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到作戰艇的數據了,和被掩蓋的長尾探測器一致,指揮官單獨行動就是為了這件事!”“我們被騙了!”腦袋被壓在金屬桌上的男人瞪著前方,牙關因痛苦咬在一起,難以發聲。很多規矩都在被打破,就比如指揮官維恩拉法斯一向嚴令禁止船員在公共空間喧嘩,無論走動聲還是說話聲必須維持在限度內。還比如,他非常討厭這些薩耶羅出身的“醫生”手上那些層出不窮的藥物手段,他們想擺布起一個人來簡直得心應手。“這間審訊室不能屏蔽分析機太久,想想怎麽辦!”“還能怎麽辦,我們已經完了!離開卡辛諾拉本身就是個錯誤!”“不能再往前走了。阿刻羅號的控製權在法拉契大人手上,逼他把權限交出來……去那邊的人呢?”室內一時沒人出聲,很難從氣氛中讀出是“得手了”,還是“失敗了”。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v流過心髒的血像能噴出胸口,四肢壓著千斤重量,濃烈的不安成為轟然倒下的巨石將他掩埋,他聽到有人問。“指揮官怎麽辦?”“殺了。他本來就不站在我們這邊,薩耶羅之外的人都不值得信任。”“可v對我們還不錯……”“他就是法拉契的狗,控製腦部的藥物那麽多,給他根骨頭就能賣命。懦弱的神匠就算養出一條凶悍的狼犬,除了呲牙也什麽都不會,留著沒用。”模糊的人影走向v,撥動死亡倒計時的秒針。“我會用x2神經一號抗結劑,你不會感覺到任何痛苦。這段旅程你把我們保護得很好,謝謝你,這是真心的,指揮官。”你們就是這麽感謝一個人的?v心中流淌暴怒的火焰,垂死掙紮一般從金屬桌上仰起臉,強忍痛苦發出咆哮。可是在夢裏,他聽不到自己在高喊什麽,也不知道那股想破壞所有的瘋狂從何而來,周圍都是磨玻璃的高牆,永遠看不清真實世界的景象。困住他的人無動於衷,注射器充入藥液時發出的提示光模糊人眼,他的腦袋被摁回去,肚子上挨了幾下,額角流出血,血流下側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的憤怒有的不忍,誰都沒有阻止這場刑罰。死亡本該迅捷而平靜,直到他聽到“這個真相必須告訴給所有人。每一個人都該知道這場背叛。”不!別說!這句話落入耳中,v比自己要被判下死刑都恐懼,夢中的他從未來緊扼住過去,難以衝破桎梏的身體試圖抓住一切機會掙紮求救,沸騰的靈魂代替呼喊,祈求變數。那個名字。v心中一動,在即將把他溺死的冰冷中浮出水麵,捏住一根救命稻草。快呼喚那個……“拉法爾……!”夢醒的一刻成為分界線。前一半上演夢境最後,他所處的黑暗誇張洞開,蕩滌所有汙濁的白色從搖搖欲墜的門扉傾瀉而入,如同救世之光。更深的陰影從外麵探進來,崩塌的夢境不堪重負,就此化為誰都可以上去塗抹一筆的抽象畫,於是光中,被呼喚之物張開它紅色的眼。而後一半一夜沒合眼的拉法爾聽著耳邊爆出他的名字,蹙眉低頭。床上這個一直睡不安分的男人猝然驚醒,手勁大得要把他捏斷。這起床習慣未免太差勁了。拉法爾有些後悔沒把手提前抽出來,隻能怨昨晚每次他想這麽做的時候,指揮官都要在睡夢中抱著他的手不依不饒地哼哼。他首先能看出對方做了噩夢,v呼吸急而重,瞳孔擴張,汗從脖子上沁出來,和所有做噩夢的人類一個樣。然後,他發現v從臉上的表情到肢體語言都不太對。蓋在身上的被單堆在男人腰部,露出他赤裸的上半身,他好像還不清醒,在夢的餘韻裏打轉,看到留在這沒走的拉法爾,神情不意外也不欣喜,而是下意識後仰遠離以及麵露恐懼。我很可怕嗎。這表情一點掩飾空間都沒,也太過稀奇,誰見過指揮官害怕嗎?至少拉法爾沒見過,他也不覺得別人有緣得見。然而拉法爾懷疑v那顆精密的腦子離家出走了,這人往床裏麵挪,卻想不起來撒開還抓著的手,把拉法爾猛地一帶,手腕發出清脆的咯聲,如果不是他及時調整姿勢,可能要脫臼。