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的驟然出聲讓一人一鬼都要驚呆了,俞白更想哭了,他神經兮兮地看著四周,“教授,您在跟誰說話啊?”宋祁麵無表情,“我自言自語。”“啊?”俞白聲音都在抖,“教授,您怎麽了,別嚇我啊。”比起鬼,他更害怕病情惡化的教授。慕繆收起好奇的目光,離解剖台遠遠的,嘀嘀咕咕著,“好可怕啊,我還以為他在跟我說話呢,所以他的病症是精神分裂?”“不是,我有癔症。”宋祁一絲不苟地糾正他的說法,“既然是我臆想出來的,就不要吵,乖乖待著。”慕繆:“……”俞白:“qaq!”慕繆故意飄到了另一邊,而宋祁的視線一直跟著他,慕繆不信邪,又飄到他麵前,一人一鬼對視著。兩人像是都不服輸似的,誰也沒有率先移開視線。宋祁這時才發現他臆想出的小鬼魂有一雙分外清澈的眼睛,墨色中摻雜著少許綠色,顧盼之間才顯出一二,神秘而瑰麗。001捉摸不透,【這人是有精神病還是真能看到你?】【有病吧。】慕繆發動他的小腦袋瓜想,【他是法醫哎,要是真有陰陽眼大可以直接問鬼魂殺害他們的凶手,也不會來幹這個技術活了。】001一想也是,難得慕繆能想到這方麵。宋祁眼簾低垂,“別打擾我做事,一邊兒待著去。”慕繆乖乖應答,“好哦。”然後飄到窗戶邊上,趴在窗台上去外麵的絢爛多彩的夜色。001匪夷所思,【你回答他幹嗎?】慕繆語氣理所應當:【因為我很無聊啊,剛好他得了癔症,和他臆想出來的人說話,實際上也是一個人自言自語。】【幹脆我應一聲,就像是我們都有人理一樣,多好啊。】001無語:【……你真閑出病來了。】沒了慕繆眼巴巴盯著,宋祁也能專心做他的事,他下刀極穩,如同程序設定的機器,每一步都準確到極致。隻是在鋒利的刀刃劃破肌膚之前,宋祁不禁向慕繆看了眼。慕繆表現得非常平淡,他甚至都沒看,專心致誌看著雲城的燈光展,小嘴驚歎地微微張大,“好漂亮呀。”宋祁眼皮一跳,他真是魔怔了,竟然會將一個虛幻的存在當成真人。他取樣了傷口附近的組織皮膚,正準備檢查“慕繆”身上有沒有其他傷口,餘光瞥見俞白也在期待地盯著這具身體。俞白正觀摩宋祁的手法,順帶欣賞這具少見的少年型的大體老師,驀然敏銳地察覺到危險的視線。他一抬頭,和宋祁來了個長達半分鍾的對視。繼宋祁主動曝出他有精神疾病這件事後,俞白對他的畏懼更上一層樓,“呃……教授,怎、怎麽了?”為什麽要用那種老婆被覬覦的敵視眼神看著他?俞白欲哭無淚,後悔今晚和師兄換班來了這裏。這邊的動靜引來了慕繆的注意,他飄回解剖台邊,看了看他鬆垮垮的褲子,那雙如同黑夜熒光般的眸子看向宋祁,“你要扒我褲子了嗎?”宋祁:“……”難道他內心是個很開放,或者很奔放的人嗎?不然他怎麽會虛構出這樣的鬼魂來?慕繆完全沒把這具身體當做是他的,沒覺得別扭,並且這件事本來就是宋祁應該做的,他都做鬼了,也不必維護他的人權了。他還擔心宋祁放不開,寬慰道:“你別多慮,我把我脫光了我也沒有意見啦,我都懂的。”檢查屍體是法醫應該做的事,也是他們的工作,慕繆表示理解,對著麵色僵硬的宋祁笑了笑,飄回窗戶邊繼續看夜景。單純的小鬼魂哪知道這句話還有別的,成年人才懂的含義。宋祁深吸一口氣,他無法相信他竟然調戲了,還是他幻想出來的人。俞白見宋祁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停留在一個很是微妙的表情,他這輩子都想不到他這位麵癱教授能做出如此豐富的表情,然而下一秒,宋教授開口了。