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橫跨大運河的豪宅有一大特色,就是有座可以遠眺整個大運河的陽台。坐在鋪著白色椅布的柔軟單人椅上暍著咖啡或茶,一邊欣賞底下運河風景。穿著條紋t恤的“貢多拉”(gond)船夫一邊搖櫓,一邊引吭高歌,琉衣聽得有趣,忍不住探頭張望。


    看見一張嬌美小瞼好奇地看著自己,唱歌的船夫怎麽會不表現得更加賣力。從底下角度瞧不見琉衣身旁還有人陪伴,熱情大膽的船夫突然間停下搖槳,就停在陽台下,看著琉衣大唱情歌。


    “osolomio,stainfronteate……”一唱,原本手端杯子暍著咖啡的韓宕眉頭倏地一皺,把杯子往盤上一放,一八三公分的身形一出現,原本含情脈脈的歌聲恍若被掐住喉嚨的黃鶯,悠揚歌聲瞬間凍住。


    “你聽——嗯?!”本來還想獻寶要韓宕聽歌的琉衣突然問發現沒了聲音,回頭一看,底下哪裏還有船夫的蹤影。“他怎麽走了?他歌唱得不錯,我還想叫你聽呢。”


    韓宕冷哼一聲。她竟在他麵前稱讚別的男人不錯?!


    “怎麽了?臉臭臭——”


    “你知道他剛在唱什麽?”


    “不知道。”她哪聽得懂義大利文。


    “osolomio,stainfronteate,他在讚詠你是他的太陽,他是在對你傾吐他的情意……”


    韓宕話還沒說完,琉衣就知道錯了,扯著他衣袖撒嬌。“對不起嘛,我不知道,我怎麽會曉得那個船夫會突然這樣子……”


    “好在你沒堅持要叫他回來。”韓宕一邊說話,一邊將琉衣攬進他懷裏。


    兩人四目相對,琉衣當然看得出韓宕滿臉護忌。


    “大醋桶。”她輕刮他臉頰羞他。


    這種話韓宕才不承認。“我隻是不喜歡其他人覬覦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這四個字——教琉衣聽得心頭甜絲絲,她愛嬌地將臉靠近韓宕肩頭。


    韓宕目光落在她粉嫩的紅唇上,最後還是忍下住受吸引地將嘴貼上。


    輕輕地摩挲、觸碰,舌尖輕探著她下唇,然後滑進她唇齒問,與她舌尖逗弄交纏……直到琉衣雙腿發軟地癱在他懷裏,韓宕這才栘開唇辦,改吻著她汗濕的太陽穴,等待她紊亂的心跳逐漸緩和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琉衣突然掉下眼淚。


    “怎麽了?”韓宕低頭審視她臉。


    琉衣抬手擦去眼淚,然後輕搖搖頭。“糟糕了,我覺得我變貪心了。”


    “怎麽說?”


    “你的吻——”琉衣伸手觸碰韓宕唇辦,眸光迷離地低語:“我還想要。不是像剛那種淺嚐輒止,我要更濃烈,可以讓我身體一下緊緊縮起來的那種吻——我還想躺在你臂彎裏,一整夜,纏著要你撫摸我,給我像上次一樣的那種感覺。”


    “會的。”韓宕點頭。“你的夢想絕對實現。”


    “其實我好伯,你對我越好,我越怕。我怕眼前這一切,我將來會再也沒有機會看到。”要來威尼靳見葛諾醫生動手術,是她自己決定的,但總會有某些時刻,她會擔心,萬一結果是失敗呢?


    她的擔心,何嚐不是韓宕的憂慮。


    “其實——”


    “噓。”琉衣不讓他說出口,伸手將他嘴捂住。“我還是堅持要去。雖然我很害怕,但是一想到,如果我不跟老天爺這麽賭一次,我剛說的那些,就真的隻會是一些夢想——我不要,我很堅持,它一定要實現。”


    “既然你這麽說,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他麵朝外頭一撇,問:“我們到外頭逛逛?”


    “好啊。”琉衣將手插在韓宕勾起的臂彎裏,雀躍地問:“要先到哪去?”


