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恕罪,實乃誤會,這,”曹恒嘴笨,他心一橫道,“完全是臣威逼利誘,張小姐全然不知情。”這話直把楚凝煙逗笑了,她靠著莫宏的肩頭小聲說著好話,軟著撒嬌幾句才讓莫宏臉色好了些。眼前兩人跪在地上,一個急紅了臉,一個哭紅了眼。楚凝煙心裏一軟,輕聲說著:“既是人家郎情妾意,陛下何不做個順水人情,若是拆開也隻惹人閑話,本也是賜婚,何不賜一對有情有義之人?”張清漪心裏有人,若是賜給莫反倒不美,莫宏知道強求不得,便點頭道:“朕也不是那等無情之人,若是你二人有意,朕自然也會賜婚。”二人對視一眼俱是喜色,楚凝煙伴著張清漪多日對她也有憐惜,趁機悄悄道:“清漪名門貴女,所嫁之人也該相稱才是,免得叫人笑話了。”莫宏聽懂了楚凝煙的話,斜眼打趣道:“這丫頭是個會灌迷魂湯的,連愛妃你都胳膊肘往外拐。”溫香軟玉湊上前撒嬌賣乖,莫宏眯眼笑道:“好了,愛妃說的有禮,曹恒原本就是禁軍統領,如今在朕身邊這些日子衷心可見,你就回原位置吧,之後盡忠職守,不要辜負淑妃一片苦心。”張清漪賜婚的消息傳遍了京城,而禁軍統領之位亦是落入她夫婿手中,叫一堆眼熱的人咬牙切齒,本想靠此拉攏的世家眼見得不到此位紛紛收手,莫南喬控製京城兵權的手下屈居曹恒之下,曹恒一回來便奪回了大權。“殿下,聽說,是楚家那娘娘開的金口。”林休思低頭道。莫南喬翻看著南陽郡的折子輕嗯了聲,忽而問道:“淑妃,近日是不是找過太醫?”身上的傷口被包得嚴嚴實實,楚瑾這幾日喝粥都是莫親自喂,他剛抿一口咽下,莫下一勺就喂到了嘴邊,他無奈道:“不想吃了。”“再吃一口,”莫溫聲哄著將勺子遞過去,“加了補血藥材,好得快一點。”楚瑾猶豫地眨眨眼,往後退了一點:“不想吃。”寡淡無味,還有一股草藥的苦,實在不想再來。喂粥的人收回手不說話,隻眼睛紅紅地看著他,好像下一刻眼淚就往下掉,楚瑾嚇了一跳趕緊湊過來:“我喝,我喝,怎麽這麽大了還喜歡哭。”“折子我已經報了,那幾個名單上的人已經抓住押往陵讓楊尚審問,你就安心養病,不許做這個做那個。”莫又端起碗喂給楚瑾,粥水寡淡,聽著莫的聲音好像變成了甜,他忽而垂眼臉色微紅,第二勺粥水遲遲沒有送過來,他抬眼見莫盯著他看,視線相交時又移開眼,隻是把碗放下輕聲問他:“好吃嗎?”“你覺得呢?”楚瑾勾起笑看向他,伸出一隻手拉過莫,“你沒喝過?”“我沒有。”順著楚瑾的動作靠近,莫將人輕手輕腳抱緊懷裏,那頭柔順的長發並未束冠,靠在臉上柔軟光滑得不像話。懷裏的人發出一聲悶笑:“好討厭。”“怎麽了?”莫低頭問。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再問。他伸手拉散床幃遮住光,溫柔纏綿的吻聲落在晦暗裏。莫知道楚瑾想說,想吻他不要找借口。作者有話說:歡送至死不知基先生下線第87章 近冬臨寒,南陽郡暫由莫權太守之位,積年宗卷繁雜,楚瑾將往日的稅收分類重新整合,把程安和府上欠百姓的銀錢都一一還清,而普寧寺空空無人,將佛像以外其他佛門不該有的身外物全付之一炬,令人收拾出把這空地做了膳堂,專營布粥等事。楚子元同楚瑾提點許多,暗中警示莫身份,他心下擔憂,怕楚瑾閑人性子卷進朝堂爭鬥,哪裏知道楚瑾不是被卷進去,是自願跳進其中,留楚子元在南陽幾日,楊尚信裏傳來雪鳶與陳煥從京城趕來,另帶著糧食數千,正好可解當下之急。將此處打理完善已用了一月,寄往京城的折子仍沒有反饋,楚瑾將楚子元送別後和莫等人商談,言語盡是疑惑:“從京城驛站到此處,這等緊急事都不該耽擱這麽久,眼前糧食雖足,可南陽之外另有祁川等地,恐怕無法撐過整個寒冬。”