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勳聽到王秀荷的低呼不禁笑問:“怎麽?秀荷你也知這等行軍打仗之事?”


    王秀荷螓首微搖,婉約笑道:“幹爹,女兒豈會懂得這些?但誰不知打仗會死很多人呢?龐二將軍的意見倒真個是一針見血,以火炮攻打西塘觀可是為幹爹您省下了許多精銳士兵哩!”


    旋即她掩嘴打趣道:“但如此一來南部防線的將領們豈非甚是懊惱?他們那十萬兩賞銀當中還得劃出五千兩給龐二將軍不是?”


    唐世勳聞言莞爾,他頷首道,沒錯,軍中自有軍中的規矩,龐大田的意見實屬中肯而老到,南部防線的一眾將領們也甚是服氣。


    雖說十萬兩賞銀當中少了五千兩,但白家軍的步兵精銳在此役中死傷甚少,這也算是一件極為劃算的事。


    當然,葉副將和白家兄弟的確甚是懊惱,其實子詡公子唐世績之前就有提出在南山之上炮擊西塘觀,但葉副將和白家兄弟卻一致否決了此建議。


    要說原因也是讓人啼笑皆非,因為從炮台上拆火炮下來再運去南山不僅費時費力,且那些個輔兵幾乎全都是原大明的衛所兵,一旦讓那些兵油子們出工出力又豈能不給銀子?


    再有那些炮手更是整日裏如怨婦一般嫌這嫌那,誰想動用這些個隻會操炮的老爺兵?


    故此,白家老二寧可讓自己的精銳步兵去用弓箭殺敵,都懶得過多動用輔兵和炮兵。


    而葉副將對此也甚為認可,他的騎兵和白家兄弟的嫡係是‘同源’,是以他們都極為看不起那些輔兵和炮兵,因此才一致否決了唐世績提出炮擊西塘觀的建議。


    但龐大田卻同樣提議炮擊,且他認為白家軍的精銳步兵隻用小部分配合炮兵登山即可,而大部則應去高林橋一帶阻擊官兵的援軍。


    否則隻靠騎兵去阻擊,還要圍堵西塘觀的逃兵,恐怕會有頗多疏漏。


    當然,龐大田豪爽地說這後一個意見不要銀子,就當送給南部防線的弟兄們好好地去打個殲滅戰了。


    要說龐大田的意見委實有大局觀,他是站在唐夫子的角度上考慮這場小戰役,能少折損一些精銳就能給南部防線多保留一分實力不是?


    且龐大田還打趣道,打仗嘛!即便死上再多的鋪兵也沒甚打緊,但若是死上幾百個精銳步兵,你白老二難道不心疼?再者說唐夫子不讓你們去洗劫百姓,那戰後撫恤這塊不得花去許多銀子?


    難不成你們剛拿了老爺子三十萬兩銀子以後,還要讓老爺子再去找銀子給你們發放撫恤金?這他娘的放在哪兒都說不過去嘛!


    葉副將和白家兄弟對於龐大田的這番話自是無可辯駁,且龐大田說的在理,一個鋪兵出工出力才花幾錢銀子?但若是精銳死多了,單單是撫恤這塊都能讓他們肉疼至極不是?


    故此,他們方才同意了由輔兵和炮兵登上南山去炮擊西塘觀的建議。


    王秀荷聽唐夫子說到這兒,她的俏臉上突然浮現了一抹古怪之色,這行軍打仗之事怎的讓她感覺滿是銅臭味兒哩?


    但這話她自是不敢說出口,何況她對這些事兒也不感興趣,於是她換個話題問道:“幹爹,您適才說沒去前線盯著西塘觀之役,難道您是在將領們擬訂作戰計劃後就繼續南下五裏牌和瀧泊鎮了麽?”


    唐世勳不禁白了她一眼:“若老夫前日要等他們擬定計劃才走,昨日又哪能趕回零陵城來救你個傻丫頭?因此老夫前日一大早就離開富家橋營地繼續南下了。”


    “呃?”


    王秀荷聽到這‘傻丫頭’三字,感受到幹爹說這三字時不由自主透露出的寵溺語氣,她的心弦猛地一顫。


    自打她嫁來零陵城以後,她已經有多少年沒聽到這傻丫頭三字了?