    “聖馬可廣場(piazzasanmarco),那裏有個非常漂亮的聖馬可教堂(basilicadisanmarco),包管你會喜歡。”他手一點琉衣鼻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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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尼斯真不愧“亞德裏亞海之後”這封號,一走出門,放眼望去盡是精雕細琢、曆精百年歲月依舊光采耀人的古老建築。


    以聿凱幫他們所租的宅邸為圓心向外拓展,整整三天時間,韓宕帶著琉衣走過許多小橋,看過許多景點。他們在美麗的裏奧多橋(pontedelrialto)逛精品店,上總督府欣賞當今世界最大的油畫——《天國》,爬鍾樓盡攬威尼斯城風光,喂聖馬可廣場上的白鴿……


    此時的他們,就坐在威尼斯特有的貢多拉船上,靠在韓宕身上欣賞逐漸西沈的夕陽。


    遠遠的,傳來船夫爽朗豪邁的歌聲。


    “我發現威尼斯船夫都很愛唱歌,而且歌喉都還不錯呢!”


    韓宕半眯著眼聽了一會兒,然後搖頭,一臉不以為然。“你的耳朵也太不挑剔。”


    “噢!”琉衣轉頭有趣地看著韓宕。;忌思是你有更好的選擇嘍?”


    韓宕隻是用高傲的眼神睨了她一眼,然後轉頭,用流利的義大利文跟船夫說了兩、三句話,船夫聽了,突然回頭朝岸邊吆喝了一聲。


    岸上有了回應。


    一艘載著人的黑色貢拉多緩緩朝船靠近,背著手風琴的樂師一跳上韓宕他們的船,便開始跟韓宕用義大利文嘰哩咕嚕地交談起來。


    裏頭琉衣隻聽懂兩勻——


    樂師問:“canthelpfallinginlove?”


    韓宕點頭。“yes。”


    樂師“嗯嗯”地點了兩下頭,然後拉開風箱,手風琴那帶點憂傷的明亮聲音響起。琉衣好奇地看著樂師,本以為樂師會開口唱歌,結果沒想到,前奏結束,竟是她身旁韓宕開口唱著——


    wisemensayonlyfoolsrushin


    but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shallistay


    woulditbeasin


    if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likeariverflowssurelytothesea


    darlingsoitgoes


    somethingsaremeanttobe


    takemyhand,takemywholelifetoo


    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likeariverflowssurelytothesea


    darlingsoitgoes


    somethingsaremeanttobe


    takemyhand,takemywholelifetoo


    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elvispresley


    韓宕的聲音明亮醇厚,平常講話聲音就好聽,尤其又唱起情歌,更是教聽者為之骨酥肉麻。


    琉衣仰起頭凝視韓宕,唇角含著笑意。隨著歌詞一句句,韓宕唱作俱佳地表現,唱到“river”,就斜眸瞥一眼船邊的大運河,唱到“takemyhand”,他就牽起琉衣的手放在心窩,唱到“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時,他更是把臉貼到琉衣麵前,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她。


    這首貓王原唱的“canthelpfallinginlove”琉衣不是第一次聽,但頭一次覺得,這首歌這麽好聽、這麽動人。


    漸漸的,韓宕的歌聲吸引來其他搭乘貢拉多船的乘客。黑色的船兒紛紛停下,隔著少許距離聆聽他悅耳的歌聲。搭船聽樂師唱歌對威尼斯遊客而言,早已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但樂師伴奏,男人唱歌對女伴示愛,而且還唱得這麽情意動人,倒還真是有史以來第—次。


    一曲結束,韓宕朝琉衣微微一鞠躬。琉衣毫不吝嗇地給予極熱烈的掌聲,船邊其他乘客也是。尤其是與情人一同搭船的女人們,更是忍不住投予琉衣嫉妒的眼神。


    隻是沉醉於彼此凝視中的韓宕與琉衣,才無暇理會身旁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太棒了!歌王,這我這輩子聽過最美妙的聲音。”


    韓宕朝琉衣一睨。她這張嘴,越來越會說話——不過,他喜歡。


    “你之前學過唱歌?音好準噢!”