“你,出去。”與趕走方淩未他們的話就差了個“滾”字,但他的語氣已經補充了這個詞。俞白放下手中的東西,對著解剖台上的屍體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而宋祁連這個機會也沒給他,抄起椅背上的白布蓋上了“慕繆”的上半身,連垂在半空的手也塞進白布裏。俞白黯然地走出門,剛要關上門就看到匆忙趕來的方淩未。方淩未皺著眉,身上的低氣壓很重,仿佛壓製著怒火,“讓你教授停下手裏的事,裴諾家裏人來要屍體了,他們不同意屍檢。”慕繆得知這個消息很驚訝,他看著方淩未輕柔地打橫抱起他,放進裹屍袋裏,放在推車上。宋祁眉頭皺著,“怎麽回事?”“裴家來了人,說裴諾的死跟這次案件無關。”方淩未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看了眼“慕繆”白淨的臉蛋,“他們說是裴諾自身不檢點,被他的那些情人報複,死得不體麵,不能宣揚。”宋祁抓住一個重點,臉色古怪,“那些,確定不是那個情人?”方淩未眉心緊鎖,“他家裏人那麽說的。”慕繆震驚地睜大眼,慌張地辯解,“瞎說,我才沒有很多情人呢,明明一個都沒有,這些人怎麽能胡亂編排人呢?”他很委屈,一來就被扣上個大帽子,任誰也不會開心。並且他也了解裴諾的人生過往,這個男生就是個妥妥的小可憐,一出生就被父母拋棄在孤兒院門口,小家夥性格怯弱,在孤兒院這個競爭激烈的環境中隻會退讓。長期缺衣少食導致他身體孱弱,或許是否極泰來,裴諾兩歲時被沒有後輩的裴家領養,過了半年幸福生活,裴家就迎來了屬於他們的男孩子。裴諾的地位一落千丈,有著少爺的頭銜,卻是下人的地位。慕繆對他的家人沒什麽好感,特別是總是欺負他的裴家兒子,他名義上的弟弟裴青野。從裴諾的記憶裏可以看出這個男生被裴家養的非常驕縱,目中無人,更不把他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哥哥放在眼中。在他們還在一個高中時,裴青野就喜歡指示裴諾做事,買水買飯,跑腿之類的事全是裴諾去做,他也不承認裴諾是他的哥哥,裴青野的小弟至今還以為裴諾也是跟他們一樣的狗腿子。慕繆越想越氣,怎麽會有這麽性格惡劣的人存在?!但很快,那個惡劣的人出現在他麵前了。裴青野身上還穿著韋斯特學校的小西裝校服,他今年十八,身高已經逼近一米八五,長手長腳地坐在大廳長椅上,渾身上下溢滿了暴躁。他不斷看著出口的地方,最後幹脆站起來,脫下西裝外套隨手掛在肩上,從一個文質彬彬的學生變成痞裏痞氣的街頭混子。“嘖,怎麽還不來,都死裏麵了?”裴青野摸出一盒煙,正要抽一根時就被他身邊的貴婦拍了一下手臂。裴夫人穿著一身華麗的長裙,帶著珠寶首飾,她下巴高高揚起,眼神高傲,隻有在麵對這個寶貝兒子時才會柔和起來。“抽煙對身體不好,小李,將少爺的煙收起來。”裴夫人對著他身後的助理吩咐到。裴青野在裴夫人催促的視線下隻能將煙給了小李,之後他又等了一會兒,最後不耐煩地朝著方淩未離開的方向找去。他倒是要看看這些人在裏麵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從轉角處跑來,裴青野躲避不及,正好撞上。來人估計來得匆忙,撞上人也很驚詫,巴掌大的臉上滿是驚詫,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也睜得圓溜溜的,睫羽不知所措地一顫一顫。