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上車,藍司洛連連慫恿白雪打開環保袋一看。


    白雪皺皺眉,裏頭是擺了什麽他一直催?


    拗不過他的央求,白雪取出餐盒打開,一個大大笑臉衝著她而來。


    這個——她轉頭一瞧他,心裏有股說不出的奇妙感覺。他真的對她太好了,好到讓她不知道該怎麽響應了。


    「喜歡嗎?」藍司洛笑容燦爛。


    「喜歡。」原本這就是他再三催促她看原因。他怕晚了烤吐司吸了火腿蛋水氣受潮,笑臉就不生動迷人了。「怎麽弄的?」


    「瓦斯火槍,先用其它吐司切出想要圖形,放在上麵再用火熗小心烤過——」


    「你費這麽多功夫弄這個,等會兒我吃了不就沒了。」


    「隻要它能讓你開心一秒,要我花再多時間準備也值得。」


    白雪被他溢於言表的感情弄得煩躁不安,明明跟他說過她不想跟任何男人深入交往,他卻還是堅持付出。


    如果這時再提醒他一次,會不會太傷他的心?早知道剛就不騙他了!白雪轉頭望向窗外,暗自煩惱不知該如何應對。


    「怎麽了?愁眉不展的?」藍司洛非常注意白雪神色,她眉頭一皺他馬上察覺不對。


    白雪歎氣。「你讓我覺得壓力很大,你不需要對我這麽好——」


    藍司洛朝窗外看了眼,刻意打斷她。「呐,外頭有情侶吵架。」


    什麽?白雪注意力被外頭情侶的舉動拉去,隨著車子往前開動,她看見女孩從麵無表情到蒙眼掉淚,男孩則是搥著摩托車椅墊發泄。


    她心裏納悶。什麽事這麽嚴重?還讓女生當街落淚——等等,她驀地想起她話還沒說完!


    「你少轉移話題!」


    被發現了,藍司洛苦笑。「我隻是不想聽你拒絕我。」他瞄她一眼。「我沒有辦法回頭了,我現在的感情不是你開口要求『隻當朋友』,就能壓抑得了的。」[熱{書#吧%獨@家*製&作]


    為什麽當不了朋友?這問題答案白雪隱約知道,定是昨晚兩人在「荷塘」沙發有過的纏綿。一想起那件事,車廂氣氛變得暖味不已……


    她偷覷藍司洛表情,猜想他八成也在回憶同樣一件事——


    換話題換話題——白雪胡亂抓起腦中閃過的頭個問題。「你曾經跟女朋友吵過架嗎?」


    藍司洛想都不用想地就答:「鬥嘴辯論會,但動氣吵架不曾。」


    怎麽可能?!白雪驚訝看著他。「都沒有遇上很生氣的時候?比方——你非要做某件事不可,但她就是不同意?」


    嗯?話出口後白雪歪了下頭,她怎麽覺得她問的問題跟他倆處境有一點——異曲同工?!


    她偷瞄藍司洛一眼,暗暗祈禱希望他別發現——但老天爺總是愛跟人唱反調。


    「你是在問我跟你嗎?」


    白雪臉一紅。「我……隻是在問假設性問題……」


    「假設也好,刻意想知道也好,我答案隻會有一個,想辦法說服她,直到她接受。」


    他分明是在借機表白心意。白雪咬了咬唇,突然截斷他的話。「為什麽是她接受,而不是你改變主意?」要玩話中話就來啊!怕他咧?


