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七,‘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率兵渡江準備北上‘勤王’,誰知幾日之後他誤信了一則不可靠的消息;據悉崇禎帝已乘舟由海道南下,太子也從間道得以逃出;史可法的勤王之師亦因此而停滯不前。’


    四月初八,‘京城,李自成發現‘追贓助餉’在政治上已造成極其不利的影響,遂下令停止,被押官僚士紳無論完贓與否一律釋放;但大順軍治下除近畿輔之地以外,各地的追贓助餉卻並未停止。’


    ……


    同日,湖廣永州府,零陵城。


    上午,城南萬壽街尾人聲鼎沸,軍債事務所的擴建已近尾聲。


    自四月初二開始,王秀荷便吩咐宋四管家等軍債事務所的骨幹們著手擴建事宜,如今軍債事務所已擴展至萬壽街尾的十三間店麵,其中掛牌廳有九間。


    除去祁陽軍債的掛牌廳以外,另增‘衡州府’、‘寶慶府’、‘郴州’、‘靖州’、‘長沙府’、‘辰州府’、‘嶽州府’和‘常德府’八間軍債掛牌廳。


    由於各廳皆已掛上了木牌匾,各界精英們自然看出了軍債事務所的大動作,眾人皆議論紛紛,唐世勳公子這是要一次性發行八個府州的軍債?


    故而這幾日的軍債事務所皆人滿為患,零陵城內外的各界名流精英們、東安城、祁陽城、道州城和全州城豪商或代表們紛遝而至。


    又有從冷水灘傳來的小道消息稱,兩日前有一艘大型商船在冷水灘的碼頭停泊,該船滿載貨物,且船上之人皆操著衡陽口音,其中有十餘個身著華服的男子,估摸著這些該是由衡州府而來的豪商。


    另據全州城的豪商黃嚭透露,廣西桂林府、柳州府、平樂府和梧州府等地的豪商們,甚至是粵西乃至雲貴的豪商亦在兩三日前緊趕慢趕地抵達了全州城,這各路豪商們可都不差銀子呐!想來他們不會錯過後日發行軍債的盛會。


    對於四月初十將要發行的大量軍債,各界名流精英們既好奇又期待,偏偏王秀荷與軍債事務所的骨幹們皆守口如瓶,無人知曉具體的軍債發行量會是多少,初始價位又是多少,回報又是多少?


    但各路豪商們皆很清楚,一旦後日發行軍債,衡州府軍債和寶慶府軍債必然會是眾人意欲搶購的熱門軍債。


    特別是衡州府軍債,雖然王秀荷在極力控製不傳出楚軍的東路聯軍在衡州府內取得的戰果,但東路聯軍在四月初一就已開拔進入衡州府的常寧縣境內,這消息已通過各種渠道傳至零陵城,故而衡州府軍債更是成為了熱門中的熱門。


    除了即將發行的軍債以外,零陵城的各界精英們還在熱烈討論後日,即四月初十將在祁陽城外進行的楚軍之建軍儀式與諸多人事調動。


    在四月初五那日上午,唐世勳就已率參謀部、親兵營、玄武左營、玄武右營、柳家營離開零陵城北上祁陽縣。


    這其中,玄武左營的營將官是王其彰,副營將官乃是熊無畏的兒子熊山河;玄武右營的營將官是白老三,副營將官則是王其惟。


    白老三的步兵右營原有將士二千八百餘人,王其彰、王其惟和熊山河則有一千八百餘灰衣私兵,唐世勳將這兩撥近四千七百人進行混編建立了玄武左營與玄武右營,待到四月初十北路聯軍誓師開拔並進入長沙府以後,再將這兩個營頭的兵員皆補充至五部滿編。


    而四月初六至初七這兩日,原唐家軍的鎮撫部和後勤部亦陸續北上,包括輜重營的數千輔兵和大量物資等,盡皆由各類船隻進行運輸北去,另有柳家軍的三千餘輔兵亦被征調。


    據高溪市北碼頭傳回的消息,劉誌寶的白虎左營、於虎的白虎右營亦在這兩日盡數向祁陽城而去,高溪市北碼頭、蘆洪市、牛角壩鎮和黃陽堡等地將由民兵聯盟暫且駐守,等待朱雀左營與朱雀右營各派出一部精銳前去駐防。


    到了今日清早,袁得勝的騎兵左營和陶富貴的騎兵右營亦整裝出發,他們將由城東北方向的接履橋、畫眉鋪一線由陸路疾馳去往祁陽城。


    至此,零陵縣境內的軍隊隻剩還未滿編的朱雀左營與朱雀右營,另有柳家軍留守的三千餘‘雜牌兵’。


    又有小道消息稱,東安城的陳副總兵在高溪市南碼頭集結了數千精銳,但並未渡江,不過陳建誌與參將鄧謙、千總趙烈等十餘人渡過湘江抵達了高溪市北碼頭,似乎他們要去祁陽城參加楚軍的建軍儀式?


