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確信我這一生是第一次跑的像現在這麽快,腎上腺素的飆升讓我自己踩過地麵的觸感是如此輕盈,我幾乎像是低空飛行一樣引著暴龍,在夜晚的博物館之中奔逃。


    手電筒的燈光由於我右手的高頻擺動而搖曳著,在搖曳的燈光之中,我駭然發現前方的樓道上居然有兩隻腔骨龍正在蹲守著。


    如果隻需要麵對這些瘦長的食肉動物,我還不需要如此擔心,但一聯想到它們有可能阻礙我前進的步伐,讓我被身後的暴龍追上,我的心髒仿佛瞬時墜入了冰窟。


    當然,我平安無事。


    因為就在我感到死亡近在咫尺的不真實感的時候,那兩隻腔骨龍奸詐地搖晃著的腦袋突然從頸椎上脫落下來,我定睛一看才發覺插在它們寰椎上的箭矢。


    箭矢?


    緊接著出現在我眼前的是薩科法,她正丟下手中的美洲土著短弓(大概是從人文區拿來的),翻過欄杆越到樓道轉角處,一手抓住一隻腔骨龍的脖子,分別將它們的身體在牆壁上磕碎。


    “e on!”她鎮定自若地衝我喊道。


    我兩步做三步跨上台階,從薩科法身邊閃身而過,確認我經過以後,薩科法轉過身,她的長腿讓她輕而易舉地跨過多級台階,矯健地奔到我前麵,緊隨在我們背後的是暴龍,因為狀態是骨架,經過進化所指引的骨骼錯位,它也能夠擠過相對它而言如此狹窄的樓道,追到我們的身後。


    追擊仍未停止,那就說明利伯拉的工作沒有完成。


    我跟著刻意放慢了腳步的薩科法,她的尾尖在眼前晃動,我們現在正在盡量拖延時間。短暫的失神之中,我們已經衝進了一個較新的展館。


    在那之前,我簡短地通知了一下薩科法這裏陳列著什麽展品。


    聽了我的匯報以後她也沒有表現出什麽負麵情緒,而是用簡單的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在衝進展館前,我們都稍稍減速,準備迎接一個新的麻煩。


    什麽麻煩呢?


    世界上最大的陸地動物之一,梅氏巴塔哥巨龍。


    我在剛剛減慢了腳步的時刻,突然感覺到一股力量從我的後背和腿彎處襲來,這令我被橫在空中,然而還是在以極高的速度前進。過了一會我才反應過來,薩科法將我抱了起來,扛在她的肩膀上。


    “你能理解吧。”她的聲音沒有什麽開玩笑的意思,我明白她是擔心我的體力不足以安全闖過下一關。


    “能。”我隻能如是說。


    這個動作讓我分明地看到背後暴龍猙獰的口齒,然而由於薩科法不需要等我,已經能夠用出全速奔跑,因此那副口齒也正在逐漸地遠離我。


    這頭巨龍的尾巴在我們進入的第一刻就橫掃過來,它恐怕早就等待著我們的抵達。哪怕展廳的規模並不算小,這頭超過三十米長的龐然大物還是將展廳塞的滿滿當當,它的頭部在遠在展廳另一邊的出口回望著我們。


    薩科法的雙腿將她蹬離了地麵,她的尾巴左右揮舞了一下,不可思議地讓她在巴塔哥巨龍的尾巴上保持了平衡,而這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尾巴又成功阻擋了暴龍前進的步伐,趁著這短暫的混亂,薩科法兩三步跨跳上巴塔哥巨龍的骨盆,隨後將我從肩膀上放下來,用雙手橫抱在懷裏,從巴塔哥巨龍的背上一躍而下,短暫的失重感讓我有些不適,但在我察覺到的那一瞬間,薩科法正抱著我快速從巴塔哥巨龍彎曲的脖子底下衝過去,它往下伸來阻攔的脖子依舊慢了一步。


    她如同一輛自主行駛的高速賽車,在博物館光滑的地板上疾馳,而我就是那個手足無措的駕駛員。


    “我要把你放下來囉。”她這麽說著,像擺弄一隻小貓一樣把我從橫抱改為從側麵提著,逐漸讓我的雙腳靠近地麵,在我掌握了速度開始跑起來的時候,她鬆開了手。


    “前麵還有什麽?”


    “前麵是古哺乳動物展廳和鳥臀目展廳,然後我們可以走一條新路回入門大廳。”


    “那就是說回去幫托羅他們的忙……不錯,你是提前計劃好的嗎?”


