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煜和包耿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地微微頷首。


    包耿的臉上露出了很是官方的笑容,他自是不會去糾結顏俊臣對他的不敬,這等旁枝末節他包耿倒是沒有賈煜那麽在意。


    他先是請顏俊臣等人就坐,並大聲吩咐屋外的士兵散去,不必再聒噪。


    隨後他向顏俊臣提出了兩個問題。


    首先,你們陡軍這幾人來東安縣城究竟所為何事?若是為了聯絡陳副總兵,可有廣西總兵楊將軍或廣西都司的密信或憑證?


    其次,就算是你顏千總隸屬廣西都司,但這兒可是湖廣,而且是陳副總兵的臨時軍部。


    即便這阿梓是你顏千總的妹妹,但為了她而不問緣由便行凶殺人,是否太過魯莽草率?


    何況這被殺的花老田,乃是告密案的關鍵證人。


    顏俊臣聽罷後,從懷中掏出了兩份公文擺在包耿麵前。


    第一份公文乃是由陡軍的指揮使大人所寫。


    大致內容是,鑒於陡軍所屬之十餘艘湘江上的貨運江船,遭到不明賊人之劫持,特令千戶顏俊臣調查此事,時間為今年的三月。


    第二份公文乃是由全州守禦千戶所的黃千戶所寫。


    大致內容是,經查,陡軍江船遭劫並非全州境內之賊人,而是來自湖廣永州府,因此允許陡軍千戶顏俊臣一行過境全州,時間為今年五月。


    包耿仔細地看了兩份公文以後,皺眉問道:“你們竟然在永州府待了五個月?”


    阿梓和顏俊臣等六個陡軍中人聞言,眼中皆是劃過一道複雜之色。


    顏俊臣冷聲道:“此事說來話長,且與當下之事無關!至於說廣西楊總兵和都司衙門那邊,在下自是沒甚密信,不過我陡軍的副指揮使如今就在全州城內,若無意外,應當在這幾日會與全州的黃千戶等人一同來東安城。”


    他接著回答包耿的第二個問題,無論貴軍要如何查案,但他妹妹阿梓乃是八日前入城,怎可能在十日前便出現在城內?


    當他說完這話以後,其他四個陡軍亦是附和,阿梓就是八日前入的城。


    唐世勳坐在椅子上沉吟不語。


    這幫人應該都是阿梓的兄弟,但這麽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有些串供的嫌疑不是?


    唐世勳可是記得八日前的那天,阿梓並未離開馬尾巷的一號據點,又怎麽可能去與顏俊臣等人一同入城?


    當然,此事唐世勳自是不會聲張,讓他們去跟包耿扯皮便是。


    他感興趣的是顏俊臣和阿梓等人來到東安縣境內的時間。


    而現在已是十月底,他們五月時就已來了,為何會在東安縣境內待這麽久?


    再有,唐世勳清楚地記得嶽三水曾告訴過他,阿梓和那假扮成她丈夫的山鼠,還有那個不知是否為阿梓女兒的嫣兒。


    這三人是在今年夏末秋初之際時,被原小狼山寨的賊人給抓進了寨子裏。


    既然阿梓有這麽多兄弟一同前來東安縣,為何她那時還會身陷囹圄?這些顏家人又為何不救她?


    包耿這時果然反駁顏俊臣的話了。


    他問,若阿梓是八日前入的城,除了顏俊臣等五人,可還有其他的人證?


    再有,雖說這花老田被顏俊臣殺了,但他們還有其他證人。


    這阿梓居然不承認跟唐世勳認識,此事定然有假。


    唐世勳劍眉微皺,立刻出言反駁。


    他如何不明白,包耿和賈煜就是想將他和阿梓聯係在一起,再以那張阿梓的畫像和其他人證,坐實告密之事。


    於是他義正言辭地駁斥,究竟是誰一口咬定他在馬尾巷中有密宅?那密宅當中可有何物能證明他和阿梓的存在?


    若都沒有,豈非是那所謂的漢幫證人在胡說八道?


    阿梓接著質問包耿,她如果真去過那副捕頭花榮的家中,除了花宅裏的人,可有附近的百姓看到她?


    賈煜皺眉說,難道花宅兩個仆人作證,再加漢幫兩個人證,還不算證據確鑿?


    顏俊臣等人頓時抓住了賈煜此話當中的語病,四個證人說見過阿梓,但他們這邊有五個人證明阿梓十日前不在城內。


    如此來算,豈非他們五個人作證更為占優?


    胡攪蠻纏!包耿眉頭緊皺。


    他如何看不出來,顏俊臣等五人擺明了就是在串供包庇阿梓。


    若是普通人如此做偽證,包耿早就直接讓人拉下去軍棍伺候了。


    但包耿此時卻又很無奈,這些個不相統屬的陡軍中人,他還真沒權力打壓或施刑。


    雖然賈煜和唐世勳不清楚這陡軍究竟有怎樣的能耐,但包耿可是清楚得很。


    更何況,無論是包耿還是陳副總兵或其他黑土嶺的高級將領,誰不清楚現如今需要得到廣西都司和楊總兵的大力支援?


    莫說是顏俊臣剛剛當著他的麵殺了花老田,即便顏俊臣將那林厚才給打殺了,包耿除了譴責又能如何?


    這時,一個親兵來報,千總齊雄麾下的把總董天祥求見。


    不一會兒,董天祥獨自走進了屋內。


    唐世勳作為董天祥的手下百總,自然是起身見禮。


    而阿梓和顏俊臣等六人依舊端坐,並不理會董天祥的到來。


    董天祥在剛進城守署大門時,就聽相熟的士兵說了這間屋子裏鬧出人命之事。


    他瞥了眼那被割喉而死的花老田,神色平靜地對包耿和賈煜拱手見禮道:“稟報包參將,賈公子,卑職於監獄得到了新的緊要之事。”


    包耿頷首道:“天祥啊,有何緊要之事?直說便是。”


    董天祥恭聲應是,隨即冷不丁地走到林厚才身前一聲大喝。


    林厚才被驚得渾身一哆嗦,清醒了過來。


    眾人皆是疑惑地看著董天祥,不知他此舉是何意。


    隻見董天祥神色嚴肅地盯著林厚才,沉聲質問道:“林老板,關押於監獄的方家二十七口人當中,有十餘個方家直係男丁一齊舉報,你林厚才,通敵告密!自導自演坑害你林家帶入城內的二十個奪門精兵!”


    “嗯?”


    包耿和賈煜一聲驚疑,皆是坐直了身子。


    顏俊臣等六人皆是饒有興趣地坐在一旁看戲。


    阿梓則悄悄地在堂兄顏俊臣的耳旁低語,似在給顏俊臣解釋這告密案的始末。


    唐世勳聽到董天祥的話,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看來,嶽三水昨日應當是托關係將那幾句話帶給了方家人。


    林厚才啊林厚才,我看你待會兒如何狡辯!這告密之案,也該結了!唐世勳冷冷地睨了一臉驚訝之色的林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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