    「如果這件事對我很重要,我不做不行,放棄它必定會讓我痛苦不已,我就會堅持說服她。」


    她回嘴。「那萬一她也覺得不讓你做這件事對她非常重要,你的堅持隻會增加她的苦惱呢?」


    藍司洛突然將車靠邊停下,白雪嚇了一跳。「你——」


    原來他停車是想問清楚,藍司洛看著她問:「這就是你的感覺?我讓你苦惱?」


    他痛苦的眼神勾出白雪的愧疚感。「你幹麽那麽認真?!我剛也說啦,這隻是假設性問題……」


    藍司洛一歎。她到現在還不明白,隻要跟她有關的事,對他而言就非常重要,絕對不可能是「假設」。


    「我爸有句名言,我一直覺得他說得很對——男人的責任就是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開心。」


    白雪一開始不懂藍司洛為什麽突然這麽說,但後來聽他解釋,她明白了。


    他停了兩秒鍾後又接著說道:「如果,不對,應該這麽說,一旦你開始覺得我的感情讓你覺得不舒服不愉快、苦惱,請你務必告訴我。就算這麽做會讓我非常痛苦,我還是會控製自己不要再接近你。」[熱{書#吧%獨@家*製&作]


    白雪看著他難過的表情,心裏忍不住疼痛了起來。她真那麽不喜歡他?她捫心自問。他對她的好真已造成她的壓力?還是說,她的拒絕隻是她用來逃避自己的說法,因為再次打開心口的感覺會讓她自覺脆弱,沒有安全感,才希望他離她離得遠遠?


    她搞不懂自己心裏真正想要什麽,又不想看他一臉失落,隻好挑選一個安全話題,試圖打破僵局。


    「你爸爸真特別,我很少聽男人會這麽教自己孩子。」


    藍司洛一笑。「我爸名言還有很多,另一句他也常掛嘴邊的——讓女人哭泣的男人,根本沒當男人的資格。」


    好酷的老爸!白雪連連點頭。「他都有做到?」


    「有。我爸我媽感情非常好,雖然外頭誘惑不斷,他仍保持專一,三十年不變。」


    白雪突然懂了,這就是藍司洛言行舉止思維如此特別的原因——擁有一對思維觀念同樣特別的父母。


    「聽你口氣,感覺你爸好像長得很帥?他跟你長得像嗎?」


    說起這藍司洛就悶。「我唯一像到我爸的就身高,其它全遺傳自我媽。」


    「你越說我對你爸越好奇,他今年幾歲?」


    「六十。」


    「都六十歲了,外頭還有很多誘惑?」


    藍司洛點頭。「他受女生歡迎程度大概是我的兩倍至三倍。」


    這真挑起了白雪的好奇。六十歲男人能有多帥?「有什麽機會可以讓我看看他?還是你有照片——」


    「不行。」藍司洛毫不猶豫拒絕。


    「為什麽?」白雪瞪大眼。


    「因為你還沒愛上我。」


    不會吧!他竟然在擔心她會看上他爸?


    白雪大笑。「你也太杞人憂天,我怎麽可能光憑一張照片,就決定愛不愛一個人?」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藍司洛憂鬱地想,萬一真的那麽剛好,他老爸正是白雪喜歡的那類型怎麽辦?他才不會笨到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表情好逗。看著他圓圓的眼,白雪腦裏再次浮現泰迪熊無辜的表情,這麽一聯想,她再也控製不住笑聲。


    「笑什麽?」「泰迪熊」皺眉瞪她。


    白雪揩去笑出眼角的眼淚。「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瞪眼晴看人的表情——很像泰迪熊?」


    藍司洛一愣。「泰迪?你說teddybear?我?」他手指著自己鼻子。


    一見他不可置信表情,白雪又是大笑。


    他竟然被自己心儀的女人說長得像泰迪熊,藍司洛心裏百味雜陳,雖然他也明白自己外表的確少了一點男人霸氣,但像泰迪熊也太……


    「噯。」白雪突然想到。「你小時候跟你現在像嗎?」


    藍司洛瞄她一眼,點頭。「像。」


    「借我看你小時候照片。」光在腦裏想象他小時候的模樣,白雪就覺得「凍未條」。她啊,從小就對那種圓圓軟軟的小東西沒撤!雖然她從沒跟任何人說過。[熱{書#吧%獨@家*製&作]


    藍司洛不太願意,不過念頭一轉,拿照片借她看——不是再見她的最好理由?


