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到了正廳,就見到燕飛度等在那。燕飛度不知怎麽的,這幾天寒江雪像是重新認識他一樣,不僅模樣好看了,性子也讓人想親近,連衣裳穿起來都漂亮了很多。燕飛度看了一眼寒江雪,沒有對寒江雪的衣裳發表什麽意見,隻笑著上前先和憐夫人問了好,然後又對寒江雪說。“現在你戴的冠太重,聖上也說過百花宴要鬆快些,我車裏還有備用的白玉簪,要不要去車上換?”寒江雪倒是無所謂換不換的,隻覺得燕飛度好講究。嗯……這種講究感也讓他好熟悉啊。“母親,那我走了。”寒江雪與燕飛度離去,憐夫人愣愣地看著他們。你小子剛才不是說得好好的,不管別人說什麽,都不跟著走嗎!-馬車上,寒江雪已經換了簪子,哪怕他現下穿著一身深紫,也顯得十足十的青春貌美。少年依靠車窗,低頭調整著袖子,筆直修長的雙腿掩在袍下,袖外的一截手腕如雪一般。察覺到燕飛度的視線,寒江雪默默把手放好,然後拿起一本書擋在自己麵前。雖然不知道燕飛度在看什麽,總之……不許看!“你隻要別跟我說什麽情情愛愛的,我們還能當朋友!”寒江雪“粗聲粗氣”地威嚇著燕飛度。燕飛度則單手支著下顎,輕輕歎了口氣:“好後悔。”寒江雪不明所以,抬頭看他:“後悔什麽?”“後悔沒有珍惜你以前整日跟著我,要與我一同吃飯,貼著我,又是抱又是一起睡的撒嬌精時光。”燕飛度又是一聲長歎。現在後悔,就是很後悔。寒江雪:???你做什麽夢呢?“胡說八道,我從來就不愛貼貼人!”寒江雪臉上泛起淡淡的緋色,睜眼說瞎話。“你還啾咪我呢。”燕飛度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寒江雪看著燕飛度的下巴,這人的臉是生得極好的,臉部輪廓也很優美,可是啾咪……寒江雪腦中一片混亂,看燕飛度這認真的模樣,他都要信了!“我沒有!我才沒有啾咪你!”人妖殊途,我是個有操守的妖精,絕不會對人胡來!寒江雪把書放下,毫無威懾力地想著,燕飛度要是再說這種虎狼之言,他,他,他就請燕飛度到車對麵坐!燕飛度挑眉:“你知道啾咪是什麽意思?”寒江雪一副“這有什麽好說”:“不就是親親嘛!”燕飛度十指交握,姿態放鬆地靠在車壁上:“哦,可是一般人都不知道這個詞的意思,你是怎麽知道的?”寒江雪一愣,這詞好像確實不是什麽常見的詞,他身邊的人根本就不用。寒江雪腦海裏像是有什麽像是蒲公英般細碎的種子徐徐飄過,每一粒種子裏都好像隱藏著某些沉睡的記憶。但到底是什麽記憶,寒江雪想伸手去抓,那蒲公英就被一陣風吹散了。“到了。”馬車停下,寒江雪不知道發呆了多久,燕飛度也不喊他,隻等到了才說了一句話。寒江雪下了馬車,還在思索,難道自己真的失憶了?等寒江雪抬頭看燕飛度時,卻愣住了。一襲青衣的學士與來往眾人相互拱手,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麵對老臣不曾躬身,麵對職位低微者也不需他們行禮。客氣是這世上最親切的表象,也是最冷淡的疏離。“這是小侯爺?”寒江雪站在那裏,沒有誰能略得過他。寒江雪拿起禮儀,互相問候,有些緊張時,燕飛度兩三句話就替他把人打發走了。入宮自然是走著去,在寬闊的宮道上,太監在前方提燈引路,大臣們也走在前邊,寒江雪和燕飛度則徐徐走在後方。寒江雪見左右無人,突然對燕飛度說道。“你剛才在門口時好奇怪,你平時好似不是那樣笑的,不大像你。”燕飛度微微一怔,隨後笑著問:“不是那樣笑?”