    開玩笑!唱歌哪需要學。韓宕高傲地昂起下巴。“我高中是吉他社社長。”


    “難怪!嗯,不對……”琉衣警覺。“那你之前不就常抱著吉他跑去唱給別的女生聽?就像電視上演的?”


    “呃——”韓宕表情尷尬了下。這種事,他不能說他沒做過。


    “不、公、平!”琉衣佯怒地拍著大腿。“不準其他男人對著我唱歌,就準你自己唱歌給別的女生聽,抗議、抗議!”


    “那好久了——”


    “我不接受這種理由!”琉衣故意耍賴鬧他。“不然你說,你要怎麽補償我?”


    韓宕想了一下。“除了找男人看著你唱情歌之外,我什麽都依你。”


    他這條但書實在好笑,琉衣忍俊不禁、醋桶就是醋桶,不管是在台灣還是在威尼斯,始終如一。


    “我才沒那麽無聊,我隻是要你答應我,從今以後,不準再唱歌給其他女生聽,你的歌聲是我的,”她伸手碰碰他喉嚨。“貼上標簽了。”


    還說他愛吃醋哩!韓宕白她一眼。“小醋桶。”


    琉衣朝韓宕扮了個鬼臉,笑咪咪地接話。“剛好啊,你這個大醋桶配我這個小醋桶,正可謂‘天生一對’!”


    說不過她,韓宕沒轍地點著頭。“是是是,你說得都對。”


    “好開心噢!比我這輩子作過的夢,還要像夢——”琉衣倚偎在韓宕懷裏喃喃低語。“害我都舍不得睡覺了。”


    “這樣的日子還多著。”韓宕親吻琉衣發頂,一邊輕挲著她臉龐。“我們會像這樣子,永遠永遠,一輩子在一起。”


    韓宕的話敦琉衣心底一抽。她不敢眨眼,隻怕一個不注意,眼淚就又從眼睛裏掉下來,直過好久,才見她輕輕地將頭一點。


    “對,沒錯,我們要永遠永遠,一輩子在一起。”


    貢多拉上了岸,依例韓宕先行,再回頭牽琉衣下船。停靠貢多拉的堤岸隻是一條狹長的小路,琉衣走得顫巍巍,雖然一旁有護欄圍著,可是一想到旁邊兩步遠就是深不見底的大運河:心裏總有些毛毛的。


    上了岸,琉衣還回頭戀戀不舍地多看了兩眼,然後才舉步往前走。


    “你這麽喜歡威尼靳,要不要考慮在這裏買一棟房子?”


    “我們兩個住?”琉衣指指自己跟韓宕。


    廢話!韓宕故意說反話:“不,是買給隔壁老王住。”


    “後!糗我,我隻是問一下嘛!”然後琉衣看看周邊,突然麵帶猶豫。“威尼斯是很美,可是一想到每次出門都得搭船,爬上爬下的,就……”


    “隨你。”兩人朝前定,保鑣就在前頭咖啡座等他們搭船回來。遠遠瞧見前頭有個冰淇淋攤,韓宕轉頭看她。“要不要?”


    琉衣點頭,才剛要說話,韓宕已經幫她補上一句。


    “香草口味。”


    “沒錯!”琉衣拍手。


    琉衣愛吃冰淇淋,所以韓宕每回瞟見路邊有冰淇淋攤,一定會問她要不要來上一球。


    “你在這等我,我馬上回來。”


    買冰淇淋得排隊,韓宕舍不得琉衣久站,總會把她安置好他才一個人過去。等待時他也頻頻回首,每次一瞧見他在看她,琉衣也總會抬手和他揮揮,要他不用擔心。


    “漂亮的小姐,送你。”一名賣花的婦人正在收拾攤位,瞧見穿著白衣白裙,麵容嬌滴滴可愛的琉衣乖乖等待的模樣,突然從花籃裏取了枝含苞的粉紅玫瑰,放在她裙上。放下後,婦人就走了。


    琉衣聽不懂義大利文,但從婦人肢體動作可以看出她的意思。手拿著婦人送她的玫瑰,琉衣低頭一想,突然從口袋掏出一枚硬幣,跑去跟婦人又多買了一枝。


    成雙成對!琉衣喜孜孜地想著,剛好她跟韓宕一人一枝。


    回過頭,剛好瞧見韓宕正伸手接過冰店老板手裏的冰淇淋,她抓緊手上的玫瑰朝韓宕方向走去,就在經過橋邊的同時,遠處突然傳來尖呼聲。


    “thief!(小偷)”


    一陣急促呼吸聲從琉衣身後靠近,琉衣皺眉回頭,還來不及看清楚,男人已經出現在她身後。


    偷竊被人發現的男人慌忙逃逸,見琉衣擋路,他無暇細想就將她往旁邊推。


    “滾開!”