    見他不說話,白雪還以為他不想出借相片。「拜托。」她雙手合十央求。「一個晚上就好,我看完馬上還你!」


    「好啦。」他點頭。「晚上我拿給你。」


    白雪一愣,她剛才做了什麽?不是說不跟他深入交往,怎麽又跟他約起見麵時間了?


    眼見就快抵達「moon」停車場,藍司洛突然說道:「你晚上幾點下班?要不要一塊吃飯?」


    「不不不……」白雪警覺地搖搖頭。「我習慣在店裏吃便當——」


    「那我晚上帶便當過去,還有照片。」


    白雪本想拒絕,不過一聽見他後來說的話,到嘴的拒絕突然消失不見。


    真是!


    下了車白雪連連責備自己,明明決定不要太接近他的,她怎麽會忘了呢!


    九點快五十,白雪開著愛車panda‘音(胖達),意指熊貓’來到「王子」,才出駕駛座,馬上看見門上掛了一束白玫瑰。她走近捧起一瞧,裏頭沒有署名卡片。


    誰送的花?她下意識回頭,靜謐巷弄隻見幾輛摩托車騎過,沒任何異常表現。


    白雪滿腹疑問地帶花這店裏,她認識的人裏邊沒幾個會買花送人,尤其還是買來送她——想到這,她腦中突然浮現兩顆圓眼睛,該不會是藍司洛?


    但兩人三十分鍾前才剛說了再見——白雪邊打開店裏電燈窗戶邊想。半個小時從「moon」趕到書店好像太勉強,況且他中途還得去花店買花——


    誰說送花的人一定是他!她心裏一個聲音反駁,說不定是黑宇大哥老婆送的!你忘了上回生日,她親自送了束百合過來?


    但那是百合,不是白玫瑰。白雪很確定自己沒跟任何人提過她喜歡白玫瑰,就連好友芹也不知道——她不死心又翻找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花束裏沒任何送花者留下的線索。


    算了,她煩躁地一攏頭發,反正送花者總有一天會自己承認,她在這想破頭也沒用——白雪轉頭,窗台上擱了兩天的孤挺花剛好謝去,正好拿它換上。


    進茶水間洗瓶換水,十朵白玫瑰剛插進瓶裏,電話突然大響,嚇了她一跳。


    送花人打來的嗎?[熱{書#吧%獨@家*製&作]


    懷著一絲期待的心情她接起電話,不過一聽對方聲音,她緊繃的心情驀地放鬆。原來是芹。白雪看了牆上時鍾一眼。「這麽早打電話來?」


    「要跟你說我中午帶飯過去你店裏,你想吃什麽?」


    白雪摸摸肚皮,藍司洛給她的早餐分量十足,直到現在還很飽。「我吃不下,你帶你想吃的東西就好——對了芹,你應該不會叫人送花到我店裏來吧?」


    「我吃飽太閑啊!」芹在電話裏笑道:「噯,等等,你說有人送你花?誰送的?」


    「就是不知道才問是不是你,算了不管它,說不定隻是惡作劇……」


    聊一會兒後白雪收線,望著白玫瑰細致嬌豔的姿態,她忍不住湊臉嗅聞它淡雅的芳香。


    不管花是誰送的,也不管送花者的目的為何,都掩蓋不了一件事——他挑對花了。


    白雪真的很開心。


    「你要的照片。」


    晚上六點半,藍司洛拎著一隻大食盒走進王子書店。


    看見他,整日魂不守舍的白雪才突然有種回過神來的感覺。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麽搞的,工作不專心,看書也不投入,隻要店裏一沒客人,她腦子就開始胡思亂想,大半天時間都在回憶昨晚他倆在「荷塘」裏做的色色舉動……


    白雪接過他遞來的紙袋,兩人手指不經意碰觸,白雪像被燙著似地急忙抽手。她在緊張什麽?她低頭偷瞄他骨節略突的手掌,腦子突然浮現他手罩著她胸脯輕揉的畫麵。


    白雪心晨尖叫——夠了!不要再想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在想什麽?跟你說話都沒聽見?」


