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辰時。


    薛正肩上背著個行囊,跟著於虎準時來到了唐世勳所住的那排木房外。


    隻見這兒仿佛菜市場般熱鬧,於威等人的家眷們正進進出出地搬著自家的物什,而唐世勳則指揮著劉誌寶等人在最右端的三間屋子裏敲敲打打。


    其實薛正心裏很是不快,他在昨夜被告知,今日開始他要獨自來這排木房居住。


    老子在那邊住著獨立的小院,為何要來住這等簡陋的破屋?薛正心中不禁暗罵。


    當然,人在屋簷下那是不得不低頭,何況他的一對兒女等家人都還住著之前的院子裏,單單隻苦他一人,他倒也能咬牙忍受。


    “薛正!”


    唐世勳正好從屋內出來喝水,他對薛正揮了揮手。


    “公子,你們這是?”


    薛正忙收斂心神走過來抱拳見禮,他好奇地看著那幾間屋子。


    唐世勳並未多言,示意薛正和於虎也進去幫忙,而他則走向了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蘇妙妙和立泰。


    蘇妙妙肩上背著兩個行囊,左手牽著小立泰,右手則牽著阿梓的女兒嫣兒。


    她對世勳施禮後,眸子裏頓時有了霧氣,她噘著嘴問:“恩公,可是妙妙有甚做得不對之處?”


    說到這兒她已是忍不住淚水。


    她不明白這住得好好的,為何恩公要讓她和立泰搬去別處?


    雖然恩公說那院子可是這寨子裏以前的大當家住的,但沒有恩公在身旁,她和立泰毫無安全感。


    而立泰亦是想要哭,但他卻又強忍著,因為二叔世勳對他說過,男子漢不可以輕易流淚。


    至於嫣兒倒是沒有流淚,但她很不開心,憑什麽不讓她跟著娘一起住在這兒?


    不過她倒也想得開,畢竟她來這山寨也好幾個月了,而且那大院子裏還有個會彈琴的姐姐,她可喜歡聽那姐姐彈琴了。


    “傻孩子!”


    唐世勳寵溺地揉了揉蘇妙妙和立泰的腦袋,又是一番安慰。


    隨後他又對劉誌寶的夫人孫氏招了招手,請她幫多照顧這倆孩子。


    孫氏自然滿口答應,她本就認得立泰,於是笑著抱起他,又對蘇妙妙和嫣兒招了招手,帶著三個孩子向那大當家的院子走去。


    ‘吱呀!’


    第八間房門適時地打開,阿梓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幽幽地歎了口氣。


    緊接著,她扭過頭來瞪了世勳一眼,冷聲道:“你說這排屋子以後叫‘集訓區’,究竟是何意?”


    雖說她有些理解何謂集訓,但她不明白為何要把所有家眷都趕去別的地方歇息?


    而且這一排十幾間屋子,唐世勳還讓人將最右邊的三間給打通了,說以後那裏便是‘教室’,阿梓對此也很好奇。


    “嗬嗬,待會兒你便曉得了。”


    唐世勳故作神秘地對阿梓眨了眨眼睛,自去忙活。


    “故弄玄虛的混蛋!”


    阿梓氣惱地跺了跺腳。


    就在她想要回房去繼續生悶氣時,卻見魏紹澤、宋鴻宇和呂興三人也背著行囊來了。


    他們怎的也來了?阿梓看著三人那陰沉似水的苦臉,不禁有些想笑。


    隻見那魏紹澤麵上無須,五官頗為周正。


    宋鴻宇則頗有乃父之風,身形瘦削,留著一撮山羊須。


    其實這二人比薛正和阿梓更不願來這,他們才是真正被唐世勳給硬逼著來的。


    先是魏紹澤,昨個夜裏唐世勳親自找他談話,說要帶他去縣城。


    魏紹澤當即就拒絕了。


    笑話!那可是去賊窩裏當細作!這等瘋狂的事他如何肯幹?


    然而唐世勳隻一句話,便讓魏紹澤蔫了下去。


    世勳當時笑著對他說:‘要嘛你去,要嘛你妹妹落桐去。’


    他魏紹澤可是極其要臉麵的人,雖然他很惜命,但若是他當真讓自家妹妹去,而他卻躲在這山寨裏,那還不得被眾人的唾沫星子給淹死了去?


