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黃陽堡惠澤客棧背後的一座精致小宅內。


    屋外寒風呼嘯,這小宅的臥房內卻溫暖如春,扮做糙臉漢子的唐世勳和薛正、薛剛神色各異地站在房中,床沿坐著個神色複雜的華服女子,她叫林芳華,是薛剛在祁陽城新納的小妾。


    唐世勳暗自撓頭,他委實沒料到薛剛這混球會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今日早晨他支開了魏落桐以後,跟薛正、薛剛兩兄弟就如何死死拿捏住倪夫人而展開了深入的探討,三人並非是色中餓鬼,嗯,或許薛剛能算個,但唐世勳和薛正可不是。


    可他們仨又不得不認真仔細且深入的探討這個問題,因為倪夫人在祁陽城的地位太過重要!而她又如此青睞薛正,這豈非是個可遇而不可求的絕佳契機?


    因此唐世勳極其詳細地向薛正詢問了有關倪夫人的點點滴滴,他仔細分析後得出了重要結論。


    要說倪夫人青睞薛正並非他的身材長相或才學等因素,畢竟這祁陽城內外的青年才俊何其多也?如杜爺那等身形魁梧的武夫同樣很多不是?


    而要論房術薛正更是不精通,他還是聽弟弟薛剛和弟妹林芳華說了許多‘專業知識’之後,才在實戰當中漸漸品味領悟了一些,但連薛正自己都承認,他還沒有達到倪夫人所期望的那等境界。


    的確,若倪夫人真的對薛正極為滿意,又豈會再去找杜爺和那郎中吳杏林?


    唐世勳認為,薛正能得到倪夫人青睞的主因是他眼中自然形成的憂鬱之色!


    這並非唐世勳胡亂猜測,因薛正提到每次與倪夫人私會時,她最喜歡看著他的眼睛,有時甚至會看得走神,且她曾對薛正說過,他的憂鬱眼神像極了她的亡夫郭將軍。


    因此唐世勳認為,薛正要想完全俘獲倪夫人的芳心,還得從這個關鍵點著手。


    當薛剛聽了唐世勳的分析以後眼睛一亮拍案叫絕,沒錯,一定是哥哥的眼睛!否則倪夫人為何看不上他這有身材有相貌的情場浪子,偏偏看上了他大哥這個悶葫蘆?


    薛正則苦笑道,誠如公子所言,他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但他並未想明白如何用好自己的優勢,反正他凝視倪夫人時,她都很是受用。


    要說當時唐世勳也是嘴欠,興許是說著這等男女之事時,男人都會不由自主吹噓一番的緣故?因此他得意地笑道,薛兄你是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女人可不是這麽撩的!


    此話一出,薛正和薛剛頓時不服氣了,在別的事上他們自然承認公子的能力,他們也願意跟隨公子開創大業,但這涉及男女之事上他倆可就忍不住出言譏諷了,公子你才二十二歲而已,你個小老弟好意思跟我倆吹噓如何追女人?


    而唐世勳對此道可是極為自信,畢竟他兩世為人,前世的他可是個活了四十幾歲的特工!這等男女之事他本就經過專業培訓,加之他前世在燈紅酒綠的上海灘潛伏了好幾年,為了完成局座交代的各種任務,他接觸的各類女子何其多也?


    不就是個生性放蕩的倪夫人嗎?唐世勳自信地指出,莫要看這個女人有那麽多相好的,她無非是借此麻痹自己罷了,因她內心裏極為空虛,她始終在懷念自己的亡夫郭將軍,而薛正必然有機會填補倪夫人的心靈空缺。


    比方說薛正將他的憂鬱‘放大’,坦誠地與倪夫人交心,如聊他的亡妻,這不正是薛正的眼神變為憂鬱的主因?甚至薛正還可一本正經地胡謅,此生除了他的亡妻以外,倪夫人是他碰過的第二個女人雲雲,這豈非讓倪夫人甚是感動?


    這哪是胡謅?薛正當時就皺眉說,除了在在逃難途中去世的發妻以外,這倪夫人當真是他碰過的第二個女人!若非這倪夫人對他們而言極為重要,且這好巧不巧的偏偏又看上了他,他哪有沒心思去找想甚男歡女愛的破事?


    好吧,兄弟你厲害!唐世勳當時就對薛正豎起了大拇指,他委實沒想到薛正和薛剛倆兄弟在對待感情之事上會有如此巨大的差別。


    而後薛正坦誠地對唐世勳說,他明白公子的意思,他若與倪夫人坦誠相待,自然會讓倪夫人對他更為信賴,但他之前委實不敢對倪夫人透露自己的過往,這並非是怕倪夫人察覺甚別的事,而是怕把自己給陷進去了。


    的確,薛正本就是個對感情專一的男人,他如何敢對倪夫人交付他的真心?何況那娘們如此放蕩,他交付真心豈非是把自己給坑死了去?不過話都談到這個份上,為了大家的利益,他願意舍身取義!