    “啊!”威尼斯巷道極窄,一旁是屋一旁就是水,琉衣瘦小,哪禁得起高頭大馬的義大利男人這麽一推。隻見她腳步一滑,人剛好就從欄杆縫隙間掉了下去。


    韓宕取過冰淇淋一回頭,正好瞧見琉衣失足落水。“琉衣!”韓宕大喊衝來,推開仍圍在冰淇淋攤邊的客人,手裏的冰淇淋早已無暇顧及,隨手一丟,他甩掉腳上鞋子人就往水裏跳。


    咕嚕咕嚕的泡泡直往上冒,突如其來的狀況根本沒留時間讓琉衣反應,在掉進水裏那一瞬間,她竟然隻記得要握緊手裏的花,她要跟韓宕,一人一枝……


    韓宕潛入水底撈起琉衣,在路人的幫忙下將琉衣搬上岸邊,他驚慌地看著已昏厥過去的琉衣,過低的體溫與心跳——天呐!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韓宕低下頭對琉衣做口對口人工呼吸,一邊吐氣他心裏一邊對上天祈求,拜托、拜托——


    “求求你醒過來,琉衣,我求求你——”


    此刻交織在韓宕臉上的,早已分不清是河水還是淚水,他隻是拚命做著人工呼吸,一邊拉開了嗓門呼喚坐在前方下遠處的保鑣。


    “help,強跟阿德,快點打電話聯絡葛諾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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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情況好嗎?”葛諾醫生一從急診室出來,手裏握著兩枝玫瑰花的韓宕,馬立刻跳起來追問。


    但葛諾卻沒對他的問題回答,直接就說:“你們很幸運,我請來的醫療團隊昨晚才剛抵達威尼斯,你必須馬上做決定。”葛諾一邊說話,他身旁一名護士同時遞出一份同意書。


    韓宕取來一看,一下便明白葛諾的用意——他要馬上開刀。


    “琉衣身體負荷得了?”


    “交給我,我會在最短時間內做最好的安排。”葛諾醫生雖是個醫生,但骨子裏卻有著當政客的油滑。他需要琉衣這個病人,哪怕她現在正奄奄一息,說不定根本熬不過手術,他也要想盡辦法把她身體劫開,多加一次他出手執刀的機會。


    如果韓宕“心”之力仍在,一定能從葛諾心裏聽出他的不確定。但問題是韓宕失去了“心”之力,而琉衣也正處危急存亡關頭,也沒有辦法等到聿凱過來,讓聿凱用他的“利眼”好好評估葛諾的承諾是否可信,他得立刻做出決定。


    “好,我簽。”韓宕要來支筆,在同意書尾端簽上他的英文名,然後交給身旁護士。


    韓宕突然朝葛諾跨進了一步,逼著葛諾和他四目相對。“不要欺騙我,盡你最大的能力做這場手術,如果被我發現你有一丁點差錯的地方,我絕對會讓你生不如死。”


    韓宕說話聲音很輕,臉上也沒特別凶惡,但下知怎麽搞的,被這個東方年輕人看著,竟讓年過四十的葛諾,覺得背脊汗毛豎立,不寒而傈。


    葛諾連忙作出回應:“我是醫生,我當然會盡我最大的能力醫治我的病人——”


    “最好。”韓宕眼睛盯著他慢慢地說著:“最好。”


    同意書一拿到,葛諾私人醫院的醫療團隊隨即動了起來。琉衣過來威尼斯之前已從台灣寄出她個人病曆與心髒x光照片,所以現在隻需要再多加照幾張,手術便可以馬上進行。


    大約兩個小時過後,包括葛諾在內一行八個外國人依序進入手術室,坐在門外的韓宕,表情嚴肅地盯著手裏的玫瑰花看。兩枝粉紅色含苞待放的玫瑰久離開水麵,如今看起來已有些無力憔悴,但他卻舍不得丟,因為這是琉衣落水時,仍舊緊緊抓在她手裏的東西。


    他現在什麽都不想,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救活她,救活她……天上諸神,請稱們這一回一定要施展種力,盡力救回琉衣性命。


    “帝釋,現在情況怎樣?”