然而到底是身經百戰的指揮官,被手上握了一晚上的觸感一激就知道迅速調整,拉法爾眼看著對方定格在臉上的忌憚和懼意被擦除,那副刻板嚴肅的麵具浮上來,又好像立馬被“演員”嫌棄了,最後改了改隻戴成一半,修改的地方在於撇下去的嘴角在努力彎上來,看起來怪怪的。這表情調整得堪稱變臉,讓拉法爾誤以為這是構造體隱藏的某種功能。足有半分鍾過去,指揮官終於做回自己,臉上的神情跟平時差不多了。他低頭瞧了眼拉法爾那隻被自己捏出紅印的手腕,確認了一句廢話:“你沒走。”“我現在要走了。”拉法爾冷冷道,“不過走之前,我允許你做一個簡短說明,比如我為什麽會失去記憶。”“你能給我身上的刻印重新提供魔力麽。”v把被單圍在自己腰上,微笑著先談起條件。即使剛剛度過一個激烈碰撞的夜晚,發絲淩亂睡眠質量不高的指揮官仍然試圖在掌握主動的道路上奔馳,他解釋道:“阿刻羅號目前的航線是以避開星龍襲擊為優先,原因如你所想,就在我身上。刻印的負反饋讓我很難精確操作伽羅。”一直躲避星龍確實可以避免戰鬥,但對於以光銥作為重要能源補給的阿刻羅號並非長久之計,總有迫不得已出手的一天。“你在拿所有人的安危做賭注?”“不,應該說我相信在這之前,你能滿足我的願望。”v目光上挑,眼中色彩柔和得就像融化的金子。他總是對拉法爾了解十足,隻要合乎道理,拉法爾就會義不容辭。不過,即使算無遺策的指揮官也不免出現一點小偏差。拉法爾沒答應,掀起腿直接上了床,把v一把推倒,雙人床上的人和東西都跟著顛了一顛。他膝蓋支過去頂上男人下腹,有意無意蹭著,目光灼灼。“以前的事不想說就算了。可你能不能擺出一點、最低限度的、求人姿態出來,指揮官?”拉法爾占據高點的詢問抑揚頓挫,看似好言好語,姿態一點也不客氣,當然是因為欠債的不是他。過度的身體接觸喚起v身上的鈍感,他隻得無視那些尷尬,壓低聲音,耐心問道:“你想聽什麽。”把手擱在指揮官下巴上輕輕摩挲的拉法爾用目光示意他,“你明白的”。不管v是不是真明白了,他在稍許深思後輕輕叼住拉法爾的手指。指揮官嘴角揚起隱蔽的弧度,十分拘謹地舔了他一口,舌苔滑過,“手感”沒有昨天柔軟,帶著些粗糙感,就像這個多變的人。拉法爾呼吸一頓,甩開和把指尖伸進v口中捉住那搗亂的舌頭兩個動作競相角逐,沒個頭緒,被他壓在身下的金發男人抓住時機開口。“我渴望你帶我脫離苦海,拉法爾。”v的話語帶著九分認真,剩下一分是彎在眼裏的調笑,被室內光一晃,又藏了最後半點。這種從不直言“求求你”的優良傳統依然健在。本該被這種態度惹毛的拉法爾正要出手整治這股歪風邪氣,想了想掛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又忍住了。他矜持地收回膝蓋,直接閃現到臥室門口,手指一揚,v身上的淺金色閃出半秒波瀾。“應急處理,可以保證三天之內不出問題。”他撐著門框,眼睛在v身上流連,還要裝作若無其事,“這是第七型法刻工具繪製出的刻印,徹底解決需要時間,下次我會帶專門的顯影液過來。”說了這些必要條件,時間、難度、需要工具,隻有拉法爾知道自己有隨口編造的嫌疑。如果他沒趁v睡著的時候把精力用來發呆,大概早就能重新連結魔力通路,而他浪費了時間,所以要等下次。至於這個下次,v把時間定到三天後的夜晚。拉法爾當著對方的麵把這項日程寫進終端,備注是“人道援助”,可見他態度“端正”。臨走前,他指指放在床櫃上的指揮官終端,因為很吵才被他撿回來:“它一直在發出提示,自己看看是誰在火急火燎找你吧。”v餘光瞥向終端,一副問題不大的樣子,眼簾不經意垂下後抬起,微笑著說:“如果不想上課,我可以給你特批,拉法爾。”“不了,指揮官,我現在還是個一無所知的學生。”拉法爾一擺手,謝過了這種特殊對待。樓下的關門聲輕巧地傳到指揮官耳邊,v臉上掛著的淺笑驟然消失。他翻身而起,臉色急轉直下,忙著打開抽屜拿出注射器,對後頸狠狠紮下去。終端提示的用藥時間臨界值已經滑入危險的紅色。“呼……呼……”v的手臂筋絡虯結,脖子和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來,說不清是副作用還是他用力過猛。