“我總覺得蹊蹺,心裏不安得很。”不知自己忽略哪環,楚瑾不覺憂心會不會如此倒黴被弄丟了信折,還是張清英在京城多年,他皺起眉頭道:“倒是有件事,這些年太子行舉皆端,陛下年事又高,故陛下將奏折大權放給了太子,凡所上報,皆經太子之手。”莫沉吟道:“無論是何情況,都再耽擱不得了,得派人去京城探探。”“刺史無詔不得歸京,我去吧。”張清英點頭,楚瑾想著京城的情況,他一麵放不下莫一人在此,便道:“子檀能否同去一遭?聽陳叔信言竇青回了玉京,這京城的事我也許久沒看管了,你替我看看這些日子可有什麽差錯沒有。”原也是不放心張清英一人去的,楚晟順勢答應,當夜二人就收拾好東西上馬啟程,辰厭聽聞回房破天荒拿起毛筆歪歪扭扭寫了封信交給楚晟。見人不解,他撓撓頭,臉上還帶著幾滴墨:“帶給我家那個不靠譜的少爺,他長這麽大還沒離開過我呢,不曉得有沒有叫別人欺負去了,我大師兄絕不無緣無故出手打人,二師兄吊兒郎當隻怕會在他挨揍時鼓掌看熱鬧,想來想去還是隻有我聽話,叫他隻管給我寫信,我回來再替他揍人。”楚晟哭笑不得收下道:“你這擔心賀家主被欺負,不如擔心他有沒有去欺男霸女的靠譜。”在南陽的日子說簡單也是,隻是楚瑾貪戀著這簡單,突然也懂了祝石林願意留在一處的心,他寫信叫陳煥照料著他的紅荷,無事時喜去瀨溪河,冬日河水冰冷,可是魚肉也更鮮美。他撐著下巴看莫和阿虎兩人釣魚,打個哈欠時瞥見二人雖然不說話,卻連都發絲都在較勁一般緊繃,他樂得歪在樹根底下笑,被莫回頭沾濕手彈了幾滴水珠在臉上。在臉上的水珠冰涼清醒,他伸手抹開,裹好衣衫對莫笑,趁著人轉頭的功夫,便偷偷低下頭蹙眉咳嗽,寒風灌進肺裏像紮進來的冰渣,鋒利割人。可他不願走,他想多看看莫,他歪著頭眯眼笑,看看天又看看水,便會覺得活著愈發好,若再多看看莫,就會越發想活下去。“你在這發呆好久了,”不知何時繞到他身後的莫一把遮住他的眼睛,低聲問,“快說,心裏想著誰?”“你。”被莫幼稚得行為逗笑了,楚瑾摸著他放在自己眼前的手,恍惚才想起自己的愛人年不過二十有一。很年輕,有著無限精力和可能的生命。“怎麽又發呆,”把人抱進懷裏,莫發覺楚瑾身上很冷,他伸手將楚瑾的手握在掌心,“回家。”“回家。”楚瑾側眼看著莫笑了笑。管他還有幾年可活,先把活著時每一天都過好。舊故裏的模樣好像沒變,隻是院落裏的牡丹都生長得根粗葉肥,楚晟將它們小心分開移盆栽種,張清英從院門進來時麵色有異,楚晟問:“怎樣了?”“我已問過幾個京城的朋友,皆言安州災荒的事沒有半點聲息,”張清英歎了口氣,又臉色不自在道,“再有,聽聞清漪和曹恒被陛下賜婚了。”“清漪與曹恒本已是兩情相悅,現下曹恒又恢複了官職,喜上加喜呀。”楚晟說著發覺張清英臉色有些不對,便立刻住口不再說,隻是最後滿眼想問的樣子實在藏不住。張清英無奈笑道:“好了,你這欲言又止的,若是憋壞了怎麽辦。”“河晏好像不太高興,”楚晟含蓄問道,他突然恍然大悟,“你是不是,不想清漪嫁人啊。”見人臉色乍變,楚晟知自己說中,忍不住偷偷笑起來,他不小心笑出聲,叫張清英也笑道:“總歸在身旁待著慣了,若是嫁出去不知何時才能回家見一麵,一下怎麽能習慣。”“待慣了不在叫你不習慣,那我也算待得久了,若是不在了你可也會不習慣?”楚晟下意識想到這,他說完覺得不合適,紅著臉解釋,“唉,我瞎說的,我又不是你妹妹。”“你怎會不見?”張清英不解道,“你又不會嫁人。”“可是,”被他理所當然的話噎住,楚晟無奈笑道,“我會娶妻啊,屆時時間分給你的愈加少,不知你會不會不習慣,不過凡是男子皆會有這一遭,我會,你……日後也會吧。”