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全老弟,你當曉得哥哥我的為人,若無真憑實據,誰吃飽了撐的把人抓來咱這地牢享福?”


    歐陽文飛那張白淨臉上滿是陰惻惻的冷笑:“晌午那會兒老弟你才匯報說,大觀橋那邊有個自稱章暉的湘鄉縣男子與其夫人有問題,下午又有這邵七拿著章暉的戶籍憑證去住店,桀桀桀!老弟你說這事巧是不巧?”


    說罷,歐陽文飛將桌上的黑布囊提在手中並對朱斌全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離開一號刑訊室去往了隔壁的二號訊問室內。


    歐陽文飛示意朱斌全就坐,並從黑布囊中抽出一張戶籍憑證遞給朱斌全。


    朱斌全一臉嚴峻地接過戶籍仔細查看,越看他的神情就越是凝重。


    “老弟,可有看出甚端倪?”歐陽文飛似笑非笑地摩挲著手邊的黑布囊。


    “組長,這憑證不對勁!”朱斌全將那章暉的戶籍憑證擺在桌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後壓低聲線說道,這份戶籍憑證看似正常,其上注明了章暉的姓名籍貫等項,這些與他在中午時所接觸的那個‘章暉’說的並無二致。


    但若仔細看戶籍憑證上所蓋的印章,問題頓時就出來了。


    首先來說,如今楚軍治下的戶籍製度還處於頗為混亂的初期階段,畢竟湖廣各府州的難民從去年乃至前年就開始南下,而今誰都無法確估永州府、衡州府和寶慶府等地究竟有多少難民?


    因此楚軍的三路總管府采取的是聯合發放戶籍憑證之舉措。


    比方說朱斌全自己,他上個月才由龍山之中出來進入太芝廟鎮,當時他也沒有楚軍下發的戶籍憑證,於是由西路總管府駐太芝廟鎮辦事處進行發放,故而朱斌全的戶籍憑證上第一個印章就是由該辦事處所蓋。


    如若朱斌全拿到憑證後以平民身份去往廉橋鎮,那麽在憑證上便會由廉橋鎮的西路總管府辦事處進行簽字蓋章,若去往流光嶺鎮或金蘭鎮等等亦是如此。


    此舉已是結合了‘路引’製度,對於管控絕大多數辦理過戶籍的難民百姓之去向極為有用。


    朱斌全還是以自己為例,假設他從太芝廟鎮一路去往衡州府城衡陽,那麽沿途的各處鄉鎮辦事處皆會在他的憑證上簽字蓋章,如此一來當他要進入衡陽城之時,城門守衛及城內各執法司部等就能從他的戶籍憑證上了解他的來曆。


    那麽問題來了!朱斌全指著章暉的戶籍憑證說道,這份憑證的第一個印章是由衡州府城衡陽的縣衙戶房所蓋,時間是五月初一。


    亦即是說,真正的章暉是在進入衡陽城以後由縣衙戶房開具了戶籍憑證。


    這豈非是說章暉成為難民以後就隱居在衡陽城的郊區甚或本就在城內?否則他無論從哪條道去往衡陽城必然會經過周邊的鄉鎮集市,那麽他戶籍憑證上的第一個印章就斷不可能由衡陽縣衙的戶房來蓋章!


    再有,這憑證上除了衡陽縣衙戶房的印章之外,就隻有與寶慶府接壤的金蘭鎮戶籍管理處的簽字蓋章,但卻沒有衡陽城與金蘭鎮之間各鄉鎮的簽字蓋章,更沒有金蘭鎮與太芝廟鎮之間的流光嶺鎮、廉橋鎮的簽字蓋章。


    試問,這章暉的戶籍憑證是如何‘跳躍’式的來到邵七的手中?且還出現在太芝廟鎮?


    朱斌全指出,邵七每隔兩三日就會捕獵來太芝廟鎮售賣,因此邵七斷不可能離開鎮集太遠,那麽邵七如何得到這張憑證的?


