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祁老六和仇大剛抬著個擔架進入正堂之後,王秀荷不禁蹙眉看著躺在擔架上的許南瀟。


    隻見許南瀟臉上倒是沒有傷痕,身上則裹著厚厚的被子,但就連被子上都已沾了許多的血漬。


    王秀荷故作不忍心地扭頭看向堂外,隻不過,她眸子裏的幸災樂禍之色卻被許南瀟看了個一清二楚。


    許南瀟此時可沒空去理會王秀荷,因為唐夫子已經拄著拐杖來到了她麵前,她忍著渾身劇痛顫聲道:“夫子,奴家不負所托,秦三,和秦九,已被救回!”


    “善!”


    唐世勳欣慰地揉了揉她的額際,隨即撩開沾了不少血漬被子看了一眼。


    嗯?怎會傷得如此之重?他神色不善地睨向駱三刀。


    駱三刀樂嗬嗬地從袖中掏出個小瓷瓶放在擔架上:“夫子,您可莫要看南瀟妹子被打得血淋淋的,但這全都是鞭子抽的皮外傷,俺敢保證,不出一個月她就能痊愈嘞!”


    ‘砰!’


    許南瀟一把將那小瓷瓶給推到地上摔碎,她的眸子裏已滿是怒火:“姓駱的!你少在這假仁假義!”


    “你莫不是瘋了?這可是俺花五兩銀子買的上好金瘡藥!”


    駱三刀一臉肉疼的看著碎瓶子,他那四白眼中不禁劃過一道厲芒:“若非夫子昨日交待了俺,你這會兒早就死透了!”


    “好了!”


    唐世勳重重地頓了頓拐杖,吩咐祁老六和仇大剛把許南瀟抬去休息。


    隨後他神色平靜地坐回上首,並讓駱三刀坐下說話。


    雖說許南瀟看似傷勢很重,但唐世勳已看出她是在故意賣慘,就剛剛她罵駱三刀‘假仁假義’的話語,那中氣十足的勁頭就已經露陷了不是?


    眼見駱三刀坐下後還在那低聲嘟囔,似乎在罵許南瀟裝腔作勢雲雲,唐世勳不禁瞪了他一眼:“你個大男人跟個娘們置甚氣?說正事!為何南瀟說隻救出了秦三和秦九?”


    王秀荷在旁聽得忍俊不已,她自然也猜到了個大概,不過她見唐夫子並未讓她離開,她自是乖巧地掏出炭筆和小本子準備記錄。


    駱三刀尷尬地笑了笑,方才將營救秦家公子的事兒娓娓道來。


    在昨日傍晚時分,許悠文派了人去營救許南瀟,而駱三刀等人察覺到營救的人當中沒有許悠文,於是故作不敵讓許南瀟被救走。


    這乃是玉姑的後備計劃,亦即若許悠文沒有親自出現,就讓許南瀟被‘救’走後與許悠文麵談,希望許悠文能夠看清時局放了秦家的幾位公子。


    而且,玉姑還對許南瀟麵授機宜,若是說服了許悠文,便讓他親自帶著秦家幾位公子來青鬆巷內的半邊宅,她要與許悠文商議其他要事。


    到了半個時辰前,即快到卯時那會兒,許南瀟當真不負所托,她被許悠文親自背回了半邊宅,而他的手下還把秦三公子和秦九公子給送了過來。


    至於秦家的另兩位失蹤的公子秦五和邱大強,許悠文卻極為坦然地說不在他手上,而且他還說秦五和邱大強之間本就有宿怨,秦五極可能是被邱大強給綁了。


    而許南瀟亦是在旁跟玉姑解釋,她認為許悠文說的是實話,畢竟許悠文已經把秦三和秦九這兩個嫡子都送回,何須再藏著秦五和邱大強這兩個秦家庶子?


    無論事實究竟如何,但玉姑自是派駱三刀送許南瀟回了這宋家祖宅,秦三和秦九則被送回了府正街的秦宅,而玉姑則在與許悠文密談其他事。


    唐世勳自然也不太在意秦五和邱大強的情況,隻要秦三和秦九兩個嫡子被送回,對他而言已很是滿意,且如此一來他就能與秦大人斡旋許家之事。


    這時,宋小美和宋小甜端著托盤站在堂外,她們已是準備好了早餐。


    雖說這才卯時過半,連天色都還未亮,但唐世勳在辰時就得去歸隱巷的龐宅,而王秀荷則要帶著宋家姐妹、宋家的四管家等人去軍債事務所忙活,是以今日的早餐才會這麽早。


    駱三刀亦是有幸能陪同唐夫子共進早餐,他一邊大口地嚼著麵餅一邊笑道:“夫子,您恐怕不知道秦五和邱大強之間結了多深的梁子吧?”


    唐世勳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老夫哪有這等閑心?怎麽?如此說來你是相信許悠文沒有綁架秦五和邱大強?”


