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唐世勳的右手食指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江少夫人渾身止不住地狂顫著,他,他居然真的假扮了唐老夫子?


    早在唐老夫子剛出現在零陵城之時,江少夫人就已有了這等預感。


    但她如何敢確定?何況幾日前的夜裏她與唐公子密會,唐公子親口跟她說有誰會如此膽大包天,敢假扮翟將軍的首席幕僚?


    江少夫人的餘光瞥見外邊全是凶神惡煞的賊兵,直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亢奮感充斥著身心。


    這個瘋子!她強壓下心頭的異樣感受,狠狠地瞪了唐世勳一眼,以極低的聲線嬌嗔道:“你!你是要嚇死奴家麽?”


    說罷,她不禁俏臉滾燙,除了小時候對著家中長輩,她可從來沒有對哪個男人以這樣的語氣撒過嬌。


    唐世勳看著她妙眸中的複雜之色,低聲笑道:“好了,老夫時間有限,以後再慢慢解釋,你看這千金馬骨湯的生意如何?若是可行,這方子就賣給你吧。”


    “呃?”


    江少夫人聞言一愣,妙眸中滿是古怪之色。


    這不是左手和右手的交易?為何還要賣方子?


    唐世勳知道她會疑惑,於是沉聲解釋了一番。


    他要糧食!隻有糧食在手,他才能在這支騎兵隊伍之中有更重的話語權!


    但他也絕不會虧待江少夫人和漢幫的瀟湘堂,那千餘匹傷馬和戰馬渾身都是寶,這便全賣給江少夫人,但他不要銀子,隻要糧食。


    正所謂在商言商,江少夫人調整好心緒以後,開始就糧價與唐世勳談判。


    她坦誠說可以讓些步,但不可能毫無底線的讓步。


    雖然她手中有百多萬兩銀子,但這些都是零陵城的軍政大佬、各大豪門望族所投,且已經列了上百萬兩銀子的貨物,一旦文秀才和彭四爺那邊備好了貨,便要拿銀子去提貨。


    雖然城內幾大糧商都投了銀子給她,她也清楚那些糧商手中都有餘糧,特別是秦家和許家,無疑是最大的糧商。


    但哪個糧商不奸詐?若是江少夫人真金白銀地去大肆購糧,定會導致糧價更加高漲,她如何願意當這種冤大頭?


    再說這千餘匹傷馬和死馬,如今這寒冬臘月的,肉質倒是能保存許久。


    馬骨可用來熬製密湯,其他的可拿去販賣。


    但若是她大量拋售,那些肉商和皮毛商人等,誰不會惡意壓價?


    要想獲利更多,隻能徐徐圖之緩緩拋售。


    即便是要以這千金馬骨湯來開湯館,無論是一間或幾間,江少夫人有秘方在手,又不缺原料,且這骨湯是熬製越久湯底越濃厚,這定是個能長期盈利的好買賣。


    但這又豈能在短期內見成效?


    江少夫人幽幽一歎,將這些困境皆和盤托出。


    唐世勳仔細聽罷,不禁眉頭微皺,難道真要去搶那些糧商的糧食?


    這事可不好辦呐!若是當真搶了,這城裏定會亂套,到時即便是孫將軍也難以彈壓。


    畢竟,各大糧商與孫係的諸多將領在暗地裏早已有了各種利益勾結。


    若是動了這個盤子,即便唐世勳手裏有童古的騎兵和申不凡的水師,恐怕也難以麵對孫係各大將領和地方豪族的群起而攻之。


    若他想在這零陵城紮根,斷不能成為眾矢之的。


    江少夫人絞盡腦汁地思索了許久之後,柔聲道:“若是換個法子,興許能在短期內得到一批糧食。”


    “哦?”


    唐世勳撚須笑道:“還請十三姑不吝賜教,老夫洗耳恭聽。”


    你就裝老頭子吧!江少夫人不禁白了他一眼。


    她將秘方拿著手中揚了揚,低聲道,找秦家或許家以入股分紅的方式合作,而股金就以他們的糧食來換。


    唐世勳讚許地看了她一眼,笑問,你認為秦家和許家哪個更合適?


