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很久了吧？”“嗯。”路九宸隨手從箱子拿出一個粉紅色瓶子,打開聞了聞。櫻花味的。抬眼瞧見男人正盯著他，便慢條斯理地擠了一點在食指指尖,將男人的手虛握成拳,用那隻沾了櫻花的食指在男人的虎口四周徐徐畫圈。嚴耀霆倏地握緊拳頭,拽住他那根手指,“別惹我。”“為什麽？”“我們就要結婚了。”“所以？”“我不會再對你客氣。”“凶巴巴。”路九宸佯裝生氣地將瓶子扔到他懷,抬腿往外麵走了幾步,又猛然調頭回來拽住他，拖著人往樓梯跑。“趕緊吃早飯，吃完就出發了！”路家老宅位於林海城老城區，占地麵積相當廣闊。建築群落布局在中央，周圍還剩下大片空地。空地有專人打理,栽種著各種果木蔬菜,甚至還有一個人工水塘用來飼養魚蝦。路老先生現在已經退居二線，閑暇之時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開著農場車去自家園子溜達一圈，順手摘點水果蔬菜,釣一尾魚，水果拿回屋子洗洗就吃了，蔬菜和魚則交給廚房烹煮，小日子簡直不要更閑適。越野車進入金屬柵欄門，沿著主幹道筆直前行。路九宸一邊跟嚴耀霆介紹老宅，介紹家人，一邊跟自家老爸聯係。“老爸說二哥還要等會兒才到，他和大哥正在魚塘，讓我們兩直接過去。”“開這個車？”“是雙向兩車道，開這個沒問題。”“怎麽走？”“前麵路口左轉！”道路兩邊栽種的是高大喬木，細碎的陽光從茂密的葉片縫隙灑落，在路麵投射出斑駁的光影。越野車又繼續開了幾分鍾，粼粼的湖麵出現在挺拔的喬木後。湖泊應該有四個操場那麽大，周圍是呈環行種植的柳樹，柳樹外圍則是一條環行馬路。此時馬路上正停著一輛精致小巧的農場車，順著農場車往湖邊看。一頂遮陽傘。兩位垂釣客。顯而易見，那兩位就是路九宸的爸爸和大哥。嚴耀霆並沒有將越野車開到農場車旁邊，而是停在主幹道通向湖泊的岔路口，熄火下車。路九宸有點疑惑，“這距離他們還有好幾百米呢，也停得太遠了吧？”嚴耀霆繞過車頭走到副駕駛外，幫他打開車門，又握住他的手一隻手，將人帶下車。“魚聽力很好，如果我們把車開過去，聲音的震動經由湖水被魚感知，沒準兒會嚇走即將上鉤的魚。”路九宸“咦”了一聲，擠眉弄眼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可以啊嚴教練，連這知道。”嚴耀霆笑了一下，大手包裹住他的手，走向農場車，到了農場車旁邊，也沒急著跟路爸爸和路大哥打招呼，而是牽著路九宸靜靜地站著，也不說話。路九宸知道他的意思，於是特別配合地不吱聲，隻是手上小動作一直沒斷，一會兒把男人的指頭一根根掰開又合攏，一會兒用手指搔刮掌心，一會兒又將手拿到自己鼻子前嗅聞，反正就是靜不下來。嚴耀霆看得好笑，也沒阻止他。兩個人站了沒兩分鍾，魚兒便上鉤了，是一條巴掌大的鯽魚，尾巴甩得特別有勁兒。路爸爸將鯽魚取下來，放進氧氣魚箱，這才轉過身來。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個超級大帥哥，保養得好，心態也好，哪怕他現在已經六七十歲了，依然風度翩翩不減當年。他轉過身之後，路大哥也跟著站起來了。路大哥簡直可以說是路爸爸的翻板，但跟笑嗬嗬的老人相比，他要嚴肅很多。路九宸拖著嚴耀霆走過去。路爸爸飛快打量嚴耀霆。剛才越野車行駛到喬木大道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他本來以為年輕人會將車子開過來，沒想到他卻停在數百米之外，這細膩的心思和體貼的行為首先就給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年輕人做事夠仔細，夠穩妥。”他的視線又轉移到三兒子，“小九，還不快介紹一下？”“爸，大哥，他是我男朋友，嚴耀霆，昨天電話說過。”路九宸又對嚴耀霆說：“這位是我老爸路振南。這位是我大哥路九勤。”嚴耀霆主動伸出右手，躬身跟他們握手問候。