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看了看他的眼睛,視線下移:“把胳膊給我。”“啊?你要吃?”鍾意有點驚懼,白先生也太凶了,有什麽好生氣的。他顫抖地把胳膊伸過去。臂肘一涼。白先生隻是從口袋裏抽出一條手帕,卷在了他的臂彎上。鍾意剛才一直緊緊地抱著小刺蝟,刺得胳膊上有許多紅點點。冰涼的絲帕纏在上麵,的確舒服許多。鍾意剛有那麽一點點感動。“保護好你的胳膊和手,以後還要給我按摩。”白先生下命令。“好的!對了,是一隻貓帶我過來的。”鍾意抽回胳膊,想起這個,指了指帳篷頂端。說也好笑,鍾意曾經有那麽幾分鍾,以為那隻虎斑貓就是受傷的白先生。可是白先生擁有純白的翅膀,不應該長成那樣子。鍾意小時候被虎斑貓救過,對這種品種的貓非常介意。遇到妖怪後,他也時不時會想,如果那隻虎斑貓也是隻妖怪就好了,那樣它一定能活到現在。“小風?”鍾意聽到白先生這麽叫那隻貓兒。鍾意:???白澤漫不經心地抱過小貓來,輕柔地呼嚕呼嚕它的腦袋:“是我們族的後代。我們族小時候,或者體弱、或者渡劫,都會長得和虎斑貓一樣,沒有翅膀。”“它這麽相信你,也挺有意思的。”*翌日。天光大亮,鍾意抱著一大桶從荷荷巴精油,再度走入青江市公園。他困倦地揉揉眼睛。昨日的妖怪都治好了,是他們其中一些妖,化成了人,去隔壁好幾市緊急買來所有的荷荷巴精油,有散裝的、有整裝的,工廠也被掏了空。幸好南方的化妝品工廠比較多,鍾意身後的大卡車裏還有好幾桶,一點點也不缺供應。正在這時,仿佛是鍾意的步伐引起了地麵的震感,以青江公園小山包為核心處,又開始輕輕地顫抖。此時的青江市公園已經有一些人在呼吸新鮮空氣,專家說了,本次序列的地震,同一個震源絕對不會發生兩次地震。總在居民安置點呆著,未免太悶,多數的老太太都跑過來練劍舞龍,又或者跳廣場舞呢。猝不及防的地震又來了,人們匆匆往廣場上趕去。不過,對於他們來說,已經積累了十二次地震經驗。他們對這種奇葩的事情已經見怪不怪,甚至還抱上了救援包,準備一會兒迎接電視台的采訪。鍾意與他們背道而馳,他走到那個小山包,對著下麵那處突出來的,青色的幹燥巨大石塊說:“阿龜,我朋友說你後背癢了。”晨風輕搖,樹葉輕晃,奇形怪狀的小妖怪在周圍悄悄飛舞,看鍾先生又一次的治病。經過了一夜,鍾先生成為他們南方妖心中的大英雄了,是值得敬佩的人。鍾意的手微彎,清澈的精油傾下,地麵瞬間停止震動。白澤站在他身後:“走,下一個震源點。”第28章 火燒七月半, 八月木樨蒸。鍾山山巔,卻是涼意幽幽。燭龍盤踞在洞穴內,豎起赤紅色身體, 瞪大眼皮, 抬爪給眼睛上迅速澆了一桶液體。洞穴深處, 還有幾十桶這樣的液體。燭龍微微眯眼,晴朗天空頓時如被雲朵遮蔽, 灰蒙暗淡。等眼睛把清涼濕潤的甘霖吸收掉後, 它爽得嘶了一口氣, 大睜雙眼,外麵才恢複成明朗晴天。“老燭, 你在做什麽?”從天空深處傳來一道雄渾有力的聲音, 震得鍾山樹木直抖, “這陣子,你特別不對勁兒, 前一陣子不老實睜眼, 現在又拿天空看悲劇電影,還要這樣洗眼睛。”“神鼇, 這你就不懂了吧, ”燭龍以內力吐息,讓聲音傳給遙遠的老友, “我這是得了幹眼症。”“年紀大嘍, 就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 得養護養護。”天空那裏咳了咳, 震走好幾把雲朵, 露出一隻卵形的大腦袋, 黑溜溜的眼睛瞪著燭龍:“幹什麽眼症?眼睛不舒服, 吃幾隻尚付!澆水能有何用?”“非也非也,以形補形,大錯特錯,”燭龍笑道,“有一位極頂尖的醫生,把我的眼睛檢查了個明白。我還資助於它,成立了‘視力健康中心’。”神鼇一滯:“謔,敢問這位頂尖醫生,是什麽根腳,活了有幾千年啦?還能配得上給你看病?”“人類娃兒,年紀輕輕,二十多歲。”燭龍嗬嗬笑道。過了約二十分鍾,那蒼穹之上才傳來一句歎息:“老燭,聽說年紀大,會得一種叫做老年癡呆的病。”燭龍:……這時,天際線位置“咯崩”向下塌陷一塊,原本湛藍的天低垂許多。但幾乎在兩秒之內,又“嘎巴”撐了回去,鑒於太過短暫,不會讓任何人類注意。燭龍歎道:“不要諱疾忌醫。你這撐天力士,天長日久地撐著天,老腿越來越扛不住,不如也會會我那位小醫生。”神鼇:“誰像你一樣麻煩?吃幾隻長腿就好嘍!”神鼇哐哐跺了跺腳,用以表示自己的關節健壯無比,“找醫生,用人類的法子?拔罐?他有一個村子那麽大的罐子嗎?”“我們同族,有個叫做玄武的,最近後背刺撓,我讓它多喝熱水,哎,妙得很!得信信老法子。”*氣象學泰鬥葛老師正在青江市做地質勘探。他一連歎了十多個氣,對不得不研究這種糟心地質苦不堪言。最近一有啥負責的事兒,《正在直播》就得找他!他哪知道為啥青江市會地震啊?