    「什麽?」瞪著藍司洛突然湊近的臉,白雪雙眼圓瞠。


    「我在問你的便當。」他敲敲食盒提醒。「先吃晚餐再看照片,免得飯冷了不好吃。」


    白雪乖乖將手上紙袋往旁一放,取出她剛買回來的餐盒,簡單的炸排骨,白飯配上三道青菜。藍司洛瞄了眼後打開自己的餐盒蓋。


    「我用燉牛腩跟你換炸排骨?」


    「等一下!」她還沒看清楚他裏頭菜色,一見大驚。「你這便當哪買的,菜這麽棒?」不但有燉牛腩,鹽酥草蝦和什錦青菜,米飯還是燉得黃黃豔豔的西班牙海鮮飯!


    「荷塘。」


    瞧她這腦袋!就光會記些他的手怎麽揉她的胸,其它事全忘光了!


    「試試。」藍司洛不知白雪心頭懊惱,自動舀了一大瓢給她。「就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什麽合口味,這料理再挑嘴的人也挑不出毛病來吧!她邊吃心裏邊想。[熱{書#吧%獨@家*製&作]


    不知不覺,白雪的排骨便當移到藍司洛手上,而她則是幸福地品嚐荷塘主廚的拿手菜。直到手中食盒見底,她才猛地想起不對!


    「怎麽會是我在吃啊!」白雪瞪著清光食盒驚嚷:「那你——」


    「我也吃飽了。」藍司洛展示手裏便當盒,裏頭隻見一根根啃光的骨頭。


    「別不好意思,它本來就是帶給你吃的,你太瘦了,可以再吃胖點。」見她仍舊芥蒂,藍司洛隻好解釋他刻意從荷塘帶食盒來的原因。


    「你又沒看過——」白雪直覺回嘴,隻是一見他的表情,她猛然記起,什麽沒看過,他明明昨晚才親手碰過。


    她臉倏地脹紅。


    「怎麽了,臉這麽紅?」藍司洛一察覺她表情不對,馬上伸手要摸她額頭檢查。


    白雪急忙跳起。「我去泡茶請你!」仿佛被賊人追趕,她匆匆躲進茶水間。


    一進茶水間,她背貼著牆直喘,拚命要自己腦子別再想起昨晚,別再!


    藍司洛邊收拾桌麵邊想她剛才表情,為什麽她臉會紅成那樣?該不會——她記得昨晚?他停下動作思考這可能性。如果她記得,為什麽一早卻要假裝她什麽事都不知道?


    想到這他罵自己笨,這麽簡單的道理他竟然花了這麽久時間才發現,她是在害羞啊,你這豬腦!試想一個女人醒來發覺自己昨晚做了什麽,不裝作忘記,難不成他還想聽她說她很快樂,謝謝他昨晚給她那麽美好的記憶?!


    這麽一想她很多反應都想得通了,藍司洛在書店裏踱步思考。然後呢?他該怎麽應對?


    藍司洛昨晚沒喝酒,腦子清楚得很,白雪說的每一字他全都記在腦子裏,他知道她沒打算接受他的感情,但他更清楚她不討厭,甚至可說喜歡他的碰觸——昨晚就是最好的證明。


    或許這會是改變兩人關係的重要關鍵!他表情一亮。沒錯,想想他的確占有優勢。


    現在,他得先弄清楚他心頭瑞測到底正不正確!