    “我沒想到你會來,我以為會是利伯拉來陪我。”


    “我不怎麽喜歡找東西。”她利索地答道,“跟緊了,智人。”


    我跟著薩科法極速過彎,衝進古哺乳動物展廳,停留在這裏的大多是比較笨重的大型食草動物,而且比力量它們還不一定占優。但如果被它們攔住以後讓5027追上來,那樣麻煩就大了。


    此時,它們似乎就做著這樣的打算。


    嵌齒象、鏟齒象與乳齒象組成的防衛牆高高地豎立在我們麵前,但我卻沒有感覺到薩科法的減速。


    “做好準備。”她伸出手揪住我的後衣領,把嘴湊在我耳邊低語道。在我反應過來以前,她後移重心,挺直腰杆,將我從地上拎起來,我看到的是她唇間緊咬著的顆顆尖牙,和她目光中燃燒著的奇異的激情。我像一個鉛球一樣被她向斜上方猛然擲出,我的整個身體打著旋在空中飛過,掠過三頭大象光滑的頭骨,在那頭暈目眩的短暫時刻,我對薩科法的印象僅僅剩下舞動的黑色大衣。


    她首先起跳,雙腳在最左側的嵌齒象的象牙上蹬了一下,借力高跳,在扭轉身體向我彈射過來的時候順勢掰下了乳齒象的一根象牙。


    旋轉的感覺停止了,她有力的左手抱住我的腰,讓我跟隨著她的節奏一起運動。


    我與她共同麵對著下方數目眾多的食草動物,而那時,乳齒象的象牙正卡著她的虎口轉過兩圈,在她落地的前一秒,向著她麵前的那些骨架橫掃過去,以雷霆萬鈞之勢將那些骨架全部擊破。


    她穩穩當當地落地,左手輕輕放開我,為了卸力而彎曲的雙腿此時正伸直站起,“跟上。”


    當然,我隻能聽她的。


    之後的幾個展廳,幾乎都是相同的程序,這位冷靜、幹練、細心的強大獵手,就以同樣的方式帶我衝破重重阻撓,在我們打破無數阻礙回到了入門大廳的時候,多少都短暫地愣了愣神。


    幾乎被渾身上下流淌出的血液完全染成黑色的托羅正在那裏等著我們,冰冷的殺意從他眸子的深處滲出,包裹著他周圍那些快速恢複原狀的骨骼,然而此時此刻,格蘭迪和路易斯早已倒在他的腳邊了。


    “托羅,我們回來了。”薩科法一腳踹開大門,向托羅打了個招呼。


    “好。”這是他的回答。


    “嗨呀,我們可總算把您盼來了,艾伯塔小姐!”格蘭迪如釋重負地長歎一聲。


    薩科法瞥了一眼滿地的碎片,踏著它們快步走到托羅身邊,在他的肩膀上親熱地拍了拍,“嘿,小夥子們,不介意我用‘同生共死’這個詞吧?”


    “你太浪漫啦,薩科法。”格蘭迪哈哈大笑。


    跟隨在他們身邊的是我,而我手裏,則是剛才路上隨便抄來的一根腳手架鐵棒。


    “智人先生也要加入?”格蘭迪興趣盎然地問道。


    “我可不像你除了打嘴炮什麽也幹不了,我還四肢健全。”


    剛才經過的幾個展廳裏吸引的骨架全部從非洲動物展廳的門裏聚了過來,與地上那些正在複活的骨架一起,形成了包夾之勢。


    “利伯拉在哪裏?”托羅忽然再次開口,他看向薩科法。


    “別擔心了,她在蜥臀目大廳。”薩科法輕鬆自如地揮舞著手中的象牙,最終保持一個向前戒備的姿勢,“好啦,現在,讓我們同生共死吧!”


    隨後,最後一波戰鬥開始了。


    我把路易斯從地上拉了起來,把已經甩的破爛不堪的重龍尾巴費力地抱起來,塞回他的手裏,現在他防衛著一個單獨的方向,格蘭迪會通過頭部的動作提醒他攻擊的方向,如果還有沒有解決的敵人會交給我來幹掉。


    托羅和薩科法自然不用多說,這一對從默契與實力上來說都無可挑剔的搭檔將會提供完美的防守。


    短短幾分鍾的戰鬥,感覺起來仿佛是無盡的。不斷地攻擊,不斷地防禦,躲閃,來不及茫然無措,隻有被本能刺激起來的求生欲望。我在那之前甚至都有點遺忘了該如何使用棍子,所幸的是,在我握起棍子,並且用它砸向那些骨架的時候,我很快就回憶起了該怎麽用它來戰鬥。


    不知道是枯燥還是麻木,也無所謂是瘋狂還是恐慌。


    我盼望著這一切的盡早結束。


    幸運的是,我的等待持續的並不久。


    就在某一個看似並不重要的瞬間,在暴龍與大象們的骨架擠進了大廳的時刻,在薩科法用象牙捅穿一隻雷獸的頭骨的時刻,在托羅掐著一隻腔骨龍的脖子將其摔碎在地的時刻,在路易斯甩出的鞭子被一隻鑿齒鱷的單獨頭顱閃過,而我揮起棍子捅向它的時刻,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僅僅眨了一次眼睛,在昏暗的大廳中圍攻的骨架都消散了。


    異特龍與重龍的骨架依舊擺出對峙的姿態,幼崽依舊依偎在母親的身邊。


    剛才博物館中的一切嘈雜,包括骨頭碎裂的聲音、武器揮舞的聲音,彈指之間沉寂了下來。這突然的和平反而令我們措手不及,我首先抓住了路易斯的左手,輕輕撫摸了兩下,示意他現在已經安全了。


    薩科法首先召喚出了自己的爪牙,接著召喚出了本體,這幾步都十分順利。


    隨後她給利伯拉打了個電話,“小利,你找到了?”


    聽到電話另一頭的回答以後,薩科法垂下眼睛,感歎一聲:“是啊,我們都安全了。”她很快脫離了戰鬥中的興奮狀態,沒有顯露出過多的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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