    以前她爹最愛如此喚她,而今爹爹已不在人世,她還以為再也沒有誰會如此喚她了。


    王秀荷強行壓下心頭的傷感思緒,詫異地抬首看向唐夫子。


    不會吧?老爺子隻在大年二十九那晚在富家橋待了一個夜晚,次日一早就離開了?那豈非是說他根本都沒參與整個西塘觀之役的任何決策?


    唐世勳似乎料到王秀荷會如此詫異,他自嘲地笑道:“你是否認為老夫這是在做甩手掌櫃?”


    您這可不就是甩手掌櫃麽?王秀荷暗自腹誹。


    但她麵上則故作理所當然地笑道:“幹爹您適才不也說過麽,西塘觀不過是個小戰役罷了,何須您親臨前線?況且您還得管著那成千上萬人的錢糧大事,若沒有您在操持,他們豈非全得餓肚子哩?”


    唐世勳微微頷首,撚須笑歎道:“沒錯,打仗不就是打後勤嘛!若後勤跟不上,這仗可沒法打……”


    他前日一大早便離開富家橋南下,自是去五裏牌和瀧泊鎮查看並繪製草圖。


    而駐守在這兩地的守軍數量不多,各有葉副將麾下的數十個騎兵和百餘白家軍,另有輔兵若幹。


    兩地的治安皆無比混亂,唐世勳過去後自是招呼守軍來強調吩咐了許多事。


    恰好南邊道州城的申將軍派了兩艘快船來到瀧泊鎮,這兩艘快船上的士兵乃是奉命前來查看瀧泊鎮等地是否當真脫離了官兵的掌控。


    唐世勳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與申家軍的士兵好生聊了聊,並了解了不少道州城等地的現狀,且他吩咐這些士兵回道州城去告訴申將軍,他大年初五到初六間還會再來一趟瀧泊鎮,若申將軍有空,屆時不妨來瀧泊鎮一敘。


    再有零陵商會還派了幾個夥計在五裏牌和瀧泊鎮了解當地詳情,唐世勳自是與他們進行了一番交流。


    因著這許多事的耽擱,唐世勳直到前日深夜方才從瀧泊鎮快馬加鞭趕回了富家橋營地。


    而當他抵達富家橋時,西塘觀之役已經開打,但他自是不必大夜晚的去前線指手畫腳。


    畢竟無論是龐大田、葉副將和白家兄弟,甚或是子詡公子唐世績,誰的打仗經驗都比他來得豐富不是?


    何況他還得趁著記憶猶新趕著繪製門灘、富家橋、五裏牌和瀧泊鎮四地的草圖,且還有門灘那邊安置難民等事要處理。


    到了昨日早晨,西塘觀之役已漸入尾聲,唐世勳上午時親自去西塘觀慰問了前線將士。


    畢竟他所扮的唐夫子乃是如今翟係軍隊的頭號人物,這存在感總是要有的嘛!


    當他過去之時,子詡公子唐世績連繳獲的糧草輜重和俘虜名單都已經列好了,那西塘觀營地的主帳亦是清理得幹幹淨淨。


    而葉副將和白老二更是派出了兩千精銳步騎駐守於高林橋和天河橋一帶,那十餘尊火炮也被拉去了高林橋壘建炮台,與官兵在愚溪一線形成了對峙。


    當然,葉副將和白老二等十餘個主要將領一聽說唐夫子抵達西塘觀,那自是紛紛趕來拜見,其實他們都是來等著老爺子兌現承諾。


    發行軍債三日就達成既定戰略目標,唐世勳還能有何不滿足的?他自是樂嗬嗬地將那三十萬兩銀子盡數交予南部防線的一眾將領。


    至於這幫將領能給各自的手下分上多少銀子?唐世勳隻能是裝糊塗。


    說白了,這南部防線就是個用銀子和翟將軍的名號所構建的‘鬆散聯盟’,因此唐世勳暫時隻能用銀子養著這幫將領。


    唐世勳知道以這樣的軍隊以後會出現很多弊病,但這既是他的無奈之舉,也是眼下的現實。


    兵權不是他靠聲望和砸銀子就能輕易到手的,因此他隻能通過溫水煮青蛙的手段徐徐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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