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南瀟與王秀荷皆在用餘光關注秦薇兒。


    她倆雖都有疑問,也很想開口問唐老夫子,但如今秦家得勢,秦薇兒自然是唐夫子的頭號秘書,許南瀟和王秀荷自是看得清這樣的事實,是以她倆皆垂首不語,靜待秦薇兒先提問。


    秦薇兒對此心知肚明,她再細看了一遍記錄,沉吟片刻後請教道:“夫子,您說‘三個科分理軍務、政務與商務’,奴家對此頗為不解,秘書局如何‘分理’?莫非是要插足各項具體事務?”


    唐世勳讚許地看了她一眼,耐心地解釋道,這並非是讓秘書局去處理實際事務,而是對軍、政、商之三界事務和各項會議等進行記錄,並匯總於秘書局備案。


    若是發現問題或弊端則進行商議討論,並擬定可行的更改或建議方案,無論方案是否足夠完善,都需將方案交予唐夫子查閱。


    秦薇兒、許南瀟和王秀荷皆是精明的女人,她們聽完唐夫子的解釋之後,腦海裏立刻浮現了‘參讚’二字,這秘書局的人居然還要就各種問題或弊端等給出建議方案,那不就是如參讚一般的職務?


    而且她們都已敏銳地看出,這秘書局的權力可比參讚大多了!


    王秀荷一聽唐夫子解釋完,立刻開口問道:“夫子!奴家有一事不解,為何秘書局的職位要與軍製掛鉤?”


    真是個蠢問題!許南瀟不禁一聲嗤笑,她自然知道王秀荷是想扳回一局,隻不過這個問題在她看來提得著實夠蠢的。


    秦薇兒心中亦是暗自搖頭,她知道王秀荷是急著在唐世勳麵前表現,不願再被許南瀟搶先,哎!隻是這問題可不夠高明。


    唐世勳的臉上依舊掛著淡笑,他並未回答王秀荷的問題,且他聽到了許南瀟的嗤笑聲,於是淡笑道:“南瀟,你說說看。”


    “是,夫子。”


    許南瀟忙收斂心神恭聲應是,她在腦子裏組織了會兒措辭後,神色自信地說道:“如今這世道,誰手裏有兵,誰就有話語權!奴家聽說夫子如今擁兵近萬,其中有數千騎兵!這誰人能比?再說這秘書局,之所以要與軍製掛鉤,自然是為了讓秘書局有個強大的後盾方能更好地辦事,否則,若是秘書局與衙門掛鉤,那府衙和縣衙的老爺們豈肯輕易就範?”


    說罷,許南瀟還挑釁地睨了眼對麵的秦薇兒和王秀荷。


    這個可惡的許南瀟!秦薇兒氣得貝齒輕咬,其實她如何不清楚這個道理?唐世勳那混蛋搞這個秘書局,其中一個目的不就是想針對府衙麽?


    當然,即便秦薇兒心裏邊明白,卻也沒理由反對,因為唐世勳設立的秘書局乃是他的私人機構,外人有何好置喙的?


    而秘書局與軍製體係掛鉤,確如許南瀟所言,是為了讓秘書局有個強大的後盾。


    再者說,哪怕派秘書去旁聽和記錄府衙諸位大人的會議,但誰敢不讓唐夫子的秘書去?那豈非明擺著有事瞞他老人家?


    何況秘書隻是記錄,就算回來商議討論,認為某些施政舉措有問題,也隻是做個提議方案給唐夫子,采納與否全看他老人家,真有某些事務要反對時,也是他親自出麵去說。


    從這個角度而言,秘書局隻是秘書兼參讚,不會直接涉及軍、政、商的具體事務。


    話雖如此,但秦薇兒深知這秘書局的權柄甚重,而且,該機構對執政的秦家很不友好!她已是打定主意要將此事告訴她的父親。


    王秀荷亦是聽明白了,隨即她暗自警醒,不可再因情緒波動而自亂陣腳了!她臉上掛著淡笑道:“多謝四姨指點!”


    許南瀟聽到王秀荷刻意將‘四姨’二字念得很重,如何不知這妮子是故意的?


    但她並未動怒,而是平靜地笑道:“秀荷不必客氣,你隻是太年輕了些,好多事兒沒經曆過,以後你見識多了自然就懂了。”


    唐世勳見兩女麵上皆是掛著笑意,實則已是在相互暗鬥與拆台,他對此並未表現出不愉之色,這手底下的人處於競爭關係可比一團和氣更有幹勁不是?


    至於說許南瀟的解釋,其實隻是表麵上的意思,但唐世勳並未再深入解釋。


    何況秘書局此時隻是初創,以後,所有人自會漸漸地明白該機構有多重要!


    唐世勳輕咳了一聲提醒三女噤聲,旋即告訴她們目前的職務分配:


    秘書一科負責軍務,由秦薇兒任科長。


    秘書二科負責政務,由許南瀟任科長。


    秘書三科負責商務,由王秀荷任科長。


    每科暫時先各招五人,由科長自行挑選,關於各科內部的事務細分等事,由科長先熟悉各自的事務後,再各自草擬一份細則給他。


    唐世勳還要求,招來的秘書需通文墨,頭腦靈活,但有一點,必須都是女秘書。


    三女聽罷皆是神色古怪地看著他。


    這話怎麽聽起來甚是詭異啊?為何必須是女秘書?


