南本來就旱災不斷,新修水利迫在眉睫,怎麽能把錢作他用呢?


    不服就得上劄子,誌澤自己沒有進諫的權力,隻好找到了天明。


    天明也是很愁,雖然手裏有太皇皇太後這張王牌,但是要擊倒蔡京,還得有地方官員的證詞,才有說服力啊。


    怎麽辦?誌澤獻計說:“表哥,既然我可以從周邊地方官員打聽到河南修建水利的消息,那麽其他地區官員,肯定也有勇士啊。”


    天明搖搖頭:“難啊,能進京的,蔡京都有把柄,誰願意拿著一家老小冒險?”


    誌澤輕聲說:“表哥,那就沒有辦法了?”


    天明看看誌澤說:“辦法是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一舉擊敗。誌澤,我會盡力的。”


    誌澤歎了一口氣:“當年太上皇讓我去河南治水,無論是什麽要求,他都能及時解決。而現在,渾身是力,卻無用武之地。


    原來不同的帝王,差別這麽大啊。表哥,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天明無奈的點點頭。


    宮外黨爭鬥得死去活來,宮裏也差不多。


    蔡京以百官進京朝拜為由,請求皇上能解除蔡貴妃的禁足。


    理由是,總不能讓所有官員看我笑話吧,我為國家賺了這麽多錢,可是我的女兒卻還關在紫宸殿。


    趙頊覺得有理,關也關了,也算是對她的過錯做出了懲罰,是時候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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