    藍司洛一轉身走向茶水間,輕巧掀開亞麻布簾,看見她瞪著一隻呼呼冒著熱氣的鐵壺不知在想什麽,水滾了都沒發現。


    茶水間空間不大,擺上冰箱瓦斯爐具後僅容兩人貼身站立。藍司洛幫忙關上爐火。白雪被那個聲音嚇醒。


    「誰——」她一轉身欲察看是誰闖入茶水間,沒意料轉身,竟一頭撞上藍司洛胸口。


    「小心燙著。」藍司洛攬住她,要她留心身後水壺。


    白雪個兒高,藍司洛嘴巴正好在她耳朵高度。熱熱的呼吸吹拂上她的肌膚,恍若電流般竄進白雪心窩,教她的心跳不自覺狂亂。


    她迷惑地抬眼。昨晚陶醉在他懷中勉強可以歸咎喝醉、她意識不清;可她現在沒喝酒、人不累、身體也沒問題,感覺卻依舊相同,這意謂什麽?[熱{書#吧%獨@家*製&作]


    雖說她談過戀愛,但畢竟是五年前短短兩個月就夭折的初戀,她對男女情事的熟稔程度隻比十七、八歲懵懂少女高明一點點,她怎麽可能知道此刻在她體內流竄的刺麻感覺,正是身體產生欲望的征兆。


    「我看你動也不動,一直站著發愣,所以才幫你關瓦斯。」藍司洛撥開她劉海解釋。


    「我、我該出去看店……」白雪被他親昵舉動弄得全身麻癢,控製不住想往外跑。


    藍司洛卻不讓她走。「你今天反應很奇怪,我在猜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麽,才一直不敢正眼看我。」


    「你——在胡說什麽——我聽不懂——」跟他單獨窩在小房間裏有礙身體健康!白雪從不知道自己心髒可以跳得如此飛快,活似剛跑完百米競賽的奧運選手。


    「你一定懂。」他臉湊近盯著她,那眼神仿佛能望進她身體深處。


    白雪顫抖地別開頭,急了!「你到底要不要讓我出去?!」


    「茶呢?你不是說要泡茶給我喝?」


    她忘了!白雪這才想起自己進來的目的。她臉倏地脹紅,嬌豔猶若三月櫻紅。


    藍司洛見她手忙腳亂拿出紅茶罐與瓷壺,正要伸手抬舉鐵壺注水,趁隙環住她腰。


    她昨晚自己提議的,要他逮住機會就抱她碰她,她會喜歡這動作。


    他——想做什麽?白雪全身汗毛直豎,一口氣梗在胸口。


    「你身上有玫瑰香氣。」他鼻子貼在她頸邊輕嗅。


    白雪想起自己習慣將香水噴在胸口,急忙伸手捂住。


    藍司洛移頭輕碰她耳朵,見她縮起脖子,他笑著將兩手放開。


    「你……」她轉身正要罵他沒規矩,誰準他可以隨便抱她!怎知藍司洛卻在她張口之前偷親她臉,她倒抽口氣,突然忘了自己要說的話。


    「小心開水涼了。」他在她耳邊提醒。


    白雪驚呼一聲回頭張羅,藍司洛一臉滿足地離開茶水間。


    答案很清楚,她記得昨晚,八成是因為害羞,才刻意佯裝失憶。藍司洛開始思考接下來動作,他該用什麽方法一舉攻占她的心。


    不一會兒,白雪怒氣衝衝地端著托盤追出。[熱{書#吧%獨@家*製&作]


    「你給我說清楚!」她將托盤往收拾好的櫃台上一放。「是誰準你對我做那種事——」


    藍司洛徑自注視托盤上的花茶杯,突然插話:「我猜我用的杯子是白色這隻?」


    白雪看著他端起白色杯子喝著,一時說不出話來。她請過不少人喝茶,但從來沒人發現——每個人都以為她不適合或不喜歡細致秀氣的東西,比方這隻杯緣繪上雅致玫瑰花紋的米色花茶杯,客人直覺以為這是為他們準備的。


    隻有他拿對了茶杯——這事情雖然很小,但,仍令她震驚地說不出話。


    「為什麽你會知道?」她眨眼忘了剛才的惱怒,現在她隻想知道,他是怎麽發現的?!