    唐世勳亦是察覺到自己這話沒說明白,恐怕三個小娘皮都想岔了啊?


    他神色自若地補充道:“汝等莫要誤會,老夫對秘書局的架構設想便是全部任用女子,之後老夫還會重建參讚部,專門招納有為之才俊。”


    原來如此,三女頓時恍然。


    她們隨即就想到了自己的部門該招納誰的問題,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那自然是先緊著自家人先用不是?


    這時,親兵仇大剛在堂外稟報,齊縣丞已到大宅門口。


    唐世勳微微頷首,示意仇大剛去請齊縣丞來這秀荷居的正堂一敘。


    他對三女說道,目前秘書局的秘書長和兩個副秘書長之職皆虛位以待,他給三女為期一個月的時間熟悉與完善各科事務,一個月後他再決定由誰擔任秘書長之職。


    說罷,他吩咐秦薇兒和王秀荷,讓她倆各帶一個親兵和兩個壯班衙役,先去招納各自手下的秘書。


    他還語重心長地提醒王秀荷,若是你想招宋家的女子做秘書也無妨,不過,宋家的直係男丁尚未完全擺脫嫌疑,若是你知道某個男丁與逆賊楊氏等人過從甚密,對其妻女的任用便需謹慎,可莫要給她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王秀荷聞言心頭一凜,忙恭敬地應下此事。


    其實在此次簡短的會談之前,王秀荷對這位老爺子可沒有好感,再想到以後要伺候這麽一個行將就木的糟老頭子,她更是心中暗自悲涼。


    但這次會議卻讓她改變了自己的看法,原來自己不用整日伺候在唐夫子身旁,特別是老爺子任命她為秘書三科的科長,負責商務諸事,對此她極為欣喜。


    要知道她可是宋家的少夫人,對於生意之事可沒少接觸,即便她從未親自做生意,但隻是監督和發現問題等,她自認能夠勝任之。


    而對於該招納誰進入秘書三科,外麵的兩個小丫頭不就是現成的?至於另外三個人選,她在聽了唐夫子的提醒之後,心裏亦是有了計較。


    秦薇兒很是不滿隻剩許南瀟一人留在唐世勳身邊,而許南瀟被任命為秘書二科的科長,更是讓秦薇兒既反感又暗自警惕。


    她總算是明白唐世勳為何要留下許南瀟,原來是為了針對她們秦家啊?


    沒錯,秦薇兒自然認為這個理由很充分,畢竟在她看來,許南瀟除了身材與她相仿,學識也還尚可,但論容貌與家世等,她哪樣不比許南瀟強?


    因此她之前委實不明白唐世勳的用意。


    雖說秦薇兒現在自認為已經明白了,但她可不會傻乎乎地去反對,且她此時還有更重要的事去辦,那就是借著出去招納秘書的機會,回家去與她爹說道此事。


    於是,秦薇兒和王秀荷皆躬身施禮告辭離去。


    許南瀟雖是麵含笑意看著秦薇兒和王秀荷離去,但她的眼神則很是複雜。


    對於唐夫子的安排,她同樣也猜到了他的大概用意,不就是想用她來針對把持府衙的秦家嗎?這事她當然求之不得。


    不過,她雖一直待在這宋家祖宅,但對她爹、大哥許中達還有二叔等人所做的事,她也頗為清楚。


    正因為這個緣故,當她聽唐夫子叮囑王秀荷在招納宋家女子為秘書時要注意,這無疑也給她提了一個醒。


    因為她們許家的問題可比宋家大得多!


    正所謂牆倒眾人推,許南瀟如何不知秦家和柳家等家族定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旋即她又想到自己,作為秘書二科的科長,她能否用自己手中的權力來為自己的家族做些事?


    隻不過,她又不能用許家的人,至少現在還不能用,否則恐怕會適得其反,那麽她該招納誰來秘書二科呢?


    眼見齊大堅還未至,許南瀟一臉誠懇地看著唐夫子,恭敬地問道:“夫子,奴家有一事請教,您可是對府衙的那些個大人們很不滿意?”


    唐世勳聞言嗬嗬一笑,隨即他的鷹目中劃過一抹複雜之色,撚須問道:“許家丫頭啊!老夫且問你,國恨家仇孰更重?”


    答非所問!這不是廢話麽?許南瀟俏眉微蹙,故作恭敬地答道:“回夫子話,那自然是國恨更重,隻不過,如今又哪有甚國恨呢?咦?”


    她突然心頭一跳,展顏笑道:“真要說恨,那也是朝廷和官兵吧?”


    好一個精明的女人!唐世勳心中不禁暗自點頭,他如何聽不出這小娘皮話語中的試探之意?


    當然,唐世勳知道許南瀟隻是突發奇想,並不是在懷疑他的身份。


    旋即他慢悠悠地說道:“有許多事,你且繼續耐著性子去看,慢慢去品味吧!”


    耐著性子去看?慢慢去品味?莫非這位老爺子是在跟我打禪機?許南瀟若有所思地看著唐夫子。


    雖然老爺子並未明說對府衙的大人們是否滿意,但她似乎把握住了某些重點,又似乎不得要領。


    就在許南瀟想要繼續請教時,隻見一身官袍的齊大堅撐著紙傘快步走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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