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兄弟,你認為錦雞等人是否還會來此尋那兩個賊人?”


    唐世勳沉吟片刻後,對嶽三水問道。


    “不會。錦雞那人性子散漫得很,小的適才提醒他,說二狗和山貓是否趁夜跑到了寨門外?錦雞應當會出去搜尋一番。”


    嶽三水一臉篤定地笑道:“但這夜裏寒冷,錦雞早已不耐煩,隻要他在寨門外關押婦孺之地仍未尋著,定不會繼續。畢竟,誰知那二人是否趁夜跑到小狼山下了?”


    於威這時拱手問道:“世勳老弟,那在下是否也去那宋夫子的院外策應?”


    唐世勳自然希望於威能去,多個人也多一分把握不是?


    但他卻考慮到還有個於青青在這。


    人家兄妹仨剛重逢,且於家兩兄弟對這親妹妹又如此嗬護,有些話世勳自然不好先開口。


    於是他故作欲言又止地拍了拍於威的肩膀:“於大哥,你便在此陪著令妹吧,畢竟她……”


    就在於威想要說話時,於青青開口了。


    她突然打斷了唐世勳的話頭,低聲道:“世勳公子,奴家可沒如此嬌貴。雖說奴家沒能幫上甚忙,但也不會拖諸位後腿!”


    隨後她對身旁的於威說道:“大哥,你且去吧,小妹在此待著便是。”


    於青青的聲音輕柔悅耳,但語氣很堅定。


    阿梓還是第一次聽到於青青的聲音,她不禁俏眉微蹙。


    雖說這天色漆黑,她自是看不見於青青的模樣。


    但從於青青的話裏,阿梓似乎感到了某種含沙射影?


    她莫不是在諷刺我矯情?阿梓心中冷哼。


    “好,事不宜遲,出發!”


    唐世勳也不再多言,他一把將阿梓橫抱而起,率先跳下樹去。


    阿梓險些驚呼出聲,直到腳踏實地後,心中方才安定。


    她忍不住嬌嗔道:“你要嚇死奴家嗎?為何不先知會一聲?”


    嶽三水這時正好跳下樹,聽到這醜婆娘的撒嬌聲,他險些一個趔趄跌摔倒在地,心中惡寒至極。


    大家不再言語,悄悄向宋銓之的獨立小院行去。


    子時過半。


    五人悄悄來到了宋銓之的院外,嶽三水帶著於威和於猛爬上了一棵老槐樹。


    阿梓挽著唐世勳的手臂向簡陋的院門走去。


    隻見院門旁掛了一盞燈,唐世勳隱約可見院門上有塊木匾。


    “誰?”


    就在唐世勳推開院門時,一個男子從右側小木房內伸出了個腦袋。


    “江兄,小的山鼠。”


    唐世勳對這江兄拱了拱手,阿梓低聲告訴他,此人乃是宋銓之手底下的兩個小吏之一。


    阿梓亦是笑著跟江兄打了招呼。


    “哦,原來是山鼠和阿梓啊?”


    江兄點頭一笑,指了指院內的書房,這乃是整個山寨內唯一的書房。


    此時,書房內正亮著燈,一道瘦削的人影印在紙窗之上。


    ‘咚咚咚!’


    唐世勳深吸了口氣,輕輕地敲了敲門。


    “進。”


    房內傳來了宋銓之的聲音。


    唐世勳與阿梓緩緩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書房頗為寬敞,數座木架上陳列著不少書籍,房中還有一絲淡淡的檀香味。


    桌上點著一盞油燈,宋銓之正端坐於桌前看著一卷書。


    宋銓之睨了唐世勳和阿梓一眼,指了指桌前的椅子。


    唐世勳拱了拱手,神色自若地與阿梓坐在椅上。


    而他的餘光則留意著那數座木架。


    宋銓之不再理會阿梓,他緊盯著唐世勳的眼睛,開門見山道:“貴姓?”


    “唐世勳。”


    “籍貫?”


    “寶慶府邵陽縣。”


    “世勳……好名字。”


    宋銓之捋著山羊須沉吟片刻,皺眉問:“令尊大名?”


    唐世勳聞言一怔,怎的還問這些?他沉聲答道:“吾父廷業。”


    “廷,世……”


    宋銓之閉目頷首,隨後睜開雙眼問:“你家祖父,可是善字輩?”


    “呃?”


    唐世勳險些語塞,心中已是暗罵,這他娘的是在查老子族譜嗎?


    雖然他這具身體的前身記憶猶在,但他爺爺都走了多少年了?


    何況他真沒料到宋夫子會從這個方麵來提問,他絞盡腦汁地想了會兒,低聲道:“祖父善禮。”


    “哦?果然是這一脈!”


    宋銓之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神采,笑問:“你可認得湘鄉縣的唐氏善則公一脈?”


    “不知。”


    唐世勳嘴角一抽,坦誠地搖頭。


    他哪知道這唐世勳的爺爺輩都有誰?何況還是長沙府湘鄉縣的?他就連寶慶府的本家族人都沒認全不是?


    “哦。”


    宋銓之的神色略顯失望。


    隨後他又看了世勳一眼,問道:“你,可有生員功名?”


    “嗯。”


    唐世勳並未隱瞞,將自己何時得的生員功名道出。


    宋銓之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隨口提了一道院試中關於律法的‘策論’,這是崇禎十年湖廣的院試考題之一。


    他並非是想考校唐世勳的功底,而是想從他的回答中驗證他是否當真參加過院試,因為隻有過了院試者,才能獲得生員功名。


    唐世勳耐著性子作答,雖說他料到這老夫子會考校他,但心中依舊暗罵,這古代的讀書人就是麻煩。


    而無論宋銓之作何打算,唐世勳都打定主意先坦誠相待。


    若這老夫子當真對他心懷惡意,他有信心在數息之內將其擊殺。


    阿梓雖是一直坐在世勳身旁沉默不語,但她一直在仔細地聽著二人的對話。


    她低垂著眼簾,心中已是暗自驚詫,這混蛋居然真是個讀書人?


    這當真出乎她的意料,一個讀書人竟敢如此不惜命地潛入山寨?


    之前,她真以為他是一個不普通的大明官兵。


    畢竟,他之前的話語中並未表露出太多的文人氣質來,也沒有甚之乎者也。


    雖說唐世勳身材尚算高大,但畢竟是長期營養不良,因此看起來頗為單薄。


    阿梓亦是發覺到這一點,但她能感覺到他很有力量,又或者說很會用巧勁?


    否則,他如何能背著她攀上大樹?


    當然,她最好奇的還是唐世勳為何要冒險潛入山寨,難道,是為了救他的家人?


    “這便奇了怪了。”


    宋銓之撚須皺眉道:“老夫還以為你是黑土嶺派來的官兵探子,原來你當真是個生員啊?”


    “嗯。”


    唐世勳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他心裏不禁暗鬆一口氣,好在他沒編謊話糊弄宋銓之。


    否則,宋銓之隻須問他黑山嶺在哪裏,他便無言以答。


    同時他也暗暗記住此事,原來,大明官兵在黑土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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