    當時唐世勳拍著薛正的肩膀說,兄弟你也莫要想得太過悲壯,若是傻傻的付出真心,且對方還是放蕩的倪夫人,這的確很有可能讓自己傷痕累累,但這不還有別的輔助手段嗎?


    如今對薛正威脅最大的‘情敵’是郎中吳杏林,那就先針對此人在倪夫人麵前受寵的原因製定相應的策略!


    而薛正聽了後苦笑道,他當然想到了這一點,也清楚那郎中吳杏林受寵是因為精於推拿,所以他才會去惡補推拿之術,但倪夫人對他賣力的推拿手法一笑置之,還勸他莫要有這些亂七八糟的小心思雲雲。


    一般的推拿豈能有效?唐世勳神色傲然地對薛正和薛剛說,你們去找個嘴巴嚴實的青樓女子來,再備上幾瓶精油,我來教你們如何推拿!


    我可真是嘴欠呐!唐世勳的思緒轉回當下,當他看到薛剛的小妾林芳華的模樣之後,他就已對薛剛的荒唐舉動無語至極。


    因為這林芳華的容貌、豐腴身姿甚至舉止都像極了零陵城的秦家大小姐秦薇兒!可以想見當初秦薇兒主動跟薛剛分手之事,對薛剛的心靈打擊有多大。


    可你薛剛找了林芳華這個替代品就好生養著便是,怎能讓她來做我給薛正‘上課’的試驗品呢?唐世勳心裏一個勁地暗罵薛剛荒唐。


    但凡換成個別的女子也不會讓唐世勳如此尷尬,偏偏薛剛竟找個跟秦薇兒如此相似的女子,且她還是薛剛的小妾!這如何使得?此時唐世勳都已準備打退堂鼓了。


    林芳華神色複雜地坐在床沿,她同樣在心裏邊暗罵自己的夫君薛剛太過荒唐。


    這林芳華年近三十,她原是長沙府醴陵縣的青樓女子,去年跟著她的情郎及其家人一路南下逃難,到了祁陽城時眾人早已餓得不成人樣。


    讓林芳華如墜冰窟的是,與她山盟海誓的情郎為了自家人能活下去,竟狠心將她賣去了青樓!


    孤苦無依的林芳華如何能反抗?為了活著,她隻得重操舊業,可去年被賣到祁陽城各座青樓的可憐女子何其多也?而她已是年近三十的半老徐娘,又如何爭得過那些年輕女子?


    但年長亦有年長的好處,林芳華本就深諳青樓這個行當,且漸漸活明白了的她愈發長袖善舞能說會道,因此被老板提拔做了個老鴇。


    隻不過因著去年難民潮的加劇,青樓的競爭委實太過激烈,即便林芳華再是勞心勞力也賺不了幾個銀子,但至少還能苟活下去不是?


    到了今年正月初一,惠澤行收購下了那座青樓,作為該青樓的老鴇之一,林芳華聽說當晚新東家‘剛爺’要親臨‘視察’,她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將手底下的二十幾個姑娘都好生打扮了一番。


    若是誰有幸被剛爺給挑中,隻要把剛爺伺候周到了,能否脫離苦海還另說,但至少能多得些賞賜,在這青樓裏也穩住了地位不是?


    誰曾想,當晚青樓內鶯鶯燕燕上百個姑娘雖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可那新東家剛爺居然一眼就相中了老鴇林芳華,全場嘩然!各種嫉妒羨慕恨的目光仿佛都能把林芳華給刺得千穿百孔了去。


    當時林芳華也驚呆了,莫不是到了這崇禎十七年終於時來運轉了?而精明的她又如何不懂得把握這千載難逢的良機?她真個是使出了畢生所學盡心伺候剛爺。


    剛爺要她自稱‘薇兒’?要她扮做外表矜持內心狂野的女人?還要她拿鞭子抽打他?沒問題,全都沒問題!她不怕剛爺提要求,就怕剛爺沒要求不是?


    那晚之後林芳華就已猜到她為何會被薛剛看中,這都是因為她的模樣或韻味等某些方麵跟那位‘薇兒’很是相似。


    更讓林芳華驚喜萬分的是,家財萬貫不缺女人的薛剛居然還納她為妾,而且是薛剛來到祁陽城之後納的唯一一個小妾!


    至於那個去年狠心將林芳華賣入青樓的負心情郎,在正月初時就與其家人消失了,她如何不清楚這是薛剛所為?


    如今,惠澤行旗下的產業都由林芳華在管理賬目,誰不知她是剛爺的賢內助呢?


    而在薛家兄弟開辟的祁陽城情報網當中,林芳華的功勞也極大,城內大小青樓當中的龜奴和姑娘們、各間酒樓客棧的夥計廚子等等,其中有多少人是她林芳華發展的眼線?