“誰言男子皆娶妻,”張清英心下有絲不悅,他皺起眉道,“楚瑾和莫便不會。”楚晟將本來放好的一盆牡丹來來回回擺放,低著頭道:“那是他二人喜歡的不是女子,我和你嘛,又和他們不一樣。”“我等著幾年以後與師父雲遊天下,娶妻也是讓人跟著我受苦,故而不娶妻,”張清英不知為何心下莫名鬱悶,他蹲下來替楚晟將其他的牡丹盆依次放好,側頭看著楚晟悶聲道,“你為何問我這些,你是不是……”楚晟心裏緊張到揪成一團,他心跳怦怦跳個不停,全身的血似乎都流到耳朵處,漲得耳朵通紅又格外敏銳,一點風吹草動都捕捉得清清楚楚。隻是那大喘氣的人盯著他許久,開口卻是:“想成親了?”“沒有。”楚晟放好最後移盆花站起身,不等張清英回話就離開了。將楚晟放歪的地方一個個仔細擺好,張清英盯著牡丹許久,又想起了那一罐子白牡丹根皮,本來因妹妹出嫁鬱悶的心思如今更多了些煩躁。張清英想起了楚晟從前告訴他的願望,金玉良緣。不知為何,現下他卻不想再提起這事,隻是稍微想著鳳冠霞帔並喜服,心下就悶得慌,張清英站起身去尋楚晟給的那罐根皮,心想天幹物燥,自己該去去火氣。“安州災情各官都緘口不言,實在是太子一權蔽之,太猖狂了。”宸王斂眉讓明珠郡主將院落之外所有人支開,房中隻留賀崇天與楚晟張清英三人。“他這次做得大,無非是想給莫的名聲搞臭,日後皇帝再想恢複玉碟,免不了麵對百姓和百官的口水,”賀崇天輕抿一口茶水,忽的一笑,“不過嘛,太子也是太心急了,這麽大個尾巴留在這裏,可真是不明智。”“隻是現下皇帝不問事,沉溺煉丹修仙,滿朝文武皆聽令太子,如此怎麽叫他知道呢?”楚晟疑問道。“聽聞淑妃每月有三次親自去城郊布粥?”張清英問了件似乎無關的事,賀崇天笑眼看他:“想必我二人想到一處了,如此就讓我給淑妃娘娘和陛下積攢一把功德吧。”每旬最後一日楚凝煙都要親自來城郊,她本無意如此,隻是楚瑾一走這裏的東西不知交給誰打整,她得了口碑,現下國無一後,許多人不知宮中品級,隻見她鳳釵彩衣,因此見她會稱一聲皇娘娘,她樂不可支,這點小累便忍下了。今日又該布粥,支使婢女將一切打理好,楚凝煙提著手爐四處走動,這宮外的景致她許久沒見過,瞧著倒是新鮮。她走得不遠,見有兩人跪在田地裏像挖什麽一樣,她心有疑惑走過去,見兩個衣衫襤褸者正伸手掏著田裏留下的稻穗,竟然顧不得稻殼紮嘴,直接就混著泥咽了進去,楚凝煙看得目瞪口呆,她急急走過來:“你們做什麽!”兩人以為田地主人來了,連跪帶爬地磕頭,叫道:“貴人饒命貴人饒命,我二人流落到京城尋親,現下才知他早已去世,身上盤纏也無,這才出此下策撿些遺穗吃。”楚凝煙將信將疑道:“你二人不知這裏布粥嗎,每月三次,若是餓得慌隨我來吧。”在宮外遇著人她也不是傻的,為了安全沒有立刻暴露身份,楚凝煙帶二人走到粥棚,這裏已經聚集了許多人。叫婢女打來幾碗粘稠的粥,楚凝煙才問道:“你們從哪裏來?”“多謝貴人多謝貴人,”一人急忙接過粥,顧不得滾燙就咕嘟咕嘟幾口咽了下去,他捧著空碗哽咽道,“我二人來自安州,當地鬧了水災和饑荒,現下隻得出來尋路,我和弟弟早兩月就離家上京,誰知竟然被困此處。”“安州鬧了饑荒?”楚凝煙驚道,那處正是楚瑾所在之地,鬧了饑荒這樣的大事竟然沒有半點聲響,喝完粥的人一抹臉苦澀道:“是啊,我們刺史早日就說上書了朝廷,這都兩月,不知皇帝何時才會放糧,若能救得十萬百姓,那可是大功德,我和家人定要給皇帝立祠。”這句話讓楚凝煙心裏一動,她試探道:“安州果真如此嚴重?”那二人點頭不像說謊,楚凝煙打定主意將兩人帶去楚家安置,夜裏莫宏照例來慰問她白日布粥可累,楚凝煙撒嬌道:“陛下,為民本是應當,隻是臣妾小女子做不得大用,不比陛下為百姓所做的半分。”