慕繆隻想知道裴家來了哪些人,急急忙忙從解剖室跑了出來,誰知道會和裴青野撞個正著。他下意識後退想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卻不小心左腳絆右腳,直直跌了下去,他小聲驚呼,“啊!”裴青野條件反射地伸手想拉住他,手摸到的卻不是柔軟的肌膚,而是空氣。眼前的少年消失了,裴青野心髒猛然一震,環顧四周,儼然發現昏暗的走廊裏隻有他一人。剛才的碰麵仿佛隻是他的黃粱一夢。裴青野愣了許久,眼神放空,思索著剛才的一幕,他看清了那個人的臉是裴諾,他那個最沒用的哥哥,也是已經死去的哥哥。他難以置信,不停地環顧四周,企圖找到蛛絲馬跡來證明剛才那人確實出現過。明明是一樣的長相,可裴青野覺得他方才遇到的“裴諾”格外不同,尤其是那雙清澈的眼睛,不複以往的陰鬱,煥發著靈動和勃勃生機。慕繆在跌到的一瞬間化作一團白霧,白霧像個白白軟軟的棉花糖,許久他才慢慢凝聚成人形,站到了牆角處。他心有餘驚,本就白皙的臉更加慘白,【001,我怎麽覺得他能看到我?】001語氣疲憊:【你這句話已經說了三次了,你自己想想,可能嗎?這世上的能人全擱你麵前了?】慕繆當然不會承認他是個非洲人,很自信地說道:【不可能,我的運氣挺不錯的。】他堅信著。方淩未很快推著裹屍袋出來了,見裴青野站在走廊裏,麵色一沉,“受害者家屬請到大廳等候,這是規矩。”裴青野置若罔聞,搶先一步跨到推車旁邊,一把拉開裹屍袋的拉鏈,看著少年安詳的容顏皺了皺眉,語氣質疑,“他真的死了?”裴青野這話說的像是方淩未故意騙他似的,方淩未要壓不住他的火氣了,不斷做著深呼吸。“是的,裴諾的死亡證明已經開出,估計明天就會到你們手上,請不要對死者不敬,小心遭報應。”他最後一句話帶上了私人恩怨。慕繆看著裴青野難看的臉色,內心詫異,嘴上說著,“不是不喜歡我嗎?幹嘛擺出這樣一副悵然所失的模樣。”裴青野直直看著那張失去血色的精致小臉,好像在這個時候他才看清了他這個所謂的哥哥的樣貌。他沉默跟在方淩未身邊走到大廳。此時在大廳等候的裴夫人正焦急地四處找他,她見到裴青野才鬆了口氣,“小野啊,你怎麽能亂跑呢,這裏多危險啊,答應媽媽,下次不能這樣了好嗎?”裴青野沒理她,裴夫人對他的冷漠已經習以為常,她滿目的柔情在見到推車上的裹屍袋時消失得一幹二淨。她嫌惡地遠離一步,對著小李招了招手,“直接拉火葬場燒了,真是晦氣。”方淩未徹底怒了,指著裴夫人的鼻子罵:“你們還是人嗎?他是被謀殺的,你們置之不理就算了,連個像樣的葬禮也不給他嗎?裴諾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碰到你們一家人!”裴夫人握著包包的手一緊,用了最大的自製力才沒讓她的麵色變得扭曲。她扯動嘴角,“方隊長,你說話可要注意點,我可是裴家的夫人,裴諾是我家的人,我說現在燒了他就必須燒了,就算是曝屍荒野你也沒資格管!”慕繆見到她後生出一種畏懼的情緒,他知道是裴諾殘留的情緒作祟,能讓裴諾這麽害怕,這位裴夫人一定不是什麽好人。如今她說了這番話,慕繆氣得臉都紅了。慕繆對著離他最近的裴青野罵了句,“一家子壞人!”裴青野耳朵動了動,四處張望,他似乎聽到裴諾的聲音,裴諾……在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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