    他一臉理所當然。「這屋子到處暗藏玫瑰花紋,門口踏墊、茶水間布簾、花瓶、你用的紙袋、你身上香味到你——呃……」他一副說溜嘴表情。「總之就是這個樣子。」


    他那表情實在詭異,更勾起白雪好奇。「話為什麽隻說一半?你本來想說什麽?」


    「不。」藍司洛搖頭。「我想你還是不要追問比較好。」


    「說!」他越這麽說她越想聽。


    「我怕你聽了會尷尬。」


    白雪瞪他。


    「好吧,既然你堅持——」他輕輕一歎。「我本來想說的是,你的內衣。」


    白雪反應相當精彩,怔愕幾秒過後,臉頰先是脹紅,再來變白,她雙手揪著襯衫領口窘了一陣,突然氣惱起來。「你——你這個大色狼!」她隨手抓起拍紙簿就是一陣痛打。


    「噯噯,是你自己要聽,還生我氣。」藍司洛連連格擋。


    「我當然生氣!」她邊打邊罵。「女人內衣是可以隨便拿出來舉例的啊!」


    「你敢說你現在沒穿著玫瑰圖樣的內衣?」覷著她揮打的空擋,藍司洛一把搶走她手上拍紙簿。白雪下手毫不留情,挨起來可痛哩!


    聽他這麽搶白,她倏地閉嘴。沒辦法反駁,因為她所有內衣的確全部是玫瑰圖樣。她愛死玫瑰!


    「我說對了吧!」藍司洛將拍紙簿往櫃台一放,端起茶杯灌了一口,鬧了這一陣,口好渴。


    白雪看著他動作,忍不住問:「白玫瑰是你送的?」


    藍司洛差點嗆著,忙放下手裏杯子捂嘴輕咳。


    「幹麽喝得那麽猛……」白雪忍不住幫他拍背。


    藍司洛邊咳邊笑,他喜歡她現在的表情,掩藏不住的關心。


    直到他恢複正常,白雪才又說話。「玫瑰是你送的,我沒猜錯,對不對?」


    「為什麽猜我?」他看著她問。


    關於這個問題,她沒馬上回答。


    藍司洛看著她將懷裏的茶慢慢喝光,杯子放下,雙眼直視他。


    「從來沒人發現我喜歡玫瑰花。」


    那是因為從來沒有人真正打開眼晴看她,藍司洛想。


    「中午我朋友過來看見那束花一直笑,說送花的人鐵定是跑錯家,她覺得玫瑰跟我一點也不搭。」白雪隱藏沒說,中午聽見芹的笑語時,她心裏有多難過。


    「你朋友猜錯了,大錯特錯,我可以跟你保證送花的人沒有跑錯家,而他之所以選送白玫瑰也不是隨意指定,而是他閉眼想象你,腦中自會浮現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這種話——白雪別開頭,實在太甜美、太虛幻、太不真實了;如果她外表長得嬌弱一點,個頭再嬌小一點,說不定她會相信——但現實是,她不是。[熱{書#吧%獨@家*製&作]


    「你不相信我,對吧?」藍司洛審視她的表情。


    「你要我怎相信?」白雪凝視他的眼。「從小大家都是這麽想的,我長得像男人,男生喜歡的東西比較適合我……」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到底是因為什麽認定你適合什麽,不適合什麽?是基於對你的了解,或者隻是因為外表?」


    外表。白雪抿著嘴吐了口氣。雖然她沒說出答案,但心裏可是清楚得很。


    「你今天早上說我像泰迪熊,那我是不是隻適合泰迪熊喜歡的東西?不適合跟泰迪熊擺在一起的,我全都不能碰,因為多數人認為『那比較適合我』?」


    「這怎麽能相提並論?!」她抗議。「我外表不夠女人,這點隻要有眼睛就看得到,你知道我每次看到那些嬌小的女生多羨慕?跟她們一比。我根本就是隻大象!」


    藍司洛笑了。


    「你還笑!」她都快哭了。


    「我是在笑你當局者迷,你有沒有問過那些被你羨慕的女生最羨慕什麽?就是你的身高。她們哪個不夢想像你一樣,有一雙跟外國模特兒一樣修長的腿,成天穿著十幾公分高的鞋子,目的就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更高一些,比例更好一點……」