    今日一早林芳華便從祁陽城出發,下午來到了黃陽堡,她知道薛剛在此,但她可不是來找他的,而是過來盤帳的,誰曾想她剛走進黃陽堡的惠澤客棧,就被薛剛急匆匆地拉來了客棧背後的這間宅子。


    此宅乃是薛剛和她在黃陽堡的安樂窩,她還以為薛剛想白日宣淫來著,若真是如此她倒也不會故作矜持,畢竟都是夫妻了嘛,然而讓她奇怪的是,薛剛的大哥薛正和個長相粗鄙的漢子竟然也在她的臥房內。


    更讓林芳華震驚的是,薛剛居然說要讓那個粗鄙的漢子用她來給大哥薛正‘上課’?加上床頭邊擺著幾個小瓷瓶不是她用來給薛剛推拿的精油嗎?因此她如何聽不出這所謂的‘上課’另有意味?


    林芳華想到這不禁悲從中來,她的眸子裏已蘊滿了霧氣,莫非是薛剛這混蛋玩膩了要把我一腳踢開?否則他為何要以這等方式來羞辱我?


    薛正同樣很無語,他當然曉得世勳公子、薛剛和秦薇兒之間的三角關係,且弟弟薛剛無疑是受傷最深的那個。


    同時薛正也清楚弟弟薛剛為何會納林芳華為妾,不就是因為她太像秦薇兒嗎?但這混小子委實不著調,怎能拿自己的小妾來當試驗品呢?


    雖說這年頭富貴人家或是文人雅士們互贈小妾沒甚新奇的,但薛正可不好這一口,即便林芳華以前是青樓女子,但如今可是他的弟妹,若是就這麽當麵寬衣解帶的,他薛正如何受得了?


    薛剛自然察覺到世勳公子和大哥薛正的異樣神色,但薛剛卻一本正經地說:“公子,大哥,我可真不是故意荒唐行事,這是我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


    他解釋道,由於大哥跟倪夫人之間的那層關係,芳華也曾數次去拜訪過倪夫人,她對於倪夫人的言行舉止有一定的了解,由她在‘試驗’當中扮作倪夫人豈非甚好?此其一。


    其二,大哥必須要死死的拿捏住倪夫人,這對於咱們的整個‘祁陽攻略’至關重要!既然公子有辦法幫大哥取代那吳杏林在倪夫人心中的地位,這法子自然要先嚐試一番。


    其三,芳華並非涉世未深的雛兒,她懂得如何配合,且此事極為重要而又秘密,不是忠心之人豈能參與?而芳華乃是他薛剛最為疼愛的女人,豈非是不二人選?


    其四,為了大家的崇高目標,何況公子又不是要真刀真槍地跟翠華做甚苟且之事,因此些許犧牲他薛剛受得住!


    這可真是正兒八經的荒唐決定!就算你薛剛受得住,你沒考慮過你的愛妾林芳華是否願意?唐世勳和薛正皆搖頭苦笑。


    但不得不承認,薛剛這小子都把此次‘試驗’上升到了事關整個祁陽攻略的高度,他倆還真有些意動了。


    薛正一臉鄭重地對林芳華拱了拱手:“弟妹,都怪大哥愚鈍,這都一個月了還未能俘獲倪夫人的芳心,還得勞煩弟妹你犧牲一番,但我薛正在此以人格擔保,今日之事隻有這房中的四人知曉!再有,明日在下便送一千兩黃金給你!”


    林芳華自然也聽明白了,她幽幽一歎,神色複雜地說道:“薛大哥,你們都是做大事的人,何況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薛剛都受得住,奴家又有何受不住的?但奴家不要大哥您的金錠,隻要薛剛和這位公子各答應奴家一個條件。”


    薛剛聞言一喜,忙催促愛妾趕緊說。


    這個荒唐的混蛋!林芳華氣得牙癢癢,她狠狠地剮了薛剛一眼:“薛剛,你得答應奴家,必須讓奴家懷上你的第一個兒子!在此之前你不得去碰別的女人!”


    薛正瞥見薛剛竟然在猶豫,他忙一臉嚴肅地頷首道:“好!此事我代剛子應下了!弟妹你放心,我定會幫你盯緊了這臭小子,他若敢出去沾花惹草我定打斷他的腿去!”


    “哥哥你!”


    薛剛驚得渾身一抖,若是芳華沒有生兒子的命,那我豈非一輩子都不能碰別的女人?


    但事已至此薛剛又豈能拒絕?於是他咬牙切齒地答應了這等不平等條約,旋即他整張臉都垮了下去。


    活該!林芳華的唇角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心裏滿是報複的快感。


    唐世勳在旁看得暗自點頭,這個女人倒是夠精明懂得為將來打算,她是深諳這個時代的女人要母憑子貴的硬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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