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吹嗩呐的是曾經宮裏吹笙的樂師。


    薑振交代了幾句,這個樂師用力的點了點頭。一旁的獨孤勝聽的嘖嘖稱奇,他沒想到薑振連唱曲都會。


    舞台上的舞姬跳完舞,薑振來到了舞台上,“各位看官老爺,我薑振從入朝為官以來一直看不慣那些官老爺的嘴臉。他們漠視人命,製定的律法殺人卻不用償命。他們將人分為三六九等,你們當中有人雖然家財萬貫,可是就是因為你們是商人,衙門中的一名小吏就能敲詐你們賺取的銀錢。”


    說到這裏,台下的一些商人紛紛低下了頭。


    薑振又抬起右手指向了工廠的方向,“你們都知道李氏集團工廠裏的工人,他們曾經是街頭乞討的乞丐,殺了他們不用受到任何懲罰。如今他們也活成了人樣,也能挺起脊梁走在大街上。我薑振來到這個世上就是來打碎這吃人的世道,讓你們讓他們讓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像人一樣活著。之所以說這麽多是因為今天我要唱的兩首歌與此有關。一首歌是唱給野人的,一首歌是唱給商人的。用這兩首歌來告別我們曾經的舊時代,若是有人膽敢破壞我們的新時代你們應該奮起反抗,在街頭發現這樣的人就將他打倒在街頭,在公廁見到這樣的人就將他扔進糞坑!”


    玉娘此時將吉他拿了上來,薑振背著吉他背在身後,向大門外走去。


    薑振將大g打開,將話筒遞到玉娘手中,玉娘就這樣變成了人肉麥克風架。


    “第一首歌,野人。”


    “沒有選擇進入村落


    所以山裏是我唯一


    唯一得落腳處


    孤星暗火 它伴著我


    是我選擇的生活


    ……


    他們說


    他們說


    是你選擇的生活


    躲在山裏看煙火


    守著那爛泥坨


    不再借世人的手


    替我開脫


    遍野的花骨朵


    也能夠耐住寂寞


    怎麽怎麽那麽像我!”


    薑振唱到像字時,嗩呐之聲響徹全場。


    車子旁邊早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當聽到嗩呐聲時,瞬間汗毛直立。


    這個在大乾專供出殯時用的樂器直擊人們的心靈,再想到歌名野人。仿佛使他們看到了成千上萬的野人倒在了墳墓裏,上麵還有一些大人物在指著屍體,他們說,他們說,是你選擇的生活!


    玉娘想到自己也曾是奴籍,雖然比野人要強,但也沒強到哪去。聽著薑振穿透人心的聲音,眼睛微微發紅。


    曾經的薑振在他眼中是個沒錢付賬的窮書生、是個極具才華的詩人,是殘暴嗜殺的大官、是愛盯著自己胸口的浪蕩子、是手握全國兵馬的大元帥、是自己的東家,而此時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仿佛度上了金身。


    獨孤勝看著薑振,眉頭緊皺。作為一個統治者,他想的更多。若是薑振是一個造反者,憑這一首歌再配上煽動性的演講,完全可以聚集數以百萬計的野人奴籍為他賣命。加上他的可以製造摧城拔寨的利器,登高一呼喊出張角的口號‘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若是錢糧充足,這天下很有可能將歸於他手。此時的薑振在玉娘眼裏可能是聖人,可是在獨孤勝的眼中,薑振如同一個從地獄爬出的惡鬼,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他。這樣的壓迫感,與當時在廣雲道邀請他觀戰時如出一轍,讓他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


    是啊,他怎麽能有還手之力。強大如齊國,二十日就淪陷了一道,若是沒有二改拖累大軍的速度,一個月薑振就能打到大正城,兩個月將占領齊國全境。與這樣的人同處一個時代,是他獨孤勝的不幸。從薑振踏入乾國朝堂的那一刻,其餘三國的喪鍾就已然敲響。


