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婦人見他不搭話,又扯了扯楚的衣服低聲道:“楚家少爺家大業大,隻要他一句話,多少人趕著上前,也不差你一個差這點時間,你就吃了飯再回去吧。”婦人從草墊上起來跌撞向灶台走去,她從黑黢黢的灶台處掏了掏,露出笑意道:“你看,你最愛吃的熏臘肉,娘給你藏著呢,可沒叫他找到。”楚心被這幾句話敲得支離破碎,啞聲道:“好。”車夫自己找了附近的農家湊合晚飯,楚想到還在村口吹冷風的辰厭,便冷著臉也把人叫進來吃飯。辰厭端著碗神情有些恍惚,直到楚娘親熱情地給他夾了幾筷子菜他還沒反應,被楚狠狠剜了一眼。“啊,謝謝伯母。”辰厭趕緊出聲。李母笑嗬嗬地突然酸澀抹了兩把眼睛:“噢,我們家石頭這孩子,性子獨了點,能有個朋友是好事啊,小厭啊,吃菜吃菜。”莫名從冷臉相向升級成好友的辰厭在楚暴戾的眼神裏不敢怒也不敢言。這天底下所有做屬下的,都絕沒有他這麽憋屈。辰厭含淚刨了兩大口飯心裏呐喊著少爺救我。在酒局和朋友們聊天侃地的賀崇天突然打了兩個噴嚏,接著又若無其事左擁右抱兩位嬌娘,嬌娘媚笑著端起酒杯給他喂了杯酒,賀崇天輕佻笑著喝下。早已把自己的半個好兄弟忘得一幹二淨。作者有話說:賀崇天,你的心像石頭第19章 “怎麽還沒回來。”楚瑾拿起筷子又放下,麵色疑慮。離約定晚膳前回來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半時辰,如今一個辰厭一個楚甚至車夫都沒回來。若說叛逃了,辰厭楚就罷了,總不能用了十多年的車夫也跑了吧?“少爺可要派人去找找?”淺秋道。係統裏任務進度依舊是88%,可見楚也並非是因為意外沒能回來。楚瑾搖搖頭:“算了。”說不定思念情切,楚想多待一會兒吧。“桌上飯菜都冷了,奴叫廚房熱熱吧?”淺秋詢問。楚瑾點頭,淺秋便下去叫廚房的人撤走菜去熱。回來之時淺秋麵色猶豫道:“少爺,伊小爺來了,說是聽少爺還沒用膳特意做的湯過來。”本來別院小童是不能隨意出別院亂走,但伊翠這幾日頻繁出現,白日還去了書房,幾個月前他也是楚瑾最為寵愛的小童,淺秋較量一番還是出言告訴楚瑾。一想到伊翠那副含羞依戀的樣子楚瑾也是一陣頭疼,但一番好意做的羹湯讓人回去未免太不近人情:“讓他進來吧。”果然伊翠在少爺心裏還是有分量,淺秋暗自記在心裏稱是後出門喚伊翠前來。“少爺。”伊翠提著一木盒走進來。楚瑾點頭道:“坐下吧。”“是,”伊翠有些受寵若驚坐下,隨後乖巧笑著拿出木盒裏的羹湯:“上次少爺去我那提了次金玉羹,我查書幾月在《山家清供》裏找著了原方,少爺試試看?”楚瑾嚐了兩口金玉羹有些驚豔,它湯色成黃金,油澤如潤玉,口感清甜不膩,有一股羊肉的鮮味。“是羊肉,”楚瑾又嚐了幾口眯眼笑道:“好像有栗子味,殘渣綿軟,是山藥?”“正是羊肉,栗子和山藥,少爺一向厲害,”伊翠見他滿意放鬆道:“我看那《山家清供》裏的雅羹眾多,以筍做玉帶羹,芙蓉花配豆腐稱雪霞羹,葵芹為碧澗羹,隻要少爺想我去做就是。”“你倒有心,”楚瑾放下羹勺語氣溫和:“讀過書?”聽他言談間也不粗俗。“不曾,”伊翠羞澀垂首:“少爺從前愛詩詞歌賦,我便想著討巧學了些。”楚瑾展顏:“你還真坦誠。”伊翠腹中突然傳來一陣腸鳴,他羞紅了臉絞著衣袖尷尬得不知所措,隨後立刻行禮道:“我先退下了,少爺。”“等等,”楚瑾出聲:“為了做羹沒吃飯?”“嗯。”伊翠垂眸。“留下吧,剛叫下去熱的菜也差不多了,吃了晚膳再回去。”平日裏都是楚陪他吃飯,突然一個人還有些不適,反正做的是兩人份的菜。“是。”伊翠心下微驚克製不住喜悅地露出小牙笑笑,他悄悄往楚瑾那邊坐了點,偷偷看一眼又收回目光。菜重新端上來以後伊翠殷勤地替楚瑾布菜。“少爺往日愛吃鳳尾。”“乳鴿湯也是少爺喜歡的。”楚瑾看著碗裏的菜越堆越高忍不住扶額製止伊翠:“顧著自己吃飯就行了。”沒一個他愛吃的。“是。”伊翠有些委屈地停下,但他看著楚瑾認認真真吃他夾的菜時,唇邊不自覺扯起滿足的弧度。伊翠小心揀著麵前的青菜,伸出的手腕纖細骨節突出,楚瑾斂眉夾了幾塊肉給他。伊翠低頭看著碗裏的肉心裏又甜蜜又心酸。曾經少爺知道他不愛吃肉,賞給他的都是燉煮的山珍,現下雖然照顧著卻忘了他本不愛吃肉。將肉塊勉強塞進嘴裏,一股屬於肉的腥膩衝得他想吐。楚瑾聽聞他隱約不舒服的聲音抬眼看來,伊翠麵有菜色地捂著嘴。“沒事吧?”楚瑾惑然道。伊翠起身擺手想出去,楚瑾見他麵色發白還以為有急症突發,趕緊走到伊翠身邊伸手扶著他。