寒江雪立刻指著燕飛度的嘴角:“就是這樣,假笑!”寒江雪嘴角微微一牽,眉眼冷淡,活靈活現地模仿著燕飛度。“你這樣笑的時候,就比較真。”寒江雪又模仿燕飛度歎氣。“這樣也是真的。”最後在午後最熾熱燦爛的陽光下,寒江雪臉上露出了一個眉眼唇角俱是溫柔的笑。“還有,這樣也是真的。”寒江雪聳了聳肩,像是因為發現了燕飛度的秘密而得意:“你就算不那麽客氣,好像也沒關係。我反正不覺得有什麽不好。”燕飛度難得語滯,他喉結微微一緊,隨後真心實意地低語了一句:“……饒了我吧。”不許別人喜歡你,卻總讓人更喜歡你。世人情愛,第一眼許會溺於皮相,其次溫柔,最後便沉淪於理解。-百花宴上,按照官職,燕飛度是不能與寒江雪坐在一起的。隻他語氣溫柔,請求亦有禮,還有那癡情人的傳聞加成,燕飛度就順利地和寒江雪坐到了一塊。寒江雪從入席時,就一直在望著天空。他在望著天空時,別人也在望著他。百花宴,顧名思義是為賞花。席上自然滿是鮮花,時節下開的芍藥,廣玉蘭等,亦有從溫室或深山裏取來的其他時節的花兒。但再美的花,哪裏有端坐在花間的小公子動人?皇上駕到時,若不是燕飛度拉了寒江雪一下,寒江雪還在望天。“在看什麽?”燕飛度低聲問。“找阿娘……”寒江雪這話一出,旁人大多覺得奇怪,為什麽阿娘要在天上找?燕飛度卻語氣平常道:“哦,找到了告訴我一聲。”寒江雪若能辨別出他阿娘的妖力或氣息,比他用陣法一點一點搜,要便利得多。畢竟無界相相生大小不定,眼中所見,卻不一定是真的。寒江雪則回道:“告訴你做什麽?”燕飛度一本正經:“拜見嶽母。”什麽呀,這叫的什麽稱呼呀!寒江雪牙齒癢了起來,恨不得在燕飛度臉上咬一口!似是察覺了寒江雪的羞惱,燕飛度低聲笑道:“我不說了,好不好?”這兩人閑聊時,皇上也在上邊說完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接著奏樂接著舞”的話。而列席的二皇子自寒江雪到了以後,已看得癡了。“他是不是見著我也很高興呢?”一旁的小太監:顯然不是。二皇子輕咳一聲,拿著酒杯就想過去給寒江雪下藥。結果席上卻玩起了遊戲。那芍藥花傳到誰的桌前,文臣吟詩一首,武將則上台舞劍。這花兒正正好就落在了寒江雪桌上。寒江雪還在辨別皇宮中的妖力,因著一直時斷時續,寒江雪隻知應在皇宮的東南方。看到花落在桌上,小太監笑著上前來,相請寒江雪。寒江雪自然不會吟詩作對,就從小太監的托盤上取了一把木劍。“我不通文墨,獻醜舞一段劍。”眾人皆讚。這樣好看的少年郎舞劍,比無聊的吟詩好看多了!“……不如我也一起吧。”燕飛度站起身,指著那芍藥。“其實是先落到我這,被風吹了,才到江雪那裏的。”眾人先是疑惑燕飛度會劍術嗎,然後就是一驚,喊上“江雪”了,看來這關係與之前有些不同啊。寒江雪還奇怪燕飛度怎麽進場了,唯有燕飛度知道,對麵那二皇子看著寒江雪拿劍就是一喜,看起來是想要起身和寒江雪一起。雖然知道無界相相生中的人,個個皆入“我執”,並因執著受苦。這二皇子也不過是受執念所控,時常做出超出常理之事。燕飛度能理解,但燕飛度覺得這不好。舞劍伴箏,弦動之時,那些原本隻想賞美人的大臣們,紛紛坐直了。劍乃凶器,哪怕劍上綴寶石,係絲絛,依然難掩其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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