    明明是男人卻對女生想法這麽了解——她瞪他一眼。「說得你好像跟女生很熟似的……」


    聽白雪的口氣有點酸,藍司洛瞧瞧她臉,心想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她有沒有吃醋這事先擺一旁。他繼續說道:「這事你也要負點責任,因為你一直沒有鼓起勇氣讓大家看見真正的你,你明明知道多數人沒有用這裏的眼睛——」他指指自己心口。「仔細看你,你卻還是坐視他們用他們隨意的歸類來傷害你。」


    白雪想不出反駁的話,因為他說的話非常正確。[熱{書#吧%獨@家*製&作]


    「我曾經試過,真的,全不被人接受的感覺——真的好恐怖。」白雪遮掩自己流淚的臉。


    「我知道。」他伸手環住她肩膀安慰她。「我相信你一定努力過,也被傷害過,才慢慢變得低調——」滿屋子暗藏的玫瑰花紋是一種呼喚,她心裏一定暗自期待哪天有個人,會打開心眼看見真正的她。


    「遇上你我覺得好不可思議,像你這麽美好溫柔的女人,身邊為什麽沒有追求者?」藍可洛端起她臉直視她。


    他眼晴是那麽溫柔,專注,看久了真的會忘記自己姓名。


    「我的感覺很複雜,一方麵慶幸,一方在又忍不住生氣。我知道是因為你身旁男人的忽略才保有我現在的機會,但我心疼你曾經過上的挫折,他們怎麽可以這樣傷害你——」


    這是夢嗎?聽著他的話語,白雪卻忍不住懷疑這隻是一場白日夢。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仙境」——一個能看見她內心渴望,並欣賞認同她的男人,帶著愛情與玫瑰出現了……


    她應該相信他嗎?這是真的嗎?


    望著藍司洛認真的眼眸,她平靜已久的心湖,慢慢、泛起了那麽一點漣漪。


    「我該打烊了。」


    八點準時,白雪走來提醒藍司洛。


    「真的不考慮跟我一道去晃晃?」藍司洛再一次邀請。


    白雪回答依舊。「我想早點回家休息。」心裏想著他會用什麽理由說服她出門,之前幾次都是這樣,沒想到他隻是將頭一點,失落但平靜地接受了她的拒絕。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藍司洛這麽簡單就放棄,白雪反而覺得奇怪——看著他身影逐漸被夜色吞沒,白雪懷著一股不知怎麽形容的心情開車回家。


    人剛進她位於廈門街七樓的租屋,電話正好響起。


    是白媽打電話來要她星期日回家吃飯。


    「好,我會打電話跟大哥約時間。」白雪以肩耳挾住話筒,一邊說話一邊解著襯衫鈕扣。「嗯,幫我跟爸說一聲,晚安。」


    話筒掛上,白雪直行走入臥室換上t恤跟牛仔短褲。她一人獨居的公寓是她的秘密寶地,所有他人認為不適合她的女性化玩意兒,屋裏通通都有。


    屋裏到處掛滿古董蕾絲,沙發上的包枕,雜物櫃上的桌墊,乃至懸在落地窗的窗簾。白雪從客廳沙發抓了個抱枕坐在陽台椅子上,從這兒往前眺,隱約可見蜿蜒流過台北縣市的大河,新店溪。