    畢竟魏落桐可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兄妹倆這一路逃難而來相依為命,特別是在夏季裏的一日,他無意間被毒蛇給咬傷了手臂。


    妹妹落桐當時竟生生咬死了那條毒蛇,還幫他吸吮出傷口的毒液,又不畏艱難地在山裏邊挖草藥給他敷傷口。


    若非妹妹,恐怕他魏紹澤這條命早就沒了。


    因此,魏紹澤沒得選,隻能來這兒向唐世勳報到。


    而宋鴻宇亦是很無奈。


    唐世勳昨夜拋給了宋鴻宇的父親宋銓之一個兩難的選擇。


    要嘛讓他兒子宋鴻宇跟去,要嘛就把長孫宋寶寶交出來。


    宋銓之也沒得選,他知道唐世勳是要防他一手,但反過來說,唐世勳的兒子立泰不也在山寨裏?


    因此,宋夫子毫不猶豫地讓兒子宋鴻宇過來報到了。


    宋鴻宇再無奈也隻得照辦,他總不可能把自己的骨肉宋寶寶交給唐世勳帶走不是?


    至於呂興,長得是方麵大耳,頗為道貌岸然。


    由於之前與唐世勳和劉誌寶等人一同逃難,因此唐世勳知他頗有才幹。


    呂興也是極為無奈,自家妻兒都在這山寨裏,他也沒得選,隻能就範。


    巳時將至。


    ‘集訓區’終於安靜了下來。


    劉誌寶等人打通了最右邊的三間房,又草草地用拆下的木板,按著唐世勳的意思給做了個長條形的板桌,並在上首處豎著擺了塊頗為平整的木板。


    事情做完後,劉誌寶等人皆告辭離去。


    而於虎和於豹兩兄弟則坐在遠處守著,他倆的任務是阻止任何人來窺探這‘集訓區’。


    於虎很是不忿,被公子選中的人裏邊,除了他大哥於威、誌寶兄的二弟誌貴,還有那個薛正尚算過得眼,其他都是些甚歪瓜裂棗?


    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猥瑣的嶽家三兄弟,還有個醜婦阿梓?


    這些人頂個鳥用?


    在於虎心裏,隻有他和劉誌寶這等威猛漢子才是公子的得力幹將不是?


    偏偏他和劉誌寶竟然都落選了。


    想到這,於虎忍不住悶悶不樂地低聲暗罵。


    於豹則靠在一塊大石頭旁。


    他倒是想得開,沒被公子選中並非他不堪用,隻是他那腹部的傷勢頗重,沒有個把月恐難複原。


    但他很清楚,他三哥於虎肯定不會被選中。


    就三哥那暴脾氣和大嗓門,雖生性勇猛,但去當細作卻非其所長。


    於豹心中好笑,隻好一個勁地在那低聲安慰著於虎。


    三間被打通了的房中。


    當然,現在被稱為‘教室’。


    板桌旁放著十一張木凳子,唐世勳坐在上首,他默默地看著坐在下邊的左右共十個人。


    左邊依次是於威、劉誌貴、薛正、嶽三水和阿梓;右邊則是魏紹澤、宋鴻宇、呂興、嶽老財和四麻兒。


    嶽三水雖臉上沒甚異樣,但心裏已是從昨個夜裏便開始愁得不行。


    其實他很無奈,從他得知這秀才公要去幹細作後,便知自己鐵定跑不了。


    果不其然,他和他堂兄嶽老財、堂弟四麻兒,全被這瘋子秀才給挑中了。


    嶽三水甚至連遺言都想好了,待到出發之日,他都能想到當他對自家婆娘說出遺言後,她該是多麽地痛哭流涕、傷心欲絕。


    然而,嶽三水還不能表現出任何不滿情緒來。


    因為他心裏很清楚,在座的除了於捕爺和劉誌貴,恐怕其他人也跟他一樣不樂意,但他可是秀才公的嫡係幹將,他自然要表現得心甘情願不是?


    他又瞥了眼對麵的魏紹澤和宋鴻宇。


    這魏紹澤可是曾經的大當家牛爺身邊的紅人呐!差點兒就成了牛爺的大舅子不是?


    而宋鴻宇則是宋銓之那老匹夫的長子。


    嘿嘿!如今不也跟他一起去城裏當細作?


    想到這兒,嶽三水不禁又有些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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