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諱莫如深地保持著緘默。正刷著群聊的張霽笑了,碰了碰身邊的祁朗,“看見沒,霍初宵還跟以前一樣,一出場,所有人都退避三舍。一提他,群聊都清淨了。”祁朗喝酒的手有轉瞬的停滯。但很快,他極好地掩飾過去,也跟著輕蔑地笑:“是麽?”他回國後和以前關係就好的朋友頻繁聚會,張霽算是這群老朋友裏跟他最趣味相投的。今天出門,主要是陪著兄弟,幫他給那個正在猛追的小提琴手準女友來樂器行挑點禮物。眼看到了晚餐時間,兩人順勢就進了街道上一家餐廳。張霽給他看的那個班級群,他算是最晚被拉進去的,進群後第一件事就是翻一遍群成員表,如他所料地沒看到霍初宵的名字。他就知道。如果是以前,老班長絕對是不想加霍初宵。但現在都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了,祁朗猜到,老班長大概是不敢加霍初宵。畢竟誰想起自己年輕時幹過的蠢事都……“哎,祁朗,”張霽打斷了他的回憶,“你說霍初宵會來這次校慶不?咱們班前幾年辦同學聚會,他就在本市,都沒去過一次。”祁朗笑道:“當然會來。因為這次有我了啊。”“靠,你真他媽自戀……我可跟你說,他現在已經結婚了啊,當初追你追得再瘋,現在你也就是個舊人了,難不成還指望能跟他舊情複燃?你當初不是討厭他討厭得很麽?”“誰說的,”祁朗說著喊來侍者,又要了一杯酒,一舉一動都透著驕矜和不可一世,他語調慢悠悠的,仿佛在吞雲吐霧,“我這幾年可是非常想他。”張霽才不信他的鬼話。誰不知道當初他跟霍初宵是怎麽回事?霍初宵當年在班上就是出了名的透明人,誰都能欺負一下,同學們都知道他不受父母喜歡,當年他媽被班主任請到學校告狀,結果那個女人當著整個年級學生的麵抽霍初宵嘴巴,霍初宵都不敢吱一聲。霍初宵文化課成績一般,身體又弱,還不如同齡女生看著結實,上體育課多站了一會兒都能被曬中暑,班上男生都知道,誰要是跟他分在一組打籃球,那就和抽中下下簽沒什麽區別。他又不善交際,成天悶在美術教室裏畫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還被傳有精神疾病。這種人,像活在不見天日的角落裏的小飛蟲,一旦見了光,就會瘋了似的撲上去。而在張霽他們看來,祁朗就是那個倒黴的光。祁朗簡直和霍初宵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張揚外放、成績優異、還是校籃球隊隊長,毫不誇張講,他們班一半的女生都偷偷暗戀過祁朗。張霽作為當年祁朗的知名跟班,還有幸遇到過幾次男孩對校草告白。而祁朗從沒答應過任何一個人的告白,他曾經半開玩笑地和張霽說,這座學校裏的人都無聊透頂,就算倒貼給他,他都不會要。張霽,或者說所有人都覺得,祁朗有這麽狂的資格。所以拒絕區區一個霍初宵,又算什麽呢?更何況祁朗還算是他的恩人,當初霍初宵在學校幾乎被欺負得沒法好好上一天學,偶爾甚至會看到他身上帶著傷來上課,張霽和哥們還開過一個小賭局,賭霍初宵高幾休學。是祁朗幫他改善了這麽淒慘的待遇。祁朗帶著他上下學,祁朗大發慈悲讓他做自己的小跟班,祁朗在他被全班孤立、不到合作完成課題的夥伴時主動邀請他……所以霍初宵和祁朗表白時,張霽並不意外,他隻是覺得這個小呆子夠大膽的,明知祁朗對他隻是施舍的善意,還不要臉地黏上來,甚至最後還……張霽下意識地回避了那段記憶。他心虛地看一眼祁朗,發現對方似乎沒什麽反應,心裏再次篤定,校慶那天如果真的遇上霍初宵,一定會有場好戲登場。誰知祁朗刷了一會兒手機,忽然輕笑了一聲。“他還真的不在群裏。”“誰?”張霽在發問的同時就反應過來,“霍初宵?”祁朗沒回答,算作默認。張霽笑了笑,“我估計他是沒臉進群吧。畢竟當年追求你不成,居然還鬧自殺……哈,有些人天生就像個笑話。”祁朗刷手機的手指一頓,抬起頭,陌生地看著張霽。“你們都以為,他當年為了追我,自殺過?”張霽也愣了,“不是麽?”祁朗想了想,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算了,當我沒說。”末了又小聲道,“都這麽想,也挺爽的。”張霽:“什麽?”祁朗沒回答,反而道:“你剛剛說他結婚了?那你信不信,我能讓他為了我離婚?”張霽看他的眼神裏幾乎帶上了震驚。祁朗這是在說什麽醉話?他正想追問,餘光意外瞥到一個眼熟的身影。到了用餐時間,這家餐廳裏的客人也漸漸多了,其中有兩位明顯是熟客,居然由當值經理親自領著走進來,經過張霽他們這桌時,張霽終於認清了來人。他脫口道:“霍初宵!?”一時間四人皆是一怔,祁朗抬頭,果然正對上霍初宵的側顏,他似乎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麽近距離看過這個人了,居然一時間呆了。秦淮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禮貌地笑了笑,對霍初宵道:“初宵,這兩位是你熟人?”