    除了軍隊調動的消息以外,還有許多零陵城的政、商兩界人事調動。


    早在四月初三那日,唐世勳就召開了府衙和縣衙的中高層官員會議,於同日還召開了府學宮會議和零陵商會的會議,並於三場會議上宣布了諸多調令。


    如零陵縣衙,知縣齊大堅被調往祁陽縣任知縣;原零陵縣丞宋大人被提拔為零陵縣衙的代知縣;原主簿楊大人被提拔為代縣丞;原典史曾有才被提拔為代主簿。


    如府衙,知府秦大人、同知許大人皆離開了零陵城,這兩位大人必將去往衡州府或寶慶府擔任要職;原府通判馬向禮被提拔為代同知並暫且兼理知府事務,新的知府將在下個月再行任命。


    又如府學宮,學正蔣夫子、副學正趙豐、劉夫子、陳夫子與十餘個骨幹亦盡數北上祁陽城,隻留副學正李夫子在城內主持學宮事務。


    再如零陵商會,會長江依柔、副會長崔員外、秦三、馬五福,以及商會內的不少骨幹皆已離開了零陵城,待到四月初十楚軍成立以後,零陵商會將於同日正式改名為楚軍商會。


    江依柔等人雖離去,但都留下了心腹專門進行認購軍債與炒作等事,畢竟這軍債之利誰舍得落下?


    而零陵城的商貿事務改由王員外來任主事,齊文俊、城西李公子、城南羅公子和秦三的夫人何氏四人任副主事。


    此時,軍債事務所附近的‘聚仙閣’茶樓,王員外和謝立成兩人正對坐於二樓的雅間之內。


    王員外名叫王高遠,道州王氏一族的旁支,他雖已五十出頭,但按輩分算他乃是王秀荷的侄兒輩。


    謝立成原是道州寧遠衛的世襲百戶,他的妻子王氏乃是王秀荷的遠房堂姐,算起來謝立成的妻子也是王高遠的姑母,故而若按輩分論,王高遠還得稱謝立成一聲姑爹。


    當然,謝立成還未自大到這等程度,他自是稱王高遠為王員外,而王高遠則稱他為謝員外。


    不得不說王高遠和謝立成還真是托了白大龍那屠夫佬的福,若非道州王氏的直係親屬皆在去年被白大龍給殺個幹淨,王高遠和謝立成又豈會有機會成為王秀荷的心腹?


    王高遠須發半白道貌岸然,他笑眯眯地給謝立成斟茶:“謝員外,姑母在後日便要發行新的軍債,老夫這兒還有些許餘銀,不知你和你的兩位弟弟能否帶老夫一同‘入場’?”


    謝立成年近四十,五官周正英氣十足,他如何不清楚王高遠這上午就邀請他來喝茶必有所圖?而且他自然明白王高遠說的‘入場’是何意。


    由於王秀荷既是軍債事務所的負責人且能第一時間知曉各方情報,因此謝立成想到了一個穩賺不賠的炒作軍債之法,即從王秀荷那兒得知最新的情報,並在與王秀荷分析之後決定次日該如何炒作軍債,又或是故意放出某些半真半假的消息等等。


    正因為有王秀荷這個幕後操縱者和謝立成這個執行者,謝立成與他的兩個弟弟才在炒作軍債當中默默賺取了三十萬兩出頭的銀子!而且謝立成不貪,他將其中的八成孝敬給王秀荷,這才使得王秀荷能不用事務所的公款也養得起兩千八百餘私兵。


    為了不被外界察覺謝立成三兄弟與王秀荷的關係,謝立成從未對外透露過他是王秀荷的遠房堂姐夫之事。


    但此事卻瞞不住王高遠,因為王高遠早幾年就認得謝立成,那時謝立成是道州寧遠衛的世襲百戶,他曾私下偷運了幾批皮革等軍用物資出去倒賣,而接手人正是王高遠。


    謝立成那時就曉得他的妻子與王高遠是遠親,而王高遠也清楚這一點,加之王高遠是零陵城的商人而非道州當地人,這也讓謝立成甚是放心,若非如此,謝立成又豈敢將寧遠衛的物資偷運出來倒賣給王高遠?