    這兒的靜謐向來很能放鬆她神經,白雪閉眼吐了口氣,耳邊仿佛可以聽見藍司洛的呢喃——


    「不是要你馬上給我答複,我隻希望你把這件事放在心底——我說的「我喜歡你」,絕對出自真心。」


    她還記得他當時的笑容,溫柔中帶一點酸楚——她知道她至今仍不願正視他感情這事,頗傷他心,雖然嘴裏老說「沒關係」、「我不急」,但眸裏失落卻在說明了他心情。


    白雪埋進抱枕呻吟。她真是壞!嘴裏說不談戀愛,可卻又沒有辦法狠下心拒絕他的好意。白雪想著他今天送來的東西,花束餐盒還有照片——照片![熱{書#吧%獨@家*製&作]


    白雪突然跳起奔入屋子,差點忘了照片在她包包裏。


    打開臥室電燈,白雪一屁股坐上床沿翻著藍司洛的照片本。頭一張是他出生不知幾個月大拍的照片,一見他圓滾滾眼睛胖呼呼的臉蛋,她頓時笑岔了氣——真人版泰迪!她邊笑邊往後翻,這時他更大了些,會走路了,穿著小襯衫藍短褲的他歪頭無辜地看著鏡頭,可愛模樣令白雪忍不住大叫。


    好想帶回家養!這麽可愛的小家夥——白雪邊歎邊翻完其它照片,再大一點藍司洛已能看出現在模樣,肉呼呼臉蛋逐漸拉長,身子長高,不變的是他圓圓眼晴還有頭發,老是淩亂蓬鬆仿佛被強風吹過似的。本子看完她又翻回前頭第二張,小藍司洛穿著白襯衫短褲那張,白雪愛不釋手左右瞧看,決定拿相機拍下。


    喜孜孜拿出相機拍了幾張,然後又抓來陪睡的泰迪一同入照,太可愛了。白雪拍好照片坐回床上,雙手捧著相片本歎氣。


    「這麽可愛的小東西,真想生一個來玩……」


    照片裏那雙圓眼晴好似會說話,不斷引誘白雪——


    「喜歡就生啊!隻要跟我交往,就能生出跟我一樣可愛的小孩噢!」


    「不要用那種眼神誘惑我!」她將相本往胸口一擱,連連搖頭。再繼續看下去,會害她控製不住內心衝動的。


    「你早控製不住了!」被丟在床邊的泰迪熊好像知道什麽似地看她。


    「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昨晚做了什麽呦!「荷塘」吧台邊的親吻,沙發上的纏錦,還有誰跨在誰身上一直呻吟說她「好舒服」、「我還要」——」


    「討厭!」白雪嬌嗔一聲中斷腦裏的胡思亂想。她將泰迪布偶熊轉了個麵,看著它眼晴老會讓她想起某人,接著就是一堆奇奇怪怪念頭。


    「麵壁思過!」她戳戳泰迪熊後背。「等我洗好澡再放你去睡覺——誰叫你沒事長得這麽像藍司洛!」說完她也覺得好笑,熊熊根本什麽也沒做,卻莫名其妙遭受處罰。[熱{書#吧%獨@家*製&作]


    「對不起喔。」她將它抱回懷中在它鼻上親一下,然後看著它圓滾滾的眼睛自言自語:「我到底該拿他怎麽辦?我不想喜歡男人,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很好很平靜,可是如果我要他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她在腦中想象他失落表情,心裏一陣酸疼。


    他說過,他會非常痛苦地接受,如果這麽做能讓她快樂,那他願意忍受。


    問題就出在這——傷害他,她不但不快樂,甚至還會覺得心痛。但這種舍不得的情緒就叫「喜歡」嗎?白雪反問自己。如果那感覺不叫「喜歡」,又會是什麽呢?


    白雪將臉貼在泰迪熊身上呻吟,忍不住埋怨起藍司洛,沒事來招惹她幹麽?!


    「好煩喔……算了,不想了。」


    白雪將泰迪熊往枕邊一擱,自床邊椅子抓起睡衣浴巾準備去洗澡。正要脫下身上t恤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動作驀地停下。


    藍司洛好像從沒說過他目前有沒有女友喔……


    天呐!白雪臉色發白。這麽重要的事,她竟然一直忘了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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