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姑與身旁的宋宜璟不停地低聲交談,坐在宋宜璟旁邊的高員外則豎起耳朵聽後麵的李公子等搞建築的‘專業人士’竊竊私語。


    雖然十三姑和宋宜璟都沒有涉及建築業,但一座碼頭十年的三成商稅之利又如何不心動?隻要唐夫子的南部防線穩固,零陵城與南邊的道州城之瀟水航道自然穩當,那麽這四座碼頭一年的商稅又豈會少?


    眼見唐夫子說完後就站在上首撚須輕笑,十三姑率先提出了一個疑問,她以門灘的東碼頭為例,不知所收之商稅隻在碼頭和五十間旺鋪,還是包括那兩排‘八’字型旺鋪之後的小集市?


    唐夫子本就是在等著眾人提問,他頷首答道,每座碼頭之後的小集市皆歸碼頭統一管理,那商稅自然也會一並收取,因此承建商自然能得到其中的三成商稅之利。


    再有,對於這四座東碼頭之後的小集市,唐夫子亦會統一規劃,絕不會像如今的集市一般雜亂無序。


    唐夫子語氣嚴肅地指出,他前兩日走訪門灘至瀧泊鎮這四地,從不少還沒逃走的當地人口中大致了解了一番,他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弊端,即商業模式之混亂。


    比方說‘山蒼子’,從大明弘治年間開始在永州府的各州縣就已有人工種植,其根、莖、葉、果皆可入藥,特別是永州府南部幾個州縣,許多百姓、山民與瑤民以種植山蒼子為生。


    而南部諸州縣的山蒼子要外銷,最便捷的無疑是經道州城沿瀟水北上零陵城,再出湘口關,繼而沿湘江西去東安城或北上祁陽縣。


    但問題是就連門灘、富家橋、五裏牌和瀧泊鎮這四地,以往就都有藥材商收購和炒賣山蒼子,其價格不穩定、不透明和買賣混亂的情況甚是嚴重。


    又比方說木料,那更是在每座碼頭都有木料船停泊和堆積木料,致使各處碼頭都甚是雜亂。


    隨後唐夫子指了指十三姑等零陵商會的高層,讓商會在元宵節之前商議出一套方案,將大宗貿易劃分為四部分,亦即是說,四座東碼頭以後都隻進行其中一部分的大宗貿易,如此一來既便於管理,又能讓商貿愈發規矩而統一。


    全場頓時又陷入了紛紛議論。


    商人本就有逐利之天性,就算蚊子肉那也是肉,一個小集市或許不會收上太多的商稅,但十年下來豈非也是一筆不菲的進賬?


    而對於唐夫子提出的貿易混亂之說,商人們皆深以為然,誰不知道‘成行’的好處?若是能按老爺子的設想來規劃管理四座碼頭,對於商人而言自是一件大好事。


    唐夫子這時突地頓了頓拐杖,朗聲說道:“諸位,接來下進行四座東碼頭的承建競標!老夫先申明,承建者需在三日內將競拍的銀子送去軍債事務所,好!先從門灘開始,起拍價一千兩銀子。”


    全場皆是一靜,商會的成員們紛紛看向秦三、馬五福和城西李公子等人。


    然而不待秦三等人開口,如彌勒佛般的黃員外已是笑嗬嗬地舉手道,門灘的承建競標,他出二萬兩銀子!


    ‘二萬兩?’


    眾人皆嘩然,這黃員外未免也太生猛了些,竟是直接從一千兩銀子的起拍價給抬到了二萬兩?


    秦三、馬五福和李公子等人皆是臉色一沉,黃員外此舉無疑打亂了他們各自的計劃,看來要想競標這承建權恐非易事啊?


    好一個猛龍過江!唐世勳一臉讚許地看著黃員外,他知道黃員外是在借機討好他,但這廝如此抬價自是讓他甚為欣喜。


    馬五福之前從未去過軍債事務所,也未曾經曆過甚競拍,但他今晚同樣是帶著‘任務’而來,就如他上午花兩萬兩銀子認購兩份軍債,這便是他的親叔叔,原零陵知縣、如今的府通判馬向禮對他提出的‘任務’。


    馬向禮的要求很直接,那就是通過認購軍債來改善馬家與唐夫子之間的關係,何況這一萬兩銀子一份的軍債看似很貴,但絕不對虧銀子不是?