他氣勢淩厲，銳氣逼人，跟出鞘的利刃一樣。當他對路爸爸和路大哥露出這種謙卑恭敬的姿態時，就尤其容易博得人的好感，因為在這種時候他對路爸爸和路大哥越尊重，越看出他對路九宸的重視。路爸爸笑嗬嗬地說：“外麵有點熱，咱們還是去家聊吧。”嚴耀霆主動把氧氣魚箱、魚竿和折疊凳收拾好。路爸爸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給路九宸豎起大手指，意思是他這男朋友很不錯。路九宸一臉得意，跑上去要幫忙拿東西，嚴耀霆沒讓，路九宸非要表現，嚴耀霆就低聲說：“說了不讓你幹體力活的。”路九宸下意識地朝自家老爸和大哥看過去，這兩位也沒說啥，隻是忍著笑上了農場車。兩輛車前後駛到主屋正門前的空壩上。嚴耀霆首先把漁具拿下來，詢問了路爸爸放置的地點，將東西整齊歸置好，又打開後備箱，將他提前準備好的各種禮品一一提出來。這些禮品也做了精心的分類。給路爸爸的，給路大哥的，給路二哥的，人不同，禮物還不一樣。看著這些按人放置好的禮品盒，路爸爸跟路大哥對視一眼，隨即招呼嚴耀霆坐在他旁邊。嚴耀霆上身挺直地坐下。接下來就是見家長的慣常階段了。天南地北各種聊。當然，路爸爸早聽路九宸說過嚴耀霆身份特殊過往經曆一概保密這事兒，所以就光挑了問的說。嚴耀霆回答得相當誠懇，偶爾路爸爸提起有關路九宸的事，他也會主動詢問。一番交談下來，路爸爸和路大哥對嚴耀霆滿意得不得了。路爸爸還借此機會教訓路大哥以及尚未到家的路二哥。“瞧瞧，瞧瞧，你三十好幾了，小鳴也馬上就要三十了，到現在連個對象的影子沒有，你們兩個做哥哥的真該跟小九好好學學。”路大哥無奈苦笑。路爸爸說到這兒又忍不住抱怨，“這什麽時候了，小鳴怎麽還沒回來。”*路九鳴坐在轎車後排，單手支在車窗上，望著外麵緩慢倒退的樹木發呆。就在昨天下午，他接到了小九的電話，說今天會帶對象上門，聽那語氣，兩個人仿佛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他比小九大三歲，小時候他們兩總是結伴上下學，小九跟他特別親近，不管遇到什麽事小九願意跟他分享。小九打小就知道自己的母親去世了，但他並不知道母親去世的真正原因。直到他上了高中，為了給初戀出頭，跟同學發生摩擦，那同學說他克死了媽媽，他才曉得母親是因為他去世的。他到現在記得那天他傷心的模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反複詢問他媽媽是不是因為生他才死的。他們好不容易將人哄住了，小九也漸漸恢複如常，就好像完全忘記了這事兒一樣，該吃吃，該玩玩，該睡睡。但他知道，小九變了，因為從那之後，他就再也不過生日了。還跟初戀分手了。問他原因。小九笑著說，他不忍心讓女孩子遭受生產的痛苦，所以還是跟男孩子戀愛吧。他當時特別心疼，可他也沒有辦法改變小九的決定。他隻是越發清楚地意識到，小九僅僅是看起來肆意灑脫、樂觀開朗而已，事實上他的心思很敏感，也很容易受到傷害。如今他終於戀愛了，也不曉得他帶回來的那個人怎麽樣。車子停在大門前。路九鳴憂心忡忡走下車。想到這是第一次見小九的男朋友，他還在門口稍稍站了兩秒，整理好表情，才走進去。他臉上是帶著笑的，可當他看見坐在大堂內的男人，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了。他讀大三的時候，因為科研成果不凡，被特招進入巨人族人口繁育研究所，專攻巨人族人口繁育課題。有一回不知道怎麽的，跟小九談論起找男朋友這個話題，當時他就打趣他，說跟巨人族談戀愛也會生孩子。當時小九是怎麽說的？“我怎麽會找巨人族？我既不想讓女人受生孩子的罪，也不想自己受那份罪。”路爸爸和路大哥並沒有注意到路九鳴的異常，熱絡地招呼他趕緊過來。路九宸給雙方做了介紹。嚴耀霆沒什麽特別的反應，跟之前與路爸爸和路大哥認識的時候一樣，朝路九鳴伸出右手。路九鳴略微遲疑了一下，跟他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