    隨即朱斌全又轉向今日晌午在大觀橋所遇到的那個自稱章暉的人,此人說他是從四明山區直接走到了太芝廟鎮,因此沒有辦理戶籍雲雲。


    既然這個章暉說沒有辦理過戶籍,但他說來自湘鄉縣走馬街等事卻與這張戶籍憑證上所寫的一模一樣!


    朱斌全極其肯定地總結道:“因此卑職以為,這張戶籍憑證定是中午出現在大觀橋的那個章暉的,隻不過在某處遺失了又恰巧被邵七撿到,是以在中午時才會撒謊,而且章暉遺失的物品絕不止這張憑證,否則邵七怎會有那許多銀子去胡吃海喝?”


    說罷,朱斌全不禁瞟了眼歐陽文飛手邊的黑色布囊。


    ‘啪!’歐陽文飛輕輕地拍了拍手掌以示讚許:“不愧是我歐陽文飛所看重的兄弟!有腦子,有見地!”


    待到朱斌全謙虛施禮後,歐陽文飛依舊未打開那個黑色布囊,而是將邵七的供詞內容講述給朱斌全聽。


    據邵七交代,五月十二,即昨日,他去往野豬嶺中部的鬼眼山一帶捕獵,那地方不在百姓們常走的幾條山道上。


    至昨日下午申時過半那會兒,邵七正準備回梅子坳之時,突然看到一個高個男子背著個婦人往鬼眼山上走去。


    出於好奇,邵七遂在這對男女身後遠遠地跟著,由於鬼眼山一帶隻有一條密林間的小道,因此那對男女並未發現邵七在背後跟蹤。


    到了酉時過半夕陽西下,那對男女去到了鬼眼山中段的小洞穴,那男子火急火燎地去周圍拾了些幹柴,而後便摟著那體態豐腴的女子在洞口親個不停。


    眼見那對男女從洞口卿卿我我地走到洞內,本就是光棍的邵七在遠處看得是口幹舌燥好奇至極。


    邵七曉得那洞穴很淺,他以前也在那兒住過好幾回,而洞外隻幾步有個天然的小台階,台階很狹窄隻能容一人躺臥,而其後便是懸崖峭壁。


    於是邵七扔下獵物便悄悄走去洞穴外的小台階處躺著,探出個腦殼看著那洞中的香豔場景。


    莫要看那男子麵色蠟黃似有病在身,沒想到卻極其生猛且手段高明。


    而那夫人雖滿臉麻斑麵相刻薄,但身子豐腴且聲音撩人至極。


    兩人委實太過激情澎湃,邵七看得是血脈僨張,不知不覺天色就已暗了下去。


    那對男女在激戰了大半個時辰以後,隻是點燃了木柴並吃了些幹糧,隨後竟是又在那兒摟摟抱抱親個不停,接著便是新一輪花樣繁多的激戰!


    邵七直看得目瞪口呆,他委實沒想到這對男女竟如此饑渴難耐?


    到了今日淩晨的子時之後,這對男女依舊沒個消停,也正是在那時,邵七看到那陷入癲狂的婦人竟是亢奮地把行囊給扔出了山洞!


    幾乎是出於下意識的舉動,邵七一個伸手接住了那個行囊,他隻隨手摸了摸行囊就已知道裏邊定有銀子。


    那還有何好說的?激情戲也看了好幾個時辰了,誰曉得這對男女能瘋到何時?於是他抱著行囊悄然離去。


    邵七認為,反正那個行囊不被他拿到也是被那婦人扔下懸崖的,他是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抓來這座地牢慘遭酷刑。


    朱斌全聽歐陽文飛繪聲繪色地講述邵七的古怪供詞後,他不僅眉頭緊鎖且感到難以置信。


    那對男女莫不是瘋了?居然跑去人跡罕至的鬼眼山連戰了一宿?且那婦人還在亢奮之餘把行囊扔出了洞穴,又恰好被偷窺的邵七給拿到?


    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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