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王,陳芝豹。”


    黑暗中,那道朝著陳芝豹走來的人影,悠悠開口道。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陳芝豹本能的警覺轉身。


    “沒想到,表麵上順從離陽的廣陵王,背地裏竟依舊是北涼人。”黑影戲謔一聲,腳下不急不慢。


    “顧劍棠!”


    陳芝豹虎目一凜,體內氣機悄然運轉。


    從對方此刻的話語,陳芝豹不難聽出,自己剛才小院裏的言行,皆落入了眼前之人的眼耳之中,而對方的身份,更是離陽重臣,顧劍棠。


    想來顧劍棠會跟蹤自己,應是因為氣憤今夜,皇帝將他的三萬虎衛強搶賜予了自己,因而心生了怨恨,故而一路尾隨,想伺機報複,卻沒想聽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東西。


    陳芝豹內心轉念一想便明白了,顧劍棠為何會出現在此。


    而自己為何會連被跟蹤都沒發現,他則將原因歸結於,今晚聽到的那個關於徐鳳年的消息過於震驚,才倒是心神有了鬆懈,這才沒能及時發現身後跟著的顧劍棠。


    “不行,我的身份好還不能暴露,很多事都還沒開始,顧劍棠,必須死!”


    陳芝豹接受張巨鹿的邀請,放棄北涼的一切,走馬上任廣陵王之位,本就是為了薑婻的複仇大計。


    倘若他此時因顧劍棠的舉報而提前暴露,那薑婻的謀劃不說功虧一簣,也絕對會元氣大傷,艱難千萬倍。


    所以。


    陳芝豹深知,目前自己的身份還不能暴露。


    既然如此,那便隻能......


    幾乎隻是瞬間,一股濃烈的殺意便從陳芝豹體內升騰而起。


    緊接著一道寒芒閃爍。


    一柄閃爍著猙獰凶光的白銀長槍,便驀然出現在陳芝豹手中。


    白馬銀槍梅子酒,縱橫天下無敵手!


    此刻被陳芝豹緊握在手的,便是他的兵器,梅子酒!


    看一眼眼前,手握銀槍,渾身殺氣騰騰的陳芝豹,顧劍棠臉上的冷笑更甚幾分。


    “這便是你陳芝豹的梅子酒?”顧劍棠臉色猙獰的嗤笑了一聲。


    整個人竟沒有絲毫的緊張神色,仿佛對麵陳芝豹對他造不成一丁點的傷害一般。


    如今的陳芝豹,在薑婻的捶打下,早就已達半步儒聖境界,若不是差點機緣,恐怕早就邁入儒聖境界了。


    而顧劍棠,作為天下集大成的刀法宗師,一身實力也已經到了驚人的大指玄境,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也能晉級大天象境。


    按道理,盡管他是半步大天象境,但麵對半步儒聖的陳芝豹,不應該這般如此看輕才是。


    顧劍棠的風輕雲淡,毫無疑問也盡數落在了陳芝豹眼中。


    武者相爭,最看不慣的便是這種滿不在意的態度。


    無論境界實力相差多少,武者爭奪,都希望對手能給予自己足夠的尊重。


    可是如今,顧劍棠的態度這擺明就是沒把他陳芝豹放在眼裏嗎。


    轟!


    一聲悶響從陳芝豹腳邊響起。


    隻見他右腳猛地一踹,將身旁一塊巨大的石頭,朝著對麵的顧劍棠猛的踹了過去。


    “哎,我不是來打架的。”


    眼看對麵的陳芝豹一言不發提槍便刺,顧劍棠也有些懵了。


    回想一下方才自己的表現,他記得自己從始至終都是麵帶微笑,而且還很友善的稱讚了他的梅子酒,可對方怎麽還上來就捅呢?


    “北涼人,素質真低!”


    顧劍棠輕易躲過陳芝豹的憤然一踢後,開始自我反應了一陣,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


    “不打?”陳芝豹愣了片刻,“不打架,那你賤嗖嗖的笑什麽。”


    顧劍棠:???


    王德發可!


    聽到陳芝豹的話,顧劍棠下意識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還算俊俏的臉。


    “誰賤嗖嗖了,怕你誤會,我可一直都在保持友善的微笑。”


    陳芝豹:???


    友善....微笑!


    陳芝豹懵了。


    這大晚上的,跟了自己一路,甚至還不惜聽牆角,就是為了讓自己覺得他友善。


    是他有病,還是自己有病。


    此刻的陳芝豹,突然發覺自己的腦子似乎不太夠用了。


    這個世界,似乎變得奇奇怪怪的。


    盡管顧劍棠說自己並無惡意,但陳芝豹卻並未放鬆警惕。


    畢竟這可是關乎後續大計的事情,由不得他有半分鬆懈。


    “我知道你並不是誠心歸順。”顧劍棠輕笑著,“當然,我也不是。”


    此話一出,陳芝豹怔住了。


    任誰說他對離陽不忠,陳芝豹或多或少都可能會猶豫一下。


    可唯獨眼前這位,曾替離陽平定春秋戰亂,一舉助推皇帝登基的老臣,陳芝豹實在不敢相信他會背叛離陽皇朝。


    “我知道你不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過於驚世駭俗,於是顧劍棠又趕忙開口解釋道:“我為離陽立下汗馬功勞,可這些年,離陽是如何對我的,看上去是留於太安天子腳下,享受無盡榮華,可我顧劍棠身為一名軍人,身為一名武夫,要的不是狗屁榮華,我要的是戰爭,是無盡的戰鬥。”


    顧劍棠說到最後,聲音幾近於沙啞。


    似乎想要將他心中這些年積攢的怨氣,在此刻全都釋放出來一般。


    “天下初定,我顧劍棠尚有虎衛二十五萬,可如今呢,手下弟兄十萬不足,今天更還被那老皇帝當著我的麵砍去三萬,連部下軍士都護不住,我還配叫什麽大將軍。”


    聽著眼前之人痛徹心扉的講述著自己的傷心事,陳芝豹緊握梅子酒的雙手不由得稍稍鬆了一些。


    突然,顧劍棠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了一句,讓陳芝豹一輩子都不可能會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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