“少爺,我…”伊翠窘迫地抬頭,他本想解釋無事側頭將口中食物咽下肚時,偶然發現膳廳外一黑色的衣角。將口中的話咽下肚,伊翠倚著楚瑾綿軟道:“少爺,我,我不太舒服……”他雙眼泛水光,眼周紅了一圈,盡顯楚楚可憐。膳廳外辰厭摸著肚子打了飽嗝,還疑惑楚怎麽站著不動,詢問了仆人楚瑾還在膳廳匆匆就過來了,如今到了門口反倒一動不動。“怎麽不進去啊?”辰厭撓撓下巴問。楚回頭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辰厭歎口氣認命跟上。“生病了?”楚瑾摸摸伊翠腦袋,也沒什麽異常啊。“呃,”伊翠伸手揪著楚瑾的衣服道:“嗯,一直以來身體都不好……”“淺秋,去叫個大夫來。”楚瑾將伊翠不著痕跡推開一點回到座位上。好險,要是再靠一會兒他就要撐不住了。盡力放慢動作,楚瑾麵不改色地掩飾著自己比伊翠身子還弱這個事實。伊翠不敢開口拒絕,隻能等大夫來了給他開了些養生的藥,苦不堪言。風清月白,涼亭如水。楚瑾在書房打著哈欠,轉眸盯著香鍾看時間。估摸著快到亥時,楚晟和張清英才回來。“可有發現?”楚瑾立刻詢問。楚晟一時顧不得見禮,坐下來自顧自倒了一杯茶解渴,他放下空茶杯歎氣:“人是有了,但一時抓不準由頭。”距離李樹頭七之日隻差兩天,因著親友多在外地,李夫人便推後了大殮的時間,昨日才成服,明日開始朝夕哭、奠。朝夕哭奠時,賓客好友便可到訪。楚瑾沉吟道:“恰逢明日吊唁,我們再去看看李夫人一家。”他總覺得李夫人有些不對勁。思及從伊翠那處得的消息,楚瑾暗忖李樹的那些好友要查還得費些力氣,不如雙管齊下。“這幾天我們兵分兩路查,總算把買藥的人找到了,”張清英眉頭緊鎖道:“雖然藥是他所買,但此人和李樹並沒有交情。”也就無從從殺人動機這裏入手。“他說將藥弄丟了,張兄去衙門拿了搜捕令,和好幾個衙役搜家也沒能發現藥。”楚晟說得口幹舌燥,心下鬱悶煩躁又倒了一杯茶水。“明日再說吧。”楚瑾歎口氣。二人從書房離開後,楚瑾在庭院裏散步,冬風淩冽吹亂烏發,他抬手收緊鬆開的領口,想著白日裏伊翠所言李樹並不著家的話,有些線索在腦子裏一晃而過。他仔細沿著這條思路考量,一邊叫淺秋將伊翠叫來。“少爺,您找我。”伊翠來得匆忙,臉色都紅撲撲的,也不知是不是晚上的藥起了作用。“嗯,”楚瑾同他一起在院落裏踏月漫步,伊翠也就不說話乖乖跟著:“你對李樹的夫人了解有多少?”“李夫人?”伊翠努力扣挖著曾與李樹相處的點滴:“李管事極少提他夫人,不過我倒是聽別人說過,李管事當年投來楚家時身無分文,靠著妻子救濟。”“哦,還有此事?”楚瑾垂眸凝思,一般有些錢的人家女兒家都會送往學堂,倒不知這李夫人娘家如何。“嗯,”伊翠接著說:“聽說,李管事是和夫人私奔的。”楚瑾心下一驚,隨即笑道:“這話從哪裏得的?”看不出來還是個喜歡八卦的?伊翠知楚瑾打趣自己,惶窘撓撓頭:“嗯…平日裏同人說話,就多聽了兩句。”“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繼續說吧。”楚瑾淡笑搖頭,繼續悠然閑步。伊翠跟緊他邊回憶邊說:“他們說李管事和李夫人本是商鋪小姐和賬房先生,本來商鋪小姐有門當戶對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就因為喜歡李管事和家中鬧掰私奔了。”“為了省錢在城北落個房子,李管事和李夫人也不能總靠著從家裏帶的盤纏過日子,這才上楚府求職。”“商鋪小姐,想來家中還算寬裕?”楚瑾問。伊翠點點頭:“從前聽他們說李管事剛上府時就愛說自己老丈人家中富裕,想必小姐也是嬌養。”嬌養的小姐,又怎麽會不識字。楚瑾抬眸輕笑出聲,惹得伊翠一臉迷茫。“好了,更深露重,回去吧,”楚瑾見伊翠臉都凍紅了,又習慣性說上一句:“天冷添衣,免得沾染風寒。”“嗯,”伊翠笑著點點頭,待楚瑾回到正房才打算退出正院,一回頭被站在暗處的楚嚇了一跳:“楚,你怎麽在這?”楚抬眼直勾勾地看著伊翠,讓他一陣不適,他放鬆口吻問道:“你怎麽在這裏啊,晚上冷快回去吧。”楚收回視線搖搖頭:“我就住在這。”就住在正院?伊翠無意識捏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又重新溫和笑道:“那我先走了,今夜少爺叫我多穿些,別著涼,我也不想生病讓他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