    在人群中間,曾經山裏的野人全都流著淚聽著。他們之前聽過別人說二改是薑大人提出來的,如今又聽到薑大人為他們唱了歌,內心感動不已。


    一首歌唱完,薑振長出了一口氣。


    “這首歌送給舊時代的野人。下一首歌違章動物。”


    “我目睹街角的蝴蝶飛上了青天


    要上訪青天大老爺


    相關衙門提出了一些指導性意見


    街坊玩命傳播真相與流言


    賣紅薯的姑娘想在學堂門前擺攤


    那不可以沒錢


    也不可以不賠笑臉


    有點小權的


    時時刻刻都想用上點小權


    而有大權的


    腦子壞了才和你站在一邊


    一群高貴氣質的差人在處罰違章動物


    她一身塵土在街角迷了路


    ……”


    雖然人們不知道紅薯是什麽,但是他們能聽出來應該是一種小販販賣的商品。


    這首歌不光是唱給路邊的小販的,就連那些大商人也感同身受,站在角落的汪富深深的共情了。曾幾何時自己京城乃至全國,那都是富可敵國。從他去了香膚玉的鋪子被李陽照抓到了東宮的那一刻,命運的齒輪就開始轉動了。家裏的銀子一箱箱的運到了東宮,被薑振安排的都是掉腦袋的差事,而他卻也隻能笑著應下來。他不可以沒錢,也不可以不賠笑臉。此時的薑振在別的商人小販眼裏可能是救世主,可是在汪富的眼裏,薑振虛偽至極。


    獨孤勝看著穿著華麗的人紛紛激動,他知道這些商人的心也歸於一處了。這一刻的薑振完全具備了造反所需的所有要素,人、錢、糧,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民心。


    獨孤勝內心隱隱猜測,自己從來到京城是否每一步都是薑振設計好的?從昨日聽到的城外的炸雷之聲,到今早的李氏集團簽合同。從工廠內看到的工人識字,到現在的兩首歌。


    歌曲唱罷,薑振緩緩開口:“各位看官老爺,今日我還有客人要陪,就不多唱了。”


    “再來一首!”


    “是啊薑大人,還沒聽盡興呢!”


    “天色還早再來一個吧!”


    “薑大人,我兒子在前線,他還活著麽?”


    聽到這話,薑振離開的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了街對麵的人群,朗聲道:“兒子在前線的是誰?上前回話!”


    一名滿臉皺紋的老漢走到薑振麵前。


    薑振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冊子,看著老漢道:“目前北伐一軍所有陣亡人員是五千四百三十二人,這些人的名字都記在這個本上。老人家,您兒子叫什麽,我看看有沒有。”


    “孫有福,京城人士。”


    玉娘連忙拿著一個燭台照明,薑振翻開記錄京城人士的那幾頁開始找孫有福的名字,翻到最後也沒有。


    薑振笑道:“老人家,您兒子還活著。”


    老漢笑道:“活著就好,活著就好,俺家就剩這一個男丁了,若是他死了俺家就絕後了。”


    薑振皺眉道:“老人家,家中獨子不在征兵範圍內,是否是京兆府強製征召孫有福入伍的?若是其中有何冤屈盡管道來,我替您做主。”


    老漢連忙道:“不是不是,我大兒子染了肺疾,怕是沒幾天了,他也沒留個後,若是小兒子戰死了就真成絕戶了。”


    薑振眉頭舒展,對著玉娘道:“差人將鄭端叫來,我在甲一包房等他。”


    “是,東家!”


    薑振對著老漢道:“老人家,您隨我進春花樓,您大兒子的病我一會讓人看看,若是能治,孫有福我就不讓他回來了。若是真治不了,我便讓孫有福提前退役,我大乾民國不允許有絕戶的軍屬!”


    “那就多謝薑大人了!”老漢連忙鞠躬行禮。


    薑振側過身子拖住老漢的胳膊,“老人家,您向我這個小輩行禮,我是要折壽的。萬不可如此了。”


    老漢站直身子行了個大乾軍禮,“原京城駐軍白虎營孫昌,多謝大元帥!”


    薑振瞬間立正站好,同樣行了個大乾軍禮,“大乾民國兵馬大元帥薑振,見過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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