    “蟠龍五天”中信二第一個趕到。原本與葛諾約定的開刀時間是在兩日後,信二習慣提前準備,所以昨天下午他人已抵達羅馬。一接到琉衣被撞倒落水的消息,他隨即雇了直升機,直接從羅馬飛來威尼斯。


    “已經送去手術室。”


    “這麽快?!”信二吃驚。“她心髒負荷得了嗎?”


    韓宕身體縮了一下。信二這問題也正是他內心的憂慮,葛諾這麽急著要動手術,到底是真有必要,還是勉強行事?


    “該死!”韓宕朝旁邊座椅猛揮一拳。他一向自豪的“心”之力這會兒卻沒法使用,為什麽偏偏就在他最需要它的時候,它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信二沉默地看著韓宕泛紅的手指,那一拳力氣之大,光用眼睛看他都可以感覺到,由此可見韓宕內心之紊亂。


    這個時候,不管說再多安慰的話,都是沒用的。信二目光調向闔起的手術室,邊在心裏祈禱,希望老天能夠網開一麵,別真的就此取了她性命。


    手術時間一小時一小時過去。六個鍾頭過去了,在這段時間裏,聿凱、潘瑟與閻孚三人不知用了什麽方法,競一一趕到了這交通不算便利的威尼靳,足可見他們對韓宕與琉衣的重視。


    五人神情嚴肅地坐在手術室外頭等待,一小時,又一小時的過去,突然閻孚有了反應。


    “有人出來了。”他聞到一股陌生的氣味變濃,幾秒鍾過,手術室大門突然打開。


    韓宕急跳起,下過出來的人下是葛諾,韓宕記得他是葛諾醫療團隊的一員。


    韓宕一把抓住他,追問道:“手術情況怎麽樣?為什麽這麽久還沒有消息?”


    男子一雙眼如兔子般紅通通,他眼睛一瞟韓宕還有他身後四人,他表情突然有些畏縮。“手術的情形,你要去問葛諾醫師……”


    不對勁!聿凱一眼就瞧出男子有事隱瞞,不待男子轉身,他便逼到男子麵前。“你在隱瞞什麽?”


    “沒有……”男子結結巴巴,一句“no”連連說了好幾次。這種反應,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男子就是在說謊。


    沒時間再玩什麽禮貌遊戲,韓宕伸手朝男子衣領上一揪,一下就把男子逼到角落,他渾身散發的那股氣,簡直就像刀一般,銳利得足以傷人。


    “說!”韓宕厲聲喊。


    “你不要激動,我隻是一個麻醉師,刀不是我拿的,我是真的……”


    男子講話越畏縮害怕,韓宕心頭就越發焦慮。如果沒有問題,男子不會怕他怕成這樣——一定有鬼!韓宕揪住男子衣襟的手臂微微發顫,不是負荷不了男人的重量,而是憤怒。


    見鬼的!“心”之力,你到底躲到哪去了?!


    韓宕在心裏怒吼著,但就在這個時候——


    “我一定不能讓他知道,這個刀旱先就不應該開的,那個心髒,根本負荷不了這場手術——”


    韓宕表情倏地一怔,瞠大雙眼瞪視正在他麵前頻頻發抖的外國男子。他“聽”得見了!


    短短幾秒鍾,韓宕就已經從男子心裏,“聽”出事情前因後果,隻見他臉色倏地刷白,雙眸驚愕地瞪大。


    男子吃驚地看著韓宕,不了解韓宕怎麽會突然有這麽怪異的反應。


    韓宕突然用中文說:“我‘聽’得見了。”然後他放開男子衣襟,男子一時不察,差點摔跤。


    韓宕轉過身,其餘“四天”的眸子緊盯著他看。每個人都在心裏問同樣一個問題——“心”之力回來了?!