作者有話說:小霍的一些遇人不淑和狗血往事漸漸揭露……感謝在2022-06-30 20:37:00~2022-07-01 20:54: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rotai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hvish 5瓶;小魚曬太陽 2瓶;甥命♀孩、搖搖奶昔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34章 霍初宵掃了那兩人一眼, 平靜無波道:“認識。”言外之意,不熟。說完,他就要走, 卻被身後人叫住。“初宵。”祁朗仍坐著, 一邊悠閑地用勺子攪弄著手邊的蘑菇湯, 一邊懶散地抬起眼皮看他。“這才過去多久,又見麵了。看來你我還是那麽有緣。”秦淮憑借多年當老板的看人眼光預判, 這是位不好惹的主兒。他不明白霍初宵那麽平和低調的人怎麽會招惹上這種人, 但他下意識感到了一絲危機感。上前一步,秦老板大方地伸出手,道:“這麽巧, 您也是初宵的朋友?”祁朗這才施舍給站在霍初宵身邊的這個男人一個眼神。這個時間, 一起來餐廳吃晚飯,而且從值班經理的態度上看,兩人八成經常一起來用餐。祁朗幾乎第一時間就認定了他的身份。不是說霍初宵結婚了麽, 這位恐怕就是那個人了吧。祁朗回握手,輕慢道:“祁朗, 初宵的……中學時期最好的同學。”“秦淮。”秦老板看他不順眼, 所以自我介紹也簡短, 然而故作高深的態度,反倒讓祁朗堅定了自己的猜測。看起來也隻是平平無奇的水平, 當他對手還差點意思。於是祁朗故意道:“既然這麽有緣分,不如一起吃吧。我們也剛點完餐。”目光中是濃濃的挑釁,看得秦淮眉頭一跳, 像是坐在牌桌上, 對家當著他的麵一把□□, 問他跟不跟。“不……”“好啊。”霍初宵剛要拒絕, 卻被秦淮搶先一步,他稍顯不滿地看了一眼對方。然而秦淮已經幫他拉開了餐椅。男人一旦被挑釁,做事實在太容易上頭,即使淡定儒雅如秦老板,也不能幸免。他安撫霍初宵:“一起吃熱鬧,而且你們不是多年沒見的老同學麽?”可他一點都不喜歡熱鬧啊……霍初宵老大不情願地坐在了祁朗對角的位置,總能感覺到對方看向自己、幾乎露骨的眼神,讓他坐立難安。秦淮和祁朗夾槍帶棒的言語來往更是無聊。“您和初宵是怎麽認識的?”“工作,我是他老板。”祁朗頗感意外,但細想,這樣的關係確實對霍初宵而言有格外的吸引力。畢竟霍初宵在他眼裏就是一個隨時等待拯救的可憐人,期盼有人能幫他一把,告訴他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上下級的關係,簡直不要太適合。他當年在霍初宵心裏,不一樣是高高在上麽?全班都在孤立他一人,隻有自己肯屈尊降貴,陪他說說話就已經像是恩賜了。然而又有一些複雜的情緒交雜在“我就知道”的自得之中。像是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祁朗在國外這些年不是沒想過霍初宵,畢竟兩人當年雖然慘淡收場,但還是有過美好回憶,他偶爾也會想起這個木木的小呆子和他在學校的天光畫室裏,認真地想要教他如何排線、構圖,那時他也曾心猿意馬過,看著霍初宵從肥大的校服裏露出的漂亮脖頸、眉間細小的痣、捏著素描鉛筆如一段段竹節一般潤白的手指……在學校最受歡迎的他,主動接近最不受歡迎的霍初宵,這過程中原本就帶著禁忌混亂的快樂,好像他們兩個根本不應該發生交集。隻是屬於他的世界裏值得快樂的事情太多了,出國後他更是在社交圈裏風生水起,霍初宵不過是可供他消遣的玩具櫃裏最不起眼的一個老舊的兔子玩偶罷了。因為落了自己的手灰,因為陪伴他度過一段歲月,所以直接扔掉又顯得可惜,乏味以後,若是有人來搶,倒是會激發出遠超喜愛本身的占有欲。他以為沒什麽人能像他那樣接近霍初宵,所以這些年完全不聯係,也完全不擔心。他以為霍初宵那樣木訥內向的人,忘記他會很難。但是沒人要的小兔子居然和別人結婚了……而且最重要的一點,現在的霍初宵看起來比中學時期容貌出色不少,仍舊帶著獨特的喪喪的少年氣,卻比當初自信不少,一舉一動都透著自持與遊刃有餘,完全沒有曾經的畏畏縮縮,好像沒有他的肯定,連走路先邁哪條腿都不確定。然而如今的霍初宵,落座以後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祁朗有些意外,冷淡的霍初宵竟然十分吸引他。甚至可以說,迷人。這就讓他“已婚”這個身份看起來更刺眼了。秦淮拿著菜單,十分自然地點了幾道菜,並以對待客人的態度對祁朗解釋道:“初宵平時來他們家,最喜歡吃這幾樣。”祁朗也回他一個不甚在意的笑容:“是麽?那初宵這麽多年口味還是一點都沒變,還是喜歡吃甜食。和我一樣,都念舊。”秦老板啪地合上菜單,“就算愛吃甜,十年前和十年後的口味,也不可能一成不變,總會有些微妙的差距。祁先生和初宵多年不見,看來已經不大了解了。”祁朗優雅地品一口酒,“嚐新鮮嘛,誰都會。但有些東西,再過十年也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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