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亥時,關閉城門的鼓聲響起。


    城北,王秀荷踩著肮髒的道路走進了藥局西巷,巷中充斥著難聞的異味,她不禁眉頭輕蹙,用絲巾掩住了口鼻。


    這還是王秀荷第一次走進這條傳聞中的‘病死巷’,許多身患重疾與染了瘟疫的人都曾死在這條巷道內,特別是裏邊還有一座頗大的‘病宅’,不少患了疑難重症者時常會由藥局轉移至此,而能治好出去者寥寥。


    讓王秀荷驚詫的是,嶽三水帶著她和老馮來到了巷尾的一間不起眼的老舊小宅,而此宅就在‘病宅’的隔壁。


    且她剛剛走過來時還險些被一具凍僵的屍體給絆倒,大夜晚的遇到這等事,直嚇得她汗毛倒豎兩腿發軟,若非嶽三水和老馮一左一右攙著她,恐怕她都已嚇得跌坐在地上。


    雖說這間宅子看似很不起眼,但老馮的神色卻很是激動,其實他也是第一次來到此處,但他之前曾聽嶽三水提起過有處秘密據點,看來就是此處了吧?


    嶽三水掏出一把鑰匙將小宅門上的鎖頭打開,隨後讓王秀荷與老馮進入宅中。


    詭異的是,這宅子裏的一間小屋內竟是亮著燈火,屋內之人該是聽到了嶽三水開鎖的聲音,那小屋內發出了一陣瘮人的異響,而後一個披頭散發的白衣女子站在了小屋門口。


    讓王秀荷與老馮皆眼皮子亂跳的是,這女子的腰間竟是拴著根鐵鏈子,似乎那限製她行動的鐵鏈隻能延伸到小屋門口,而這女子隻是平靜地看著嶽三水。


    嶽三水走過去給這女子解開了鐵鏈上的鎖頭,並抱歉地說昨日有急事,沒能來給她開鎖雲雲。


    女子依舊不言不語,待到鎖鏈解開後她掌著燈便走去了廚房,看來她是餓了兩天要去弄些吃的,而她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王秀荷與老馮一眼。


    王秀荷與老馮在這女子離去時看清了她的容貌,雖說她的臉色蒼白如紙,但五官卻生得很是精致,若是打扮一番應當是個美人兒。


    旋即王秀荷蹙眉問道:“嶽大哥,這可都亥時了,你帶奴家來此做甚?況且城門都已關閉,今晚不出城了?還有,你怎能私下軟禁一個弱女子?”


    老馮緩緩摩挲著他的兩撇小胡子,他也很好奇水爺為何會軟禁一個弱女子,但他自是不會流露出異樣神色來。


    嶽三水一臉篤定地答道:“出城的事另說,再等等。”


    他讓王秀荷與老馮在堂內就坐,並低聲解釋道,這女子叫琴兒,是個啞巴,他之所以軟禁她乃是出於好意,因為她幾乎每隔上一兩日就會發一次瘋,若是不拴著恐會胡亂跑出去,而他又不可能時時待在此處,因此隻好用鐵鏈鎖著她,以防她突然發瘋找不著人。


    我信你個鬼!王秀荷的眸子裏劃過一絲慍怒之色,她心裏自是對那啞巴琴兒產生了同情之心,同時也深深地鄙夷嶽三水的卑劣行徑。


    王秀荷冷聲質問道:“無論她是否會發瘋,但你怎可如此虐待她?莫非你是見她容貌標致,故意把她害成了啞巴,並用鎖鏈拴著以防止她逃跑?”


    嶽三水聞言不禁氣笑了:“原來在你心裏,在下竟是個如此卑鄙無恥的小人?”


    旋即他神色嚴肅地說道:“在下的長相是不大好,也算不得甚正人君子,但我可不會喪盡天良到故意把一個弱女子給害成啞巴!”


    老馮見嶽三水的語氣已很是不愉,而王秀荷還想繼續反駁,老馮連忙問道:“水爺,這處宅子可是您的秘密據點?還有那琴兒姑娘可是遭遇了甚悲慘之事?”