    而對於今晚的宴席,馬向禮亦是要求馬五福多在老爺子麵前露臉,讓老爺子愈發記住他馬五福。


    雖然黃員外跟秦三之間頗有交情,馬五福跟秦三亦是有不少生意上的合作,但他馬五福跟黃員外可不熟絡。


    眼見唐夫子一臉讚許地看著黃員外,馬五福頓時就來氣了,他還記掛著如何在老爺子麵前長臉不是?於是他也學著黃員外的樣子舉手道:“三萬兩!”


    ‘嘶!’


    不少人頓時倒吸了口涼氣。


    就連秦三亦是詫異地扭頭看向馬五福,他用手肘輕輕地碰了碰馬五福,低聲埋怨道:“馬兄,你何須如此抬價?這可是三萬兩銀子!若真個競拍下來,不僅要三日內送去給唐夫子,且承建碼頭還需先墊付,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秦三委實有些擔心馬五福上頭,他倆適才就已經達成了‘利益同盟’,即兩家一同進行承建工程,但馬五福直接從二萬兩銀子的競拍價抬至三萬兩,秦三自然感到不滿,你就不能隻抬個五百兩或一千兩銀子?


    馬五福則樂嗬嗬地對上首的唐夫子拱了拱手,因為老爺子正一臉讚許地對他笑了笑。


    旋即馬五福低聲對秦三解釋道,其實他哪有上頭?但黃員外明顯是來者不善,再加上他的‘老冤家’李公子和崔員外還未出手,那還不如先把競拍價給抬高了去,先在氣勢上嚇住其他人。


    果然,當馬五福出價三萬兩銀子以後,黃員外頓時盤著他的佛珠手串陷入了沉思,而他的眼睛則緊盯著上首牆壁上繪製著門灘東碼頭的那張圖紙。


    適才黃員外將競拍價直接抬至二萬兩,可不僅僅隻是為了在唐夫子麵前長臉而已。


    要知道前幾個月獻賊狂攻全州的黃沙河關,導致整個關口外是滿目瘡痍,之後楊總兵率廣西兵穩住關口形勢後北出東安城。


    而黃員外則靠著他親兄長黃千戶的關係,接下了整個修繕黃沙河關的大工程並進行分包,後來他又承接了湘江之上的伍家灣改造軍港的工程與分包。


    雖然他隻是個總承包商,但對於這類工程和裏邊的彎彎繞繞自是有足夠的了解,而唐夫子這四座東碼頭實際上隻是民用碼頭而已,即便老爺子提出了不少要求,且看規劃也極為合理,但相比黃沙河關與伍家灣軍港的工程自是要小得多。


    因此黃員外是當真想承接下來,這一來能夠交好唐夫子,為贖回兄長黃千戶多增加些把握,二來還能從中牟利不是?


    但黃員外又豈是人傻錢多的棒槌?這競拍的銀子那是要實打實‘送’給唐夫子的,而後他還得先行墊付承建費用。


    若是黃員外想拿下一座甚至兩座碼頭的承包權,他就不得不考慮自己的競拍策略了。


    唐夫子則一頓拐杖,大聲唱念道:“馬員外承建門灘東碼頭,競拍價三萬兩!第一次!”


    他是將這頓拐杖當成是敲木槌,若三頓之後無人繼續競拍自是成交。


    就在黃員外想繼續加價之時,坐在第三排的城西李公子舉手道:“三萬零五百兩!”


    “你個!”


    馬五福扭頭惡狠狠地瞪了李公子一眼,險些罵出不合時宜的話來,才加五百兩?這混小子豈非是在故意惡心我?


    李公子臉上掛著一絲挑釁的壞笑,他可不怕馬家,因為他們李家走的是莫將軍的路子。


    那莫將軍可是被李家‘喂’得極為滿意,隻要莫將軍不倒台,李公子又豈會怕他馬五福?


    眼見馬五福和李公子之間的火藥味兒,商會中人皆是心中暗笑,有好戲看了!


    要說這些個大的建築商,無論李家、馬家還是崔家,誰沒有後台?


    眾人不禁好奇看向坐在第四排的一位冷麵的中年男子,不知這崔員外會否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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