就像他哪知道月食的時候,那月亮為啥一會兒吃進去一會兒吐出來啊?這跟傳統的科學知識幾乎沒有任何關係!青江市一共發生了十二起地震,郭嘉要他一定預言出第十三起、第十四起在哪,找出規律,否則,讓他永遠不許退休,直到研究出來規律為止。經費管夠,最優秀的人才資源也供他調配。葛老師背著手爬上青江市電視塔的高處,戴上老花鏡,又拿出望遠鏡,看到最優秀的科研人員把之前的十多起震源點圍上遮擋,展開調研。所謂調研,就是坐下來,擺出塔羅牌。因為,現在,傳統科學已經無法解釋了。特別是有個蹊蹺問題,他都沒跟電視台說,生怕居民更加恐慌:這地震本來應該是有橫波、有縱波。青江市地震是波浪狀的抖動!像大海!像抽風!這能調研出來什麽就見鬼了!葛老師在高塔上歎了又歎,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正在這時,他看到有個年輕人翻越圍牆,進到附近一個荒廢工廠的震源點處。那裏荒涼,專家怠惰,竟然沒人攔住他。直覺告訴這個年邁的學術專家,這事情不簡單。從電視塔上看東西實在不清楚,葛老師隻看到年輕人彎著腰弄來弄去,忙活半天,又坐上一輛小卡車,去下一個震源處……“三組人員,你們光顧著算塔羅牌,就沒注意,有外人進了震源點?”葛老師打電話給駐紮的人們。“一組至十三組人員,都不要攔他,全部假裝沒看見,讓他做事,觀察他做了什麽。”他聲音嚴厲,卻暗含激動。也許解答大地震的緣由,能夠從這個奇怪的人身上破局。半分鍾後:三組人員:“報告葛老師,他往地上倒了一桶精油,地麵上有用鐵筢子狠狠耙過的痕跡。”葛老師:?!半小時後:四組人員:“報告葛老師,他正在往地上倒精油,舉起一隻尖銳的鐵筢子,耙來耙去!他是不是有什麽毛病,我們要不要抓住他問問?”葛老師:“不要,繼續觀察。”十分鍾後:“報告老師,一樣,他倒精油,用鐵筢子刮地。”這位奇怪的年輕人倒、耙了十二個震源點之後,仍沒有停止這種奇怪的動作。葛老師叫了一輛出租車,遠遠地跟在他後麵。他發現這年輕人根本不打算停下來,他目標精準,動作穩健,接連不停,一共搞了大大小小五十多處地方……天已將晚。年輕人打著哈欠,眼尾泛著紅,往一處菜市場的牆角倒了一大桶精油,正要舉起鐵筢子的時候,有人把筢子奪了過來。年輕人嚇了一跳,認出竟然是電視上見過的人。“葛……葛老師?”鍾意根本不知道被人這麽跟了一天。青江市曆史悠久,建立在玄武龜甲之上。這隻龜壽命幾千年有餘,任花草樹木在身體上繁衍,又見證一代代青江人的長大。由於龜甲一動不動,長期得不到滋潤。人們又經常在這裏那裏挖個坑、建個樓,大大破壞了龜甲角質層。經曆漫長歲月,它後背的許多地方都幹涸開裂,刺撓得慌,到處都不爽利,隻能這裏震下,那裏震下,同族有位神君,讓它多喝熱水,說這樣可以滋潤到龜甲。它趁第一次地震時,掘爛了一道熱水管道,牛飲一番,真是屁用也沒有。早上,白澤和鍾意去公園,傾倒一桶精油,才讓新一輪地震扼殺在搖籃中,玄武龜大感舒適。後來,白先生有別的急事要忙,先行告辭。圍觀的妖怪也被鍾意驅散了。室童走了。阿龜埋在地下多年,耳朵不太好,室童叫了許多小妖,幫它從一個大樹洞一樣的耳朵眼裏做清理,說預計會掏出一個小山包的葉子和沙土出來。鍾意專注給阿龜滋潤龜甲、撓癢癢,沒被任何人打擾,也沒發現葛老師跟蹤他。“噓,是我,”葛老師輕輕說,他不想讓更多市民認出他,“年輕人,辛苦了,我看到你耙了一天了,累了吧,我來幫幫你。”“怎……怎麽能讓您幹活呢?”鍾意奪過筢子,不讓葛老師拿。他不知道這老爺爺到底猜出些什麽。“今天青江市沒有發生地震,一星期來,這是頭一回,”葛老師用慈愛的眼神看著鍾意,“如果沒有你,還要發生五十多次地震,對不對?”鍾意先是想點頭,可又想搖頭,有的事情不能說得太明白。所以他很別扭地,斜斜地晃了晃腦袋。葛老師不為難他:“年輕人,你是做什麽的?家在哪?”這倒是能說的,鍾意彎彎眼:“我是一個寵物醫生,住在帝都那邊的清平鎮。”“哦……莫名其妙地下了半個多月雨,”葛老師若有所思,“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年輕人,希望你諸事順利。”當日,《正在直播》報道:青江市沒有發生第十四起地震,氣象學泰鬥葛老師認為,再也不會發生新地震。專家組有序撤離青江市。青江市物價一度遭遇哄抬,在經濟學家白澤的協助下得到控製。節目組說,不管日子有多麽困難,也會有人為之在做不懈努力,特別是那些默默無聞的人。因為這些英雄的存在,所有事情都會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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