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實在太累了,這時她腦子裏隻剩下眼前的鬥篷。她用最挑剔的眼光審視眼前的猛虎繡樣。很好,算得上她目前繡過最滿意的一幅,她想像樊康如果把它穿在身上,鐵定威風凜凜、神采非凡,隻可惜她再沒辦法看見了……


    心念動起,一顆眼淚突然落在繡圖上,她趕忙伸指擦去。


    本以為眼淚會有哭幹的一天,現在她才知道,隻要心還痛著,眼淚就不會停下。


    弄汙了鬥篷可不好……


    這時她心裏惦的,仍舊是樊康的喜好。她邊哭著邊疊起鬥篷,就在這時,一隻手朝她伸來。


    “瞧瞧你這張臉——”


    她驚愕抬頭,淚眼蒙朧中,她以為她看錯了。


    怎麽可能?眼前出現的竟然是樊康?!


    她沒聽錯吧?他怎麽可能還會用如此溫柔的語氣跟她說話?


    “子牧——不,將軍?”


    他輕按住她的嘴。“不是說好了,以後在我麵前,要喊我什麽?”


    “但……”但當時他還不知道她是假的冠梅啊!她連連搖頭,眼淚像雨一樣飛落。


    現在事實已被戳破,她怎好意思再厚顏無恥喚他——子牧?


    瞧她眼淚撲簌簌、撲簌簌掉個不停,他的心都快疼死了。


    “傻瓜。”他猛地將她抱進懷裏。“不是早說好了,我會照顧你一輩子,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即便是我也一樣。”


    不可能的!她用力搖頭。她沒辦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早做好準備,就等他一聲令下送她回玉河鎮……


    不可能有這種事,他怎麽可能這麽簡單就原諒她?她欺騙了他,她騙了他啊!


    “你聽我說——”他端住她臉,逼她好好看清楚他的眼、他的心。“昨晚乍聽真相,我確實很生氣。但細聽過原由,我發現我怪不了你。因為換作是我,我也沒辦法做出其他更好的決定。”


    “那爹——我是說,大人您的——”


    “就叫爹。”他不肯讓她把界線劃開。“你都已經把我的心偷走了,我可不許你在這節骨眼說我們的婚事不算數。”


    當然,她怎麽可能這麽說,她就奢望能一輩子陪在他身邊。她突然勾住他脖子,攬得緊緊的,大喊:“能當您的妻子,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我也是。”他臉蹭著她淚濕的頰,被她一抱,他聲音也哽咽了。“對不起,我太執著我爹的遺願,加上初聞真相的驚詫,我沒辦法好好思考,幸好經大姊的提醒,我才明白什麽是最重要的。”


    他想告訴她什麽?她淚眼細瞧著他的神情。


    “是你啊,傻清兒。對我來說真正重要的,是那個初聞我受傷,便急著想攙扶我出門的人;是那個想繡上一個又一個荷包,補足我之前從沒拿過的人;是那個見了我傷口,不但不懼怕,還為我心疼哭泣的人——真的,杜冠梅這名字是不是你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心在你這裏,我愛的人是你啊!”


    天呐!水清還以為自己會暈了,或是還在作夢,她最最不敢奢望的語句,竟然從他口裏說出來了!在知道她騙了她之後,他竟然還說他喜歡她,還說他愛她?!


    “子牧。”她哇地一聲大哭,整張臉埋進他肩窩又揉又蹭,直恨不得能這樣鑽進他身體,成為再也沒法分離的一體。“我還以為你會恨我、恨我騙了你……我還以為你會遣人送我回杜家我還以為自己以後,再也看不見你了……”


    “傻瓜。”他不住親吻她眼角、眉心,試圖止住她不住滾落的珠淚。


    可她太開心、太震驚,根本抑不了奪眶而出的眼淚。


    最後他索性抱起她,單用一臂,渾不覺是負擔似地將她抱回房裏。


    “門關上。”他邊走邊跟候在門口的銀花與繡紅吩咐:“今天我不見客,不管誰來,通通說我不在。”


    銀花與繡紅相視一笑,屈膝喊道:“小的們遵命。”


    “瞧你把眼睛哭的,腫得跟核桃一樣。”


    他把她安放在床邊,心憐地在她兩隻眼上頭各親了一記。


    水清笑得羞澀,她現在還有一點惶惶不安,覺得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


    “咬我。”她朝他伸出手。


    啊?!他愣了一愣,一會兒才理解她為何突發此言。


    她想藉痛覺確定自己是醒著,抑或隻是一場夢。


    傻瓜!他心一酸,想她過去到底遇上多少困厄,才會養出她如此惶惶不安的習性?他想起過去十幾天自己的循循善誘,與她有如花蕾般一點一滴、徐徐綻放的純美,他確知自己該做的。


    他要像長工照顧花圃一樣,讓她在自己眼前、手上,綻露最嬌豔的姿態。


    他握住她手,毫不客氣地重重一咬。


    痛!她身子一縮,還來不及喊聲,他已換了姿態,舌頭沿著他咬痛的指節舔了一圈。


    她吸氣,指上疼痛隨即化為愉悅。她微喘地望著他將她手指含入口中,被他嘴唇吸吮的觸感實在太舒服了,又軟又熱……


    “子牧?!”


    最後他輕輕一嘖,放掉了早被他舔得濕漉漉的指。


    “這是唯一一次我聽你的話咬你,”他臉朝她湊近,暖暖呼息拂過她唇角頰邊。“下一回,你再不確定自己是醒著還是在作夢,我會這麽做——”


    話聲方落,他已緊抱住她,嘴唇印在她頸上,又舔又吸,甚至還滑下她疊合的襟口,扯鬆後再以唇瓣覆上……


    他下床倒了杯水,攙著她,喂她喝了半杯後,他仰頭喝光。


    回到床上,他用完好的臂膀環著她問:“還覺得是在作夢嗎?”


    她勉力張開雙眼嬌瞪了他一眼,知道這問題是個陷阱。這麽甜美又充實的感覺,實在太不真實了。可她不會說的,至少,也要等她力氣回複以後再回答。


    “這兒——”他手掌移到她腿間。“還疼嗎?”


    “不疼……剛才……我還以為會死掉……”她累到語不成句,也忘了平常多羞於吐露自己的感覺。


    他低笑著問:“舒服到會死掉?”


    “嗯。”她如他所願說出他想聽的答案。


    可愛的小清兒。他重重吻她一記,但這一回,她真的無力有所反應了。


    “我好累……”


    呢喃完這一句後,她便在他懷裏昏厥似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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