一通馬屁下來莫宏渾身舒暢,他笑道:“你這油嘴滑舌的,又想要什麽了?”楚凝煙卻突然麵露正色跪在地上道:“陛下,事及民生,雖後宮不得幹政,可臣妾實在無法看著百姓受苦,故而有事稟告,請陛下諒臣妾逾矩。”本不明何事的莫宏聽完楚凝煙一通悲戚哭訴勃然大怒,他一拍桌怒聲道:“竟有此事,緣何不報?”“陛下,”楚凝煙心頭又是一喜,她知京城大事折子權利都在莫南喬手上,此時到又可打壓一番,因而梨花帶雨道,“聽聞那二人所言,莫將軍是上了折子的,那兩人臣妾也留下了,若是陛下有問,臣妾這就讓人將他們帶來。”莫宏麵色稍霽道:“還是愛妃考慮周到,如此明日就叫他們前來。”作者有話說:明天起二更哈qwq發現一天一更進度條不夠了第88章 京城楚家地處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往來門客不多,楚家這位家主楚子恒是極為會做人,當日宸王私下造訪,後花園中歌舞酒宴皆不出錯,雖小而全,不欲張聲勢,正是酒意酣暢,有人從正門裏闖進來大叫不好。當時宸王侍衛拔刀前去查看,並家丁抓獲欲行不軌之事的賊子兩枚,押往堂前時楚家家主臉色極難看,指著被壓著跪下的賊子道:“二者何人?”那兩人不說話,頭一歪就沒了生息,宸王施施然看完鬧劇,那楚家主才惶恐賠罪,解釋道:“府上來了兩個小賊,幸得王爺護衛出手,已安穩了。”宸王問:“平白無故,陛下清明聖潔,這皇城根下怎麽會有賊子呢?”楚家主欲找台階下,此時從門外又闖入兩個哭爹喊娘之人,正是楚凝煙之前收容的安州二人。一通聲淚俱下,句句哭訴那賊子不拿金偷銀,要拿的是他二人性命!楚子恒大驚道:“大膽,你二人什麽身份,那兩個賊子為何會要無緣無故取你性命,休要胡說!”宸王卻抬手示意楚子恒住口,他端坐於上位自有一股威嚴之態:“為何如此肯定,你是否又知因何要來殺你?”那二人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害怕道:“小人齊鳴,安州祁川籍,上京為尋親求糧,不想親已故,遂被困於此不得出,饑寒交迫,偶得皇娘娘相助才到這府上,不知哪裏得罪過人,隻是今日那兩個賊子直直拿刀向我弟弟,對我二人窮追不舍,這才妄言應是為我二人故。”另有旁家丁與女婢作證言其狀不假,宸王無視楚子恒的臉色點點頭道:“若有殺,必是視你為威脅,此處不可久待,你二人隨我回宸王府去罷。”楚子恒想攔下,可又不能說自家府上比宸王府更安全,隻好眼睜睜看著女兒交給他的人形功德飛去了宸王府,臨走時還帶走了那兩個賊子的屍體。翌日皇帝果真宣人來請那二人進宮,楚子恒隻得親自跑了一趟宸王府,宸王聽說此事後立刻隨二人一起進宮麵聖。天子之前怎敢有戲言,一句欺君之罪就足以誅九族,莫宏信二人在他麵前不敢說謊,便對二人說話沒有半點懷疑,楚凝煙因此事有功,能在其旁聽說佐證,宸王見莫宏不發一言,開口道:“皇兄,昨日臣弟去楚府,不巧遇上刺客。”天子腳下竟有刺客,莫宏如同被打臉一般氣得通紅,他怒道:“這京城裏治安竟如此?北軍統領又是做什麽吃的,一年俸祿就這般屍位素餐!”待莫宏火氣消退些,宸王才道:“這事怪不得北軍,可真是恰巧了,臣弟去那夜就是安州齊家兄弟上楚府的日子,更有言,那兩刺客是衝著他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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