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包直說到這兒,刻意停頓了一會兒。


    包參將、鄧參將和孫遊擊等人神色各異地看著唐世勳。


    石大錘和賴豪則低垂著腦袋強忍著笑意。


    好你個唐秀才,原來你竟敢私通獻賊!石大錘心裏滿是報複的快感。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傷口,幸災樂禍地暗忖,若此事屬實,即便這唐秀才在奪門之戰有功又如何?


    告密通敵之罪,必死無疑!


    鄧參將撚須不語,他的眉頭緊皺,不知心中在想著何事。


    唐世勳一聲冷哼,神色鎮定地反駁道:“包直,你莫不是吃飽了撐的?以這等事來懷疑我?你可知道曾有才在龐大海身邊有多得勢?這城裏的豪門望族誰沒有給曾有才送過銀子?再有那龐大海的大舅哥方爺……”


    他擲地有聲地舉例,林家為何要帶那路精兵由東城門而入?無非是因為林家與方爺的關係好。


    難道林家與東門守官方爺之間沒有利益勾結?


    再有,李家、唐家、陳家等等,這些望族哪個沒有賄賂方爺和曾有才?


    要知道獻賊守將龐大海手底下得勢的紅人,隻有方爺和曾有才是這東安縣城中人,不與這兩人交好,誰能在這城裏好過?


    唐世勳又說,讓包直去問問齊二春,那齊二春可有喂銀子給曾有才?


    既然大家都有賄賂曾有才,那豈非所有人都有通敵之嫌疑?


    再說回曾有才和東門副守官伍向銀為漢幫眾人求情之事,唐世勳很坦誠地說,他也不清楚這兩人為何會如此幫漢幫的弟兄們說情。


    或許是因為當時群情激奮,曾有才和伍向銀擔心賊將龐大海貿然舉起屠刀,會惹得民憤加劇?


    至於劫獄救走漢幫的弟兄們,卻不管林家人和陳勁真等人,唐世勳表示,林家人本就因為帶進城的那路精兵之事才被抓。


    若他的人貿然將林家人從監獄劫走,那林家直係當中男女老幼皆有,能跑得了?


    即便僥幸跑了,又該如何安頓?要知道當時已經全城戒嚴,官兵的先鋒軍已經到城外西郊了不是?


    再有那陳勁真等人,則被關在監獄的死牢裏邊,誰知道這些人傷得有多重?


    當時可是劫獄!時間本就有限,若多耽擱,一旦賊兵趕過來,那豈非所有人都跑不了?


    至於說漢幫的副幫主四麻兒,是否為舉報林家那一路的告密者?


    唐世勳極為不滿地駁斥,這簡直是無稽之談!誰能證明是四麻兒向東門副守官伍向銀告的密?陸小七難道親眼見到了?


    “哼!”


    包直聽罷後一聲冷笑,他早料到唐世勳會抵賴。


    畢竟那漢幫的副幫主都已死了,死無對證不是?


    不過包直所得的證據和供詞可不僅僅隻有這些。


    他暫且放下舉報林家那路官兵的告密者,轉而說到舉報齊二春的告密者之事。


    在五路精兵入城的那日上午巳時前後,有一個女子進入了副捕頭花榮的宅子裏邊。


    這副捕頭花榮乃是曾有才的發小,包直極為肯定地說,舉報齊二春的告密者走的就是花榮的路子。


    那日上午,當一個女子進入花榮的宅子後不久,花榮神色嚴峻地趕去了衙門的快班班房找曾有才。


    過了不久,曾有才又趕去了城守署找賊將龐大海,之後曾有才帶著假扮成普通百姓的賊兵秘密逮捕了齊二春。


    包直說到這兒,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畫紙展開,隻見這紙上是一個滿臉雀斑的女子畫像。


    他沉聲道:“通過花榮的兩個家仆描述,那告密者便是這副滿臉雀斑,且身材臃腫的女子!”