    江少夫人沉吟片刻之後說,在她看來,許家比秦家更合適。


    她指了指外邊,之前她帶著人隨顏俊介來這畫眉鋪時,在途中遇到了許家的大管家。


    這許大管家帶著四輛馬車的貨,也是要趕來畫眉鋪。


    由於他認得十三姑,且聽說十三姑乃是唐老夫子親自邀請的,遂托請十三姑在唐老夫子麵前為許家美言幾句。


    而他帶來的四輛馬車上的貨物,裝的全是藥材和禦寒衣物等。


    江少夫人據此認為,是否是因為許大人的義子許悠文派殺手暗殺唐夫子未遂,許家擔心唐夫子報複,是以來刻意巴結討好?


    若是如此,江少夫人有信心在與許家談‘千金馬骨湯’的合作當中,占得更多的有利之機。


    唐世勳一聲冷笑,鷹目中滿是陰冷之色。


    若是他今早沒看阿梓寫的密信,也不會想到這畫眉鋪的爆炸案乃是許家所為。


    這殺千刀的許家壞了他的好事,還想來送些藥材扮好人?


    不過這個秘密在這騎兵營當中,隻有唐世勳、唐世績和顏俊介三人知曉,就連汪副將都不知曉此事。


    唐世勳之所以不告訴汪副將等人,是擔心他們一個不冷靜去找許家的麻煩。


    這可不是唐世勳憐憫許家,也不是因為韓夫人的緣故,而是因為許家做這事做得太過秘密。


    許家敢如此做,定然抹掉了極多的細節證據,難道就靠老高的線人所提供的那條馬夫所說的線索?


    姑且不說這馬夫敢不敢出來指證,首先這馬夫隻是隨許家的商隊在四日前運貨來了這畫眉鋪而已,即便他看到了一袋貨物中灑落了些許火藥,但那馬夫又如何能證明他所見便是事實?


    正所謂孤證不立,畢竟這畫眉鋪都已經被炸成廢墟,連那老驛卒一家子都死光了不是?


    唐世勳隻能暫時將這秘密藏在心裏,至少不會在明麵上因這無證據之事而去找許家的麻煩。


    江少夫人見唐世勳久久地沉吟不語,且他的神色似乎對許家很是憎惡,她不禁問道,可是因為許家刺殺你未遂之事,所以你不願與許家合作這獨門生意?


    唐世勳正在想著許家的事情,聽到江少夫人的疑問,脫口而出道:“怎麽?他許家可是要殺我!你就不為我擔心?”


    “呃?”


    江少夫人聞言心頭一顫。


    這問題著實讓她既難以作答又無比困擾。


    她剛剛才確定這唐老夫子乃是唐公子假扮,在這之前她和唐老夫子又不熟絡,有何好擔心的?


    但現在她已經知曉內情,且她的確在心裏為他的瘋狂舉動感到深深地擔憂,可這話她又如何能說出口?


    “咳咳!”


    唐世勳也知自己的無心之語太過為難人了,忙輕咳兩聲岔開話題道:“總而言之,許家那邊你盡量別跟他們單獨合作,還是找秦家吧!是了,秦九沒認出你來吧?”


    江少夫人幽幽地白了他一眼:“你還知道有個秦九在找奴家呢?放心吧,秦家在生意上的事都是秦三公子等人在操持,他們眼裏隻有銀子和生意,哪會去管奴家是何人?”


    “哦,原來如此。”


    唐世勳微微頷首,他撚著假須問道:“你如今扮的是個中年婦人,莫不如,做老夫的幹女兒吧!”


    “呃?你!”


    江少夫人頓時就急了,她嬌嗔道:“都不知道你究竟比奴家大還是此奴家小,怎可胡亂稱呼?你,你怎可如此欺負奴家?”


    “這哪是欺負你?”


    唐世勳既好氣又好笑:“這不是為了給你多一層保護傘嗎?”


    江少夫人一臉幽怨地看著他。


    她當然知道以唐老夫子如今的身份,她認他做幹爹絕對是件極為劃算的好事。


    可是,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呀!這‘幹爹’二字讓她如何能夠叫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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