    嶽三水輕嗯了一聲點頭道,沒錯,這地方便是他的二號據點,而那琴兒姑娘原是城南萬壽街的青樓‘南閣’之花魁,原知縣馬大人,即如今的府通判,以及不少富家公子都是琴兒姑娘的恩客。


    當初申不凡跟著唐夫子入城,這申不凡曾在夜裏大鬧萬壽街,之後竟是闖入南閣搶走了琴兒姑娘,並把她帶去了歸隱巷的龐宅,那申不凡很是變態,直把琴兒姑娘給折磨得死去活來。


    後來琴兒姑娘就住在龐宅之內,直到那日刺客突襲龐宅的唐夫子,即方媛兒香消玉殞的那日夜裏,琴兒姑娘將申不凡安插在她身邊的下人給毒死,並趁夜逃離了龐宅後銷聲匿跡。


    直到嶽三水去抓捕打爺的時候,才意外發現打爺竟是將琴兒姑娘給藏在了城東郊,而當嶽三水找到琴兒的時候她就已經是啞巴了。


    至於琴兒究竟經曆了怎樣的慘事,無人知曉,她隻希望嶽三水幫她殺兩個人,通判馬向禮與道州的申不凡!若能了結這兩人,她願意為嶽三水做任何事。


    嶽三水說到這兒,眼中流露了一抹柔情,他坦誠自己的確喜歡琴兒,而且是琴兒主動提出用鐵鏈栓住自己,以免她發瘋時跑出去再遭馬向禮的抓捕和羞辱。


    原來是南閣的花魁琴兒姑娘啊?王秀荷與老馮皆是心中恍然,要說琴兒想殺了申不凡還在情理之中,但琴兒卻想要嶽三水把馬向禮和申不凡都殺了,這卻是為何?


    王秀荷與老馮都曉得馬向禮曾經極為喜愛琴兒姑娘,如此看來,琴兒變成啞巴恐怕跟那馬向禮脫不了幹係。


    這時,老馮突然警惕地將右手探入懷中,雙目緊緊地盯著堂外的小院子。


    隻見一道黑影突地躍入了宅內,嶽三水趕緊讓老馮莫要亂來,而王秀荷這才發現一個穿著夜行衣的矮小男子出現在堂內。


    當這黑衣人揭開麵巾時,王秀荷看得暗自搖頭,隻見此人比嶽三水還要矮小一些,且他生得賊眉鼠眼,閃閃發亮的小眼睛轉溜個不停,這賣相可真是比嶽三水更為不堪。


    嶽三水笑著介紹道,此人名叫丁遷,是‘特別行動隊’的隊長。


    王秀荷實在不明白嶽三水為何要找丁遷這等‘歪瓜裂棗’來做甚隊長,這一看就像是個雞鳴狗盜之輩嘛。


    丁遷則疑惑地看了嶽三水一眼,他的身份可沒幾個人曉得,三水兄為何要告訴這個素未謀麵的醜婦秀兒?


    嶽三水讓丁遷就坐:“小遷兒,這兩日夜裏你可有潛入秦府查探?”


    丁遷搖頭苦笑道:“三水兄,如今委實很難再潛入秦府,你也曉得那夏菡深知我的底細,那些家丁們是日夜提防,莫說是潛入秦府了,就是夜裏在秦府四周瞎轉悠的人都會被逮住。”


    王秀荷若有所思地低垂著眼簾,原來這丁遷還真是個小賊呢?而秦九新納的小妾夏菡怎會知曉他的底細?不過她打心眼裏對丁遷很是不屑,雞鳴狗盜之輩上得甚台麵?


    她甚至對嶽三水也生起了輕視之心,這所謂的‘那道門’內也不過如此嘛。


    正當嶽三水要繼續說話時,敲門聲響起,丁遷忙起身去開門,口中還笑道,他倆這回倒是來得很快。


    不一會兒,高靖和梁憨頭樂嗬嗬地同丁遷走進堂內,緊接著他倆詫異地看向老馮和陌生的醜婦。


    嶽教官這是幾個意思?帶老馮來還罷了,這陌生的醜婦又是誰?怎能帶來這隱秘的二號據點?


    由於高靖、梁憨頭和丁遷都是突然接到各自心腹手下的匯報,說是水爺有萬分緊急的事情要密議,因此他們都沒有易容便趕了過來。


    而高靖如今明麵上的身份可是零陵商會的副會長,梁憨頭則是漢幫瀟湘堂的堂主,認得他倆的人可是極多,且他倆已察覺到那醜婦的驚詫眼神。


    等等!這娘們的水眸子好生特別!莫非她是……


    王秀荷真沒想到高員外和梁堂主竟會來此,且他倆還先對嶽三水施禮,可見倆人乃是嶽三水的手下!這委實讓她感到極為震驚。


    隻從這高員外和梁堂主的出現,可以想見嶽三水在零陵城有多大的勢力!王秀荷的柔荑在袖中都已握出了細汗,她已是完全收起了對嶽三水的輕視之心,‘那道門’內果然不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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