    隨即他又斜睨了唐世勳一眼,寒聲道:“馬尾巷中段的一處宅子裏有兩個漢幫之人,據他二人所言,唐百總和兩個女子,另有嶽三水和薛正,你們五人時常會在那處宅子密謀何事!而這畫像中的女子,便是那兩個女子當中的一個!”


    唐世勳聽罷後,麵上雖沒異樣,但心裏已是掀起了巨浪。


    這幾日他跟韓夫人一直在通力合作,查找究竟是何人舉報了齊二春。


    他們也查到,告密者走的若不是曾有才的路子,那便是花榮的路子。


    就如適才包直所言,在齊二春被抓以前,花榮找了曾有才,曾有才找了龐大海,之後曾有才帶人秘密逮捕了齊二春。


    雖說唐世勳與曾有才之間有‘尋寶’的秘密關係,可是曾有才那廝從未向唐世勳透露過告密者之事。


    而從包直的話中可知,那花榮的兩個家仆沒能逃出城去,此時該是成了包直的階下囚。


    再有那張畫像,唐世勳隻瞥了一眼就猜出,那極有可能是阿梓。


    難道真是阿梓去舉報了齊二春?


    唐世勳頓時感到心亂如麻。


    這娘們莫不是瘋了?為何她要如此自作主張?


    何況那時間上也說得過去。


    運兵入城的那日上午,於青青位於西大街,阿梓位於十字街口的如意酒樓之上,四麻兒位於東大街,這三人正好呈一條直線。


    這是唐世勳為確保自己這一路能夠安全入城,與阿梓商議後定下的‘死道友不死貧道’之備用方案。


    隻要唐世勳這一路在入西城門時有風險,他就會給西大街的於青青暗號。


    而於青青再傳遞給位於如意酒樓上的阿梓,再由阿梓將指令傳給東大街的四麻兒。


    最後由四麻兒去舉報由東門而入的林家那一路,以達到保全唐世勳這一路的目的。


    這本是為防萬一的備用方案。


    結果唐世勳這一路果然出了問題,一個西門的賊兵認出了曹亢。


    因此唐世勳隻好對於青青發出暗號。


    當時是午時前後。


    而在此之前,阿梓就已獨自在如意酒樓上。


    她的確有可能在巳時前後去找花榮,甚至秘密舉報齊二春。


    可是,阿梓為何要如此做?


    唐世勳對此極為疑惑,他知道這娘們很能藏心事,而且還對他隱瞞了真實身份和背景。


    但阿梓做事有手段且目的性極強,也不像是想要害唐世勳,那她舉報齊二春有何目的?


    唐世勳深吸了一口氣,他壓下心中的驚疑,並道出了自己打聽到的消息。


    同樣是運兵入城的那日上午,同樣是在巳時前後,一個小廝進入了縣衙的快班班房,此人去找了曾有才。


    就在這小廝離開了班房後,曾有才便要立刻帶人出去一趟,而花榮神色凝重地走進了班房。


    這與包直適才所說的,花榮進入縣衙找曾有才,時間上頗為吻合。


    唐世勳說,這個小廝乃是林家的家仆程阿旺。


    之後這家仆程阿旺就再也沒見著人,其妻兒父母則都不在城內。


    包直聞言冷笑道,誰能證明程阿旺是林家的家仆?又有誰在運兵入城那日上午,親眼見到這程阿旺去衙門找了曾有才?


    唐世勳一臉篤定地說,程阿旺的確是林家的家仆,許多街坊鄰居都可作證。


    至於運兵入城那日上午,程阿旺的確去過衙門快班找曾有才。


    縣衙大門處的一個老門子,大家都稱他老莊頭,此人在衙門當了一輩子的差,那記性可是極好。


    唐世勳曾派人去問過老莊頭,那老莊頭與程阿旺的爹很是相熟,而程阿旺在運兵入城那日上午,去衙門時還與老莊頭打了招呼,並親口說是要去快班找曾有才。


    石大錘在旁聽罷兩人的說辭,不禁感到腦仁發疼。


    這他娘的兩人都各執一詞,且說的都好像真的,那究竟是誰去告的密?石大錘已是感到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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