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過半。


    唐公廟背後的陰暗角落。


    韓夫人神色冷漠地將一個小行囊扔給了唐世勳。


    此時她依舊是女扮男裝,隻不過她已是易容成了個糙臉男子,且換上了一身黑色的勁裝。


    唐世勳則是將他的儒衫反過一麵穿上,這一麵是黑褐色。


    他接過韓夫人遞來的布囊,在手中掂了掂,也不打開看,直接斜挎在肩上。


    韓夫人一聲冷哼,揶揄道:“不打開看看?奴家可不知裏邊是金還是銀。”


    唐世勳將一塊黑色麵巾蒙在臉上,並把頭上戴著的四方平定巾納入懷中,淡然笑道:“若我發現你拿銀子來忽悠我,我就去找許大人討要更多的金錠!”


    “嗯?”


    韓夫人神色一寒:“你跟蹤我?”


    “嗯?”


    唐世勳聞言一愣:“你真是去找許大人要的金錠?”


    他哪有空去跟蹤韓夫人,隻是開句玩笑罷了,誰知竟被他說中了。


    韓夫人也知自己失言,她氣惱地擰著他的胳膊嬌嗔道:“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嘶!輕點輕點!”


    唐世勳故作誇張地揉著胳膊埋怨道:“你再這麽對我,我就不陪你玩了!”


    “玩?”


    韓夫人聞言一愣,旋即神色嚴肅地說道:“你究竟知道多少關於夏菡的事?”


    “不多。”


    唐世勳灑脫地聳了聳肩:“隻知道她在火器局裏有三條暗線!”


    “噓!”


    韓夫人聞言一驚,連忙伸出柔荑捂住他的嘴,低聲罵道:“你作死啊?就不能小聲點?唔!”


    她突然心頭一顫,卻是被唐世勳給抱住了。


    “混蛋!放開!”


    韓夫人既羞且惱,便想用力推開他。


    唐世勳反而摟著她更緊了,但他可不是為了揩油,他湊到她耳畔寒聲道:“你這段時日一直不見我,我就猜到你在布局甚大事!可是你為何不讓我一同參與?難道你我經曆了如此多的事,你還是不信任我?”


    “哎!”


    韓夫人幽幽一歎,她輕柔地將俏臉貼在他的胸膛:“奴家並非不信你,但打爺等人擺明了是廣西兵派來盯你的,奴家若要讓你參與,又如何能越過他們?”


    唐世勳聞言不禁劍眉微皺。


    他很想問一句,為何你們都如此提防對方?


    當然,他自是不會問出這等幼稚的問題。


    就如他和打爺之間,又如他和韓夫人之間,豈不都是如此防備?


    三人都是細作頭子,下邊都有自己的人手和情報網,誰會當真對誰完全信任?


    “咦?”


    韓夫人這時突然疑惑道:“難道你跟打爺鬧掰了?”


    “算是吧。”


    唐世勳微微頷首,旋即話鋒一轉:“你可是打算今夜去營救夏菡?”


    “嗯。”


    韓夫人螓首微點:“你為何說那秦家是火坑?莫非他們設了陷阱?”


    其實韓夫人很無奈,畢竟她的人沒有在唐公廟村和其他聯絡點找到夏菡,因此她隻能相信夏菡被抓進了秦家。


    “我且問你一個問題。”


    唐世勳低聲道:“許大人對此事怎麽看?”


    韓夫人幽幽一歎:“還能如何看?夏菡的表姐住在秦家,她去探望有甚問題?”


    唐世勳搖頭說:“許大人為何不以追捕令之事向秦家施壓?畢竟,夏菡謀殺親夫,且那人又是許大人的侄兒,既然夏菡終於出現,那他完全可以將此事擺在明麵上找秦家的麻煩不是?”


    “哎!沒想到那丫頭跟你說了這麽多!”


    韓夫人不禁幽怨地白了他一眼:“但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隻聽韓夫人向唐世勳講述了另一段關於夏菡和許大人的往事。


    早在八年前,十二歲的夏菡就已經是韓夫人的手下了。


    而許大人,則是錦衣衛的暗樁密探。


    當時許大人隻是零陵縣衙的刑房司吏,還沒有當上典史。


    但韓夫人隻是在那年來過零陵城一回,此後六年她都沒來過永州府。


    直到去年,為了幫助桂王和吉王等王爺們運送寶物去南邊,韓夫人才一直待在永州府境內。


    雖說王府的江船並未經過零陵城,而是在湘口關就轉道湘江上遊而去。


    但湘口關距離零陵城如此之近,因此去年韓夫人來過零陵城好幾回。


    那時她才知道許大人已經升任典史,而夏菡竟然嫁給了許大人的侄兒。


    也正是在去年,韓夫人在零陵城結識了秦九公子。


    有一日,韓夫人與秦九公子單獨飲酒深談時,秦九公子曾感歎道,他心裏最鍾意的兩個女子,就是江少夫人和她的表妹夏菡。


    誰曾想,秦九公子從南京國子監歸來,兩個女子都已為人婦,這豈非是造化弄人?


    當時韓夫人自然是安慰秦九公子一番,誰知秦九公子憤慨地說,若是兩個女子都過得安好,他也隻能默默祝福不是?


    但他卻得知了兩段有關江少夫人和夏菡的不堪秘辛。


    據秦九公子說,江少夫人的丈夫蔣公子根本沒法生育,但蔣家人以為是江少夫人的問題,因此她在蔣家遭到了極多的不幸和白眼。


    而夏菡的境遇也讓秦九公子極為憤慨,因為他打聽到,夏菡名義上雖是嫁給了許二爺的兒子,實際上,她是許大人的女人。


    當聽到這兩件秘辛後,韓夫人驚呆了,特別是夏菡跟許大人的關係,這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不是?


    且那秦九公子說得言之鑿鑿,韓夫人雖麵上沒甚表示,心裏已然信了大半。


    後來,韓夫人動用了幾個錦衣衛的密探查清了此事,夏菡與許大人之間的確有私情,而且,夏菡的夫君許公子之父許二爺知道此事。


    為何夏菡要謀殺親夫?這可不是誰唆使的,而是因為許公子無意間得知了夏菡的秘密。


    一來,許公子得知夏菡與許大人之間有私情。


    且他得知前段時日夏菡還去過秦家,莫非她跟秦九公子也有染?


    這頂綠油油的帽子,壓得許公子陷入了瘋狂,他要報複夏菡,他要報複伯父許大人,他要將這些醜事公之於眾!


    夏菡看到夫君如此發瘋,本是苦苦哀求勸慰,當時她還未決定殺了他。


    直到另一件更嚴重的事情發生。


    一個多月以前,她的夫君發現了她更大的秘密,即她是錦衣衛的密探,且他還問她,韓夫人是何人?莫非是你的上司?


    夏菡看到夫君那陰惻惻的模樣,且她擔心他真的發瘋將這等事捅出去,那對許家豈非是滅頂之災?


    因此,夏菡極為無奈地謀殺了親夫。


    之後,許二爺將此事告訴了兄長許大人,眼見此事已傳來,且夏菡又沒聽他的話乖乖待在許家祖宅靜待事件平息,反而逃了?


    因此,許大人才會發動捕快去追捕。


    唐世勳聽韓夫人說完後,總算是捋清了許大人為何會如此對待夏菡。


    若夏菡不在秦家手中,許大人還有回旋餘地,但今日夏菡進了秦家,這就讓許大人很被動了。


    若不救夏菡,誰知秦家會如何對她?


    若救,許大人卻又不便出這個頭,因此他隻能是請韓夫人來營救夏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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