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婻閉上眼睛,雙手撐在另一柄寒月上。


    經過與拓跋菩薩這一戰,他領悟了很多東西,也明白了很多東西。


    武道維艱,術無盡頭,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薑婻如今的實力,或許在年輕一輩中確已可稱第一人,但江湖之大,不知有多少千年老怪,僅憑這點實力,終究還是淺薄了些。


    這會兒。


    兩人對轟的山林旁。


    一名年輕女子身騎一匹老瘦黃馬而來。


    女子雙瞳異色,一紫一紅,神色異常冰冷,渾身戾氣縈繞,宛若一尊魔頭。


    她高坐馬背,來到癱坐的兩人麵前後,身體朝著薑婻方向微微前傾,譏笑道:“學本宮破皇城,還以為有多大能耐,原來也是個繡花枕頭。”


    “得,原來是來了個祖宗!”


    初見馬背上少女時,薑婻心中還有些感動與欣喜,覺得那少女竟能不懼生死來尋自己。


    可當薑婻看清少女異色的雙眸時,原本火熱的心,瞬間就死絕了。


    洛陽!


    白衣洛陽!


    可不是嘛,如果是她,定然不會穿這種如同縞素的白衣。


    她說過她喜鮮豔,紅黃藍都可,尤愛淡黃。


    再看如今,一襲白衣勝雪,臉色冰冷,雙眸異色,身上殺氣騰騰,哪有少女半分的可愛清純模樣。


    “看到我,你似乎很失望?”


    馬背上的女子眉頭一挑,聲音帶著些許戲謔之意。


    咳咳!


    “未有。”


    薑婻劇烈咳了幾聲,艱難吐出兩個字。


    “嘖嘖嘖,真是可憐,胛骨碎裂,肋骨也斷了不少,很疼吧。”


    馬背上的少女似乎對於挖苦薑婻很感興趣。


    出現這麽久,也不見她有任何動作,既不救人,也不殺人,就隻是這麽俯身前傾,與薑婻說著一些沒有半點營養的話。


    關鍵是薑婻還不敢不回應。


    鬼知道麵前這個瘋子會不會突然不高興,突然就舉劍了。


    馬背上的女子伸手撩了撩掉落耳旁的發絲,對著薑婻輕聲開口:“做個交易?”


    薑婻:???


    不需要她繼續往下說,從她的表情與眼神中,薑婻已經看出她所謂的交易是何內容了。


    “我替你殺了他,你替我殺了她,可好!”


    果不其然,這個女瘋子又開始了。


    用一個黃寶妝換一個拓跋菩薩。


    這筆買賣對於一個被拓跋菩薩打成重傷的人來說,絕對是血賺不虧的買賣。


    可是......


    “我拒絕!”


    薑婻沒有任何的猶豫,當即便拒絕了洛陽的交易。


    “為何?以如今的情形來看,這買賣對你百利無一害,你可知道,即便你拒絕我也可以同他交易,先問你,隻是因為你們關係比較好而已。”


    洛陽的聲音滿是譏笑。


    她說的確實沒有錯。


    如今的情形,自己與拓跋菩薩都動彈不得,在她洛陽麵前,基本與死人無疑 。


    她優先與自己交易,確實是看在自己與黃寶妝關係的麵子上了。


    洛陽繼續戲謔道:“或許,她也希望用她的命換你的命呢?”


    不論洛陽是與薑婻交易,還是與拓跋菩薩交易,如此看來,黃寶妝今天顯然是必死的。


    那既然都必死,似乎用她的命換一個薑婻的命,也挺劃算的。


    聽著洛陽的話。


    薑婻陷入了沉思。


    看著陷入沉思的薑婻,洛陽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臉上更是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半盞茶後。


    “看樣子你還是不忍心下手,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去與他交易,雖然我也不太喜歡他。”洛陽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很是清冷。


    “倘若他死了,是不是你就沒法與人交易了。”


    就在洛陽準備調轉馬頭時,薑婻的聲音幽幽傳出。


    聞言,洛陽有些詫異的看了看還癱坐在地上的薑婻,怎麽都看不出他還有什麽力氣能去與對麵的拓跋菩薩搏殺。


    “沒有回答,那便是默認了。”


    說完,薑婻身體猛地站起,右手在地上的古劍胸臆劍柄上輕描帶過,瞬間再次化作一道流華,朝著對麵癱坐在地的拓跋菩薩刺了過去。


    薑婻剛才看似在糾結沉思洛陽提的交易,其實是在全力催動自己的至善長生功恢複體內的傷勢。


    這麽多年來,長生功一直都是薑婻的最終底牌。


    隻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便可通過長生功迅速恢複過來。


    此時,雖然時間尚短,但肩胛處碎裂的骨頭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氣力也恢複了不少。


    “嗯?倒是有趣。”


    如此短的時間內,薑婻便恢複了行動力,這倒是讓洛陽也有些震驚了。


    眼看著薑婻的長劍就要割過自己的喉嚨,拓跋菩薩也不知從哪來的氣力,竟也掙得瞬間一躍後跳數丈遠。


    看了眼對麵的一男一女,他也知道今日報仇是不可能再報得了,當即便沒有任何遲疑,轉身便躍入了山林的黑暗之中。


    “逃...逃了?”


    看著果決離去的拓跋菩薩,薑婻有些傻眼了。


    這位北莽的拓跋軍神,居然直接逃了!


    ......


    看著拓跋菩薩逃竄離開,薑婻雙腳一輕,重重癱坐在地上,渾身如同散架了一般。


    這場耗時兩天之久的持久追殺與被追殺的戰爭,就這樣以拓跋菩薩落荒逃竄而結束了。


    薑婻的視線開始模糊,如同一條脫了水的大魚,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別過頭盯著馬背上的白衣女子說道:“這下,你的交易便又無人與你做了。”


    女子眉頭輕挑,作勢就要賞他一掌,不過瞧見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突然間又有些不屑於做這種趁火打劫的事情。


    薑婻癱倒在地,緊繃的心神瞬間一鬆,口中烏黑鮮血大口大口被噴了出來。


    剛才強抗拓跋菩薩那一劍,他確實受了不小的內傷,此時的五髒六腑還沒能得到半點恢複呢。


    馬背上的白衣女子見狀,輕輕搖了搖頭,翻身下馬,來到薑婻身旁,伸手在薑婻身上幾處竅穴上輕點了幾下,算是替他止住了體內竄進的凶猛外勁,而後依舊聲音清冷說道:“此等買賣都不做,你當真是個蠢子。”


    臉色慘淡的薑婻苦笑一聲:“她不是用來做交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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