    再說回炒作軍債這邊,在二月初十,王高遠與崔員外、樂員外等一眾老友以初始價購入了三十餘張道州軍債和十來張祁陽軍債。


    與以炒作軍債而出名的城西李公子等人不同,王高遠和崔員外等人做生意最講究個穩字,他們對於軍債這個新興事物還不熟悉,因此並未進行炒作,隻是標出了每張二萬兩銀子左右的轉讓價。


    至二月底,王高遠與崔員外等人持有的三十餘張道州軍債就已全部易主,這讓他們在半個多月的時間裏賺取了四十餘萬兩銀子的利潤!就算他們持有的十來張祁陽軍債全打了水漂,他們也還有三十萬兩上下的盈利不是?


    但他們當時還負責承建瀧泊鎮的東、西碼頭,這大筆‘意外’得來的銀子全被他們拿去擴建東碼頭,並未繼續炒作軍債。


    這便是王高遠和崔員外等老江湖的高明之處,他們忍住了貪婪之心,才讓他們避過了道州軍債暴跌的慘事。


    雖然王高遠等人並未繼續炒作軍債,但他們皆派了自家親人或管家每日去軍債事務所‘報到’,若是他們回城時也會親自過去看看。


    由於王高遠認識謝立成,又見謝立成這‘外人’炒作軍債似乎很有些套路,於是就關注謝立成如何炒作,這便讓他看出了端倪,謝立成在軍債事務所悶聲發大財!


    而當時王高遠已經與王秀荷認了親,他立刻聯想到了謝立成的背景,其妻乃是王秀荷的遠房堂姐!既然他王高遠都能與王秀荷認親,謝立成的夫人與王秀荷無疑更親一些,為何沒聽說謝立成夫婦與王秀荷認親?


    於是王高遠在一日夜裏去拜訪王秀荷,並旁敲側擊地向王秀荷提到了謝立成夫婦,王秀荷又豈會不知王高遠的言外之意?她遂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待到四月以後發行新的軍債,讓謝立成帶一帶你便是。’


    王高遠當時就既震驚而又激動地跪在了王秀荷的麵前磕了三個響頭,他仿佛看到了軍債事務所與不計其數白花花的銀子之上有一隻巨大的黑手,而這隻黑手可不就是他‘最親’的姑母王秀荷?


    謝立成自然也清楚此事,他笑嗬嗬地問道:“王員外,都是自家人哪有甚帶不帶入場的?有錢大家一同賺嘛!隻不知您那些許餘銀是幾何?”


    王高遠一臉矜持地撚須笑道:“老夫這些年雖賺了不少銀子,但如今已接過十三姑的‘衣缽’繼任了楚軍商會的零陵分會主事,這要花銀子做的買賣委實不少,謝員外你看二十萬兩可否?”


    謝立成甚是為難地苦笑道:“好叫王員外知曉,在下不過是‘操刀者’而已,其中九成盈利都得上繳,哎!這賺的可都是辛苦錢呐!還得藏著掖著怕被有心人察覺不是?您這二十萬兩銀子可沒甚賺頭啊!”


    上繳九成?我信你個鬼!王高遠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這豈非是說若炒作軍債賺了十萬兩銀子要上繳九萬兩給王秀荷?那他還不如拿這二十萬兩銀子去做穩當的生意不是?


    謝立成卻仿若沒事人一般淡笑道:“嗬嗬,王員外,您可曉得那軍債事務所的第十三間大屋是作何用?”


    王高遠眉頭一皺,沒好氣地答道:“老夫隻知那兒原是間酒館,門頭雖小但裏邊頗為寬敞,誰曉得姑母盤下那酒館有何用?那十三號大屋連牌匾都還未掛上去不是?”


    謝立成的臉上浮現一抹神秘的笑容:“那地方可不得了,據王夫人透露,十三號大屋在四月十一才進行揭牌儀式,那可是唐世勳公子授意王夫人開設的‘新玩法’!嘿嘿!”


    “新玩法?”王高遠眼睛一亮:“謝員外可是知曉些內情?”


    “具體的在下自然不清楚。”謝立成緩緩摩挲著茶杯,壓低聲線道:“但王夫人已授意在下認購少量軍債,且不必再去炒作軍債,而是將銀子全砸去那個新玩法!王員外可要與在下一同入場?但您這二十萬兩銀子也太少了些,都不夠前期虧損呐!”


    王高遠的眼皮子一陣亂跳,心中則愈發好奇,二十萬兩銀子還不夠前期虧損?為何前期要虧損?這究竟是唐世勳公子想出的甚新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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