    “對。”韓宕答完,猛地又轉身抓住打算偷溜的男子。“我要進去手術室,你帶我去換無菌衣。”


    說起來這紅眼睛男子的確無辜,他隻是葛諾從美國請來的麻醉醫師。而他之所以會提前離開,原因也是因為他再也看不下去。葛諾根本就把病人當成白老鼠,那麽脆弱的心髒,多一點強心針或麻醉劑都會要她命,但葛諾卻不管這個,他一再要求男子多打一針,又多打一針——


    男子畏怯地看著看韓宕。這東方男子的表情像似已經看出整件事情的發展,但是怎麽可能……


    “快!”


    “是是——”男子腳步跟艙地帶著他走向手術室另一端。


    約莫十分鍾後,做好全身消毒的韓宕,在男子的帶領下走進手術室。門一開啟的瞬間,在場所有人的思緒全都衝進韓宕腦袋,他閉眼身體發顫,差點就控製不住奔去一拳揍倒葛諾的衝動。


    “麥克,我就知道你會再進——”


    說著話的葛諾頭一抬,愕地瞧見站在麥克——也就是帶韓宕進手術室的麻醉醫師身邊的韓宕。雖然嘴上戴苦口罩,但仍然可看見葛諾眼中的恐懼。


    葛諾喊道:“手術室不是病人家屬可以隨便進來的,快出去——”


    旁邊人隨即轉頭看向韓宕,但隻是一瞬間韓宕就取得了整個手術室的主控權。他來到葛諾身邊,盯著他的眼,用著標準的英語對其他人下指令:“做你們的事。”


    像突然從夢中醒來般,所有人一眨眼後,倏地又將注意力移回眼前手術上。韓宕靜默不語地“聆聽”所有人的心聲,一聽見有人發出疲倦的抱怨,一雙利眼隨即朝對方瞟去,那眼神之冷,比喝雙倍espresso來得提神有效。


    手術的問題點就是——沒有人認為這手術可以成功,連執刀的葛諾自己也沒有信心。還有,大家都已經累了。


    手術已到最後關頭,韓宕麵無表情地注視葛諾已見疲態的縫合動作,一顆顆壓力沉沉的汗珠一從葛諾頭上出現,旁邊護士隨即幫他抹去。手術室裏隻聽見葛諾的吩咐與心電計脈搏的跳動聲,很慢,但還有。最後一點縫合結束,葛諾退開,旁邊副開刀手立刻補位,就在這個時候,心電計突然傳來可怕的長嗶聲——所有人表情一變!


    心髒停止跳動!


    “麥克,快點再打強心針——電擊器、快!”


    “不行!”麥克突然拒絕。“再打強心針是不對的,她身體早就負荷不了,要用別的方式,別的——”


    “心髒都停了,你還在爭這個!”葛諾大喊。


    眼見葛諾與麥克的衝突就要產生,韓宕突然轉向開刀副手,看著他眼睛說話。


    “照你意思做。”


    開刀副手一愕,還沒想出韓宕怎麽會知道他在想什麽之前,他手已開始動作。


    按摩,就像撫著情人的臉般,給子心髒直接的刺激——副手先前曾經在其他手術房看執刀醫師這麽做過,但葛諾卻斥他無稽。


    拜托!拜托!


    韓宕繃著身體注視開刀副手的手,心裏一邊向琉衣喊著話——


    “你一定要醒過來,你答應過我的,不合。丟下我一個人……回答我,琉衣,如果你能聽見我聲音的話,跟我說句話,我知道這時候你一定聽得到我的……”


    韓宕的腦袋充塞許多人的思緒,就唯獨缺了琉衣,一陣冰冷的顫栗突然爬上他的身體。不要,不可以!他不要就這樣結束,不行——


    “這根本不可能——”葛諾見麥克不願打針,他一惱突然自己跑去取藥。“讓我來,一針下去再配合電擊——”


    “不可以——”


    “有了!”護士突然大喊,她手指向心電計。“心髒開始跳了!”