    駱三刀點頭笑道,雖說他跟許悠文很不對付,且秦五還是他的救命恩人,不過這一回他倒頗為相信許悠文的話。


    隨即駱三刀曝料說,其實道上的不少兄弟都知曉,莫要看秦五和邱大強乃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這兩人當真是麵和心不合,究其原因,則出在邱大強的母親身上。


    眼見唐夫子和王秀荷都來了興趣,駱三刀擠眉弄眼地打開了話匣子。


    要說這邱母以前可是萬壽街的青樓‘南閣’的姑娘,若非當年被秦大人寵幸,她這輩子恐怕不會過得如此舒坦。


    不過,這邱大強究竟是不是邱母與秦大人所生,其實坊間的各類傳聞甚多。


    雖然秦大人是認下了邱大強這個私生子,而且邱母和邱大強都很會做人,與秦家嫡子秦三和秦九的關係也甚好,可是,身為庶子的秦五卻對邱大強的身份極為懷疑。


    說白了,秦五根本都不相信邱大強是他爹的骨肉。


    而後邱大強又建立了白蘋幫,且這白蘋幫還與秦五的不少生意起了衝突,因此這倆人之間早已是麵和心不合。


    若僅僅是這樣還罷了,有秦大人在,秦五和邱大強也不敢明著亂來。


    可是在幾個月前,道上突然傳出了一件讓人瞠目結舌的‘傳聞’,據傳,秦五曾有好幾個早晨從邱母的宅子離開!


    “啊?”


    唐世勳和王秀荷幾乎同時驚呼,不會吧?秦五居然有這等嗜好?


    駱三刀對兩人的驚訝表情極為滿意,他咧嘴笑道:“夫子,您可別以為這隻是傳聞而已,秦五那渾人還真敢做這等有違人倫的破事兒……”


    隻聽他說道,其實在秦家大小姐和秦三公子之間還有個庶子秦二,這秦二從小就甚是懦弱,因此一直被秦四和秦五這兩兄弟欺負。


    十年前的某一日,秦二突然在他母親的宅子裏大聲吼叫,而秦五則衣衫不整地從那宅子裏跑了出去。


    之後秦二的母親自縊而亡,而秦二則成了個瘋子。


    唐世勳聽得眼皮子一陣亂跳,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醃臢事兒?真的假的啊?


    誰知王秀荷卻驚呼道:“是哩!奴家以前聽宋宜璟說過這事,那秦二以前還想著考取功名來著,但受了那次打擊以後,整個人就變得瘋瘋癲癲了。”


    駱三刀不禁轉了轉他的四白眼,這王才女居然直呼她夫君的姓名?莫非她跟唐夫子之間……


    唐世勳可不知駱三刀在心裏八卦著何事,他若有所思地端著豆漿啜了一口。


    這沒想到這秦家還有如此古怪的傳聞?旋即唐世勳突的心頭一跳,等等!莫非,秦家是在借機謀劃著何事?


    也難怪唐世勳會懷疑秦家是在借機謀劃何事,他已是從駱三刀所說的話中品出了不一樣的意味來。


    首先是許悠文的說辭,假設事實的確如此,他隻是綁架了秦三和秦九兩人,卻並未綁架秦五和邱大強。


    隻不過,邱大強和秦五之間真的已經到了如此難以調和的地步?


    即便駱三刀所說的傳聞是真,即秦五當真和邱母之間有那等關係,但這傳聞都過去好幾個月了,又為何在這個時候才爆發?


    何況,三日前秦五和邱大強還帶著秦家的死士去湘口關,而且他們可都與官兵以命相博不是?


    怎的回了零陵城就兄弟鬩牆了?這合理嗎?


    唐世勳抽絲剝繭地仔細分析,昨日淩晨,白蘋幫的林香主慘遭邱大強滅門,而沒死透的老家仆竟是恰好聽到了邱大強說話,這是巧合嗎?


    再有,前日夜裏護送秦薇兒來宋家祖宅的小阮和老魯,一個被殺一個是叛徒,那老魯是真的背叛了秦五,還是在做戲?


    因為唐世勳猛然想到,從秦薇兒等三人被十幾個人前後圍堵,直到薛剛救走秦薇兒,這中間的那段時間,實際上沒有任何一個人真的碰過秦薇兒,即沒有真個欺侮秦薇兒不是?


    莫非許悠文綁架秦三和秦九才是巧合,而其他的事都是秦家人在布局?


    那麽他們究竟在圖何事?


    “不好!”


    唐世勳突然將豆漿碗扔在桌上,大聲喝道:“駱三刀,速去提醒玉姑,莫要放走許悠文!”


    “呃?”


    駱三刀和王秀荷皆是一怔,完全沒明白唐夫子是何意。


    就在這時,祁老六和仇大剛一臉鬱悶的用擔架抬著許南瀟來到堂中。


    隻見許南瀟渾然不顧全身的傷勢,一見到唐夫子後立刻大聲尖叫:“夫子,快派人去縣衙牢房!我爹他們有危險!還有,趕緊去通知玉姑莫要放走許悠文!”


    唐世勳亦是驚得頭皮發麻,此時他哪還顧得上去驚歎許南瀟竟跟他想到了一塊去?


    他頓了頓拐杖,命駱三刀速去找玉姑,攔下許悠文!


    同時他命祁老六快去縣衙通知齊大堅,定要護住許家人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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