他神色從輕鬆到失控隻用了不到兩分鍾,汗流過眼睛,被他揩去。緩過一會兒,v從衣櫃裏拿出衣褲,順手摘下衣帽架上的外套,抱著它重新倒回床上,等待愜意的暖流遍及全身。即使拉法爾剛給他應急處理過,刻印沒有紊亂,他依然需要“藥”。疏解劑給予他的滿足和舒適讓男人閉上眼睛,用力嗅了下懷裏的氣息,把臉埋進去。被拉法爾以為這是他曾跟指揮官同居“罪證”的外套,事實上是在新旅程開始之前v從處理中心帶走的。所有關於“上一次”的痕跡都要消除,這些東西也不例外。v拿走這件衣服後才發現拉法爾一直在用荒蕪玫瑰,可身為首席醫官的拉法爾事實上也需要遵從繁瑣的禁令,不能直接用於工作裝,所以外套上的味道可謂是七拐八繞地從常服染到身上,再從身上浸到這上麵。v在那個人身上感覺到的冷淡氣息,似乎已經從荒蕪玫瑰的香氣中變化,成為拉法爾專屬的味道。這就是他最好的穩定劑,讓v還有力氣往前走。“……這次一定可以。”占了大床半麵的男人口中喃喃,充滿他自己強行拔起的信心。但身後的野獸依然在追逐,他不能鬆懈一分一秒,否則黑暗就會咬住他的褲腳,取而代之。第45章 扇區b第四十四章拉法爾走向法理學教室,很規矩地沒用傳送術浪費船艙中的魔力。事實上他已經遲到,但這門課是研究院大法師兼任,以他的經驗,任課教授時常會被主業耽擱一會兒。他的預感也的確沒錯,格林頓教授還沒來,從後門進教室的拉法爾都沒用上“溜”這個動作,坐到了羅修旁邊。但沒被老師抓遲到的幸運和即將被室友逼問的不幸疊加在一起依然不是那麽愉快,羅修把已經冷了的早餐塞到拉法爾手裏,沒好氣地問:“夜不歸宿,差點遲到,你還是我認識的拉法爾嗎?”“謝謝。”拉法爾接過來兩三口吃完。熱濃湯直接變成了滋味奇怪的冷湯,讓他不是很能接受,但好過餓肚子,要知道他從前可是雷打不動每天早上六點開餐的。“不要試圖搪塞我,你昨天沒晚課,實習的地方從不半夜叫人幫忙,你去哪兒了?”年紀輕輕就偵察能力驚人的羅修惡狠狠瞪著他,不願相信自己的猜測,難道拉法爾真的趁夜去見送禮物的人,還留在對方那裏過夜了?天啊!“你冷靜點。”拉法爾不想提醒羅修他現在的表情有多猙獰,口吻異常淡定地開始編造,“是關於新的光銥集采器。指揮官找我過去,依照戰場需求改第三版設計圖。我花一晚上才完成,結束後就睡研究室了。”為保逼真他指指眼底,讓室友仔細看他一夜沒睡後臉上的疲憊多麽明顯。羅修狐疑:“大晚上的?”“你覺得除了深夜,指揮官還會別的空閑時間嗎。”“哦……說的也是。”羅修被說服了,現在的他怎麽也不會把指揮官和送禮物的人聯想到一起,所以拉法爾成功蒙混過關。解除警報的好室友於是特赦拉法爾趕快睡會兒,他幫忙望風法理學課是大學院中唯一一個貫穿全天的課程,這種高強度知識輸入要是現在不睡真堅持不過去。拉法爾謝過室友的好意,正襟危坐地小睡了會兒。他的大腦自帶屏蔽功能,以往想把任何想法從腦中趕出去都能成功,昨天的不靈光都是意外。現在從指揮官的住所出來,聞到教室裏熟悉的木質魔藥氣味,拉法爾重新沉靜下來,精神放鬆的瞬間就睡著了,意識在空無的境界裏轉了轉,一刻鍾後被羅修的手肘捅醒。結果就是,昨日被升級過待遇的拉法爾對室友一貫的叫醒方式變得嫌棄起來,繚亂的想法不留情麵地死灰複燃,一刻也不得停歇。他開始對比想象如果是v,會怎麽叫醒他。他應該會親吻我吧。拉法爾自然而然這麽想。姍姍來遲的格林頓教授在台上的宣講聲穿透性十足,卻被台下這個一夜之間開始不學好的優秀學子過濾幹淨,一個音都不剩。拉法爾抿起嘴唇,想象開始限製級起來。那個看上去堅不可摧的構造體有很多地方是軟的,頭發,嘴唇,還有……拉法爾輕輕摩挲今早剛被指揮官咬過的手指,那個男人下唇被壓住,柔軟到牙齒一磕就能出血,構造體跟人類一樣脆弱怎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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