    在場幾名醫師爆出歡呼,韓宕緊閉上眼睛,兩行眼淚突然從他眼中滑出;他剛聽見了,雖然那聲音極輕、極輕。


    “我還在。”


    “謝謝——”


    放鬆的韓宕突然跪倒在地上,他忍不住用手捂著臉,無聲地向老天爺獻上他最深的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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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信二“療力”的幫助之下,琉衣開刀的傷口,在短短下到五天時間內便已愈合,這神奇的景象超出葛諾醫師的理解範圍,他竭力地想要多留琉衣一陣子好好“研究”,但這念頭一望見韓宕冰冷的眼眸,便瞬間蒸發殆盡。


    接下來還有更精彩的事情在等著葛諾。


    琉衣一離開醫院,隔天韓宕便下令要聿凱開始著手接收葛諾私人醫院的所有手續,以德報怨絕不是“蟠龍會”的立會宗旨,更不是韓宕的處事態度。他要以牙還牙,葛諾敢利用他最心愛的女人當白老鼠,那他自然要拿葛諾最寶貝的醫院,好好地玩它一玩。


    當然,還有那名推倒琉衣的小偷。


    聿凱動用義大利黑手黨尋出那名偷兒後,便賦予他全新的“工作”——下水救人。從那一天之後,威尼斯多了另一項傳奇,所有不慎掉下水裏的遊客或居民的地方,都可以看見一名穿著紅色t恤的義大利人,跟著撲通跳下水去。後來有人好奇地問他為什麽這麽熱心助人,那名前偷兒總會一臉苦笑地看著他說:“這是女神的指示。”


    距離手術結束已過兩個多禮拜,琉衣還沒醒來,但韓宕卻一點也不急。並非因為他不關心,而是每天,他都能用他的“心”之力,跟仍處在昏迷狀態中的琉衣交談。


    “還要多久,你才會醒?”韓宕會在心裏問。


    琉衣的心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兩人的對話就像這樣子。


    信二的“療力”隻能愈合原本已有的身體組織,但開過刀割除變性部位的心髒,則不是他所能療愈的。琉衣目前的狀態,就像剛出生的小baby,醒來之後還得長期服藥,持續追蹤,但總的來說,她已經不會再像之前那樣,隨便一激動就會要了她的命。


    “你就不要大為難葛諾醫生,他又不是病人,他隻是照他的常識、他的專業做出當時對他最理想的處置。”


    但韓宕不這麽認為。


    因為“心”之力,他從葛諾心裏“聽”見了許多他沒跟琉衣詳細解釋的醫療秘辛,包括她現在仍然昏迷,葛諾也得扛起大部分責任,若不是手術當時他打了太多強心針劑。


    “不用幫他說情,我就是不喜歡他。”韓宕發誓,在琉衣還沒醒來之前,他絕對不會讓葛諾好過!


    “好啦!我們就不要再提葛諾醫師了,每次一說起他,你的聲音就會繃得好緊——”說到這,琉衣心念突然停下,隻不過下一瞬,韓宕就說話了。


    “我也很想你。”


    他將自己的臉貼在琉衣手背上,一邊撫著她的臉頰一邊喃喃說著:“我跟之前沒兩樣,因為每天都有依你的要求準時吃飯,所以沒有比較瘦、也沒有比較胖。”


    “我感覺不到你,即使可以跟你說話,聽得見你聲音,但定我的身體就定沒有辦法告訴我,你的手摸起來是什麽樣子的,是暖的還是涼的……”


    “沒關係,我會形容給你聽——啊,毅堂鍾聲響了,還記得那個教堂嗎?我們進去過。”


    “當然記得。我還記得我們逛完教堂,你就帶我去搭貢多拉——還唱了情歌給我聽。”


    “wisemensayonlyfoolsrushin.but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不待琉衣要求,韓宕便已低聲唱著。琉衣的心安靜地聽著,一直當最後一句“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唱完,兩行眼淚,突然無聲無息地滑出琉衣閉起的眼眶。


    韓宕伸手溫柔地將它拭去。


    “我愛你。”琉衣的心顫抖地說。


    韓宕閉上眼,將琉衣手貼在他心窩處。半晌